“你这身穿着也很好看,只是衣服料子太差,等会本座叫人重新给你换一套。” “但脖子上的东西太碍眼。取下来。” 见陆续凛然不动,他语含讥诮:“你自己取下来,本座允许你放入乾坤袋,继续带在身上。” “否则本座帮你取,只会成一堆齑粉。” 陆续冷声回应:“你试试。” 柳长寄哈哈一笑:“两年不见,脾气倒是渐长。不,应该说,这才是你本来的样子。我喜欢见你在我面前展露本性。” “但你和闻风的恩怨与我无关,别把你对他的气迁怒到我身上。” 清润嗓音依然冷漠:“你们这群人,我一个都不想再看见。” “可我想见你。”柳长寄不以为意扬着嘴,轻言调戏:“自君之出,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1 ) 清秀眉目弯出三分笑七分情,目不转睛将眼前的稀世之珍深映在眸,铭刻于心,彷如要将七百三十六日的未见统统补回来,再这么一直看到地老天荒。 熟悉却从来都难以适应的目光依旧令陆续无所适从。 他起身走向房门,打算离去。 柳长寄跟着起身:“想去哪?我陪你。” “回家。” “一层边境的那个地方?你若喜欢,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命人建一座行宫,在那里陪你住着。这段时间那边不太平,”朗音不甚在意轻笑,“不过你现在就想去也无妨,有我陪着你,想去哪儿,都行。” 陆续眉头微微皱起。 他想离开的是炎天仙门,想一刀斩断过去所有的人和事,从此生死不相往来。 柳长寄这么做,他在哪里又有何区别。 而且,腾江究竟发生何事?为何近期那么多修士前往?连方休都亲临? 柳长寄看出他所想,扬嘴笑问:“想知道?” “不想。” 如今他一个无门无派的散修,不想再理会这些仙门争端。 “那你现在想做什么?在房间里休息?去外面走走,散散心?或者,”神态狂傲的清秀眉目翻涌着晦暗深情,“和我共赴巫山?” 他将手伸向颀秀脖颈上的半块碎玉:“我方才说过,这东西太碍眼。取下来,我重新送你一个。” 这块一文不值的粗劣玉石,让他整整找了陆续两年,往后再无存在的必要。 陆续侧身,手臂一挥,狠狠将对方的手挡开。两手相击,碰出啪的一声脆响。 暖日和风卷入屋外树叶的细碎声响,房中突然静谧。 四目相对片刻,柳长寄不怒反笑:“对本座无礼,却让本座一点气也生不起来,这世上也就只有你了。” 一日三秋般魂牵梦萦,刻骨铭心的思念,此刻鲜活地站在面前。即便冰冷的触碰,也能让梦醒之后悲痛欲绝的黯然惆怅瞬间消散。 这一抹天地间最绮丽灼目的浓墨重彩能近在眼前,便是此生最大的喜悦与欢愉。 他再一次伸出手,轻而易举拿捏住清瘦手腕上的脉门。 陆续眉头一皱,还未回神,已被人向后推去,陷在了柔软的高床暖枕里。 两道影子缠绵交织在一处,暧昧缱绻。 劲力指尖温柔抚过白润手掌的每一寸肌肤,在薄茧处停留摩挲:“这两年每天都在练剑?” “从今往后,无论剑法还是术法,只要你想学,我都教给你。” “陆续,”灼热昂扬将满腔深情显露无余,“到我身边来,做我的道侣。我会比闻风,比任何人都对你更好。” 清艳双眸冷冷看向他:“滚。” 柳长寄无奈叹笑:“你还是这么心冷无情。” 他将精雕玉琢的白玉细细临摹,从清艳眼梢到高挺鼻梁,温凉薄唇,再到尖削下颌。直到烈火燎原之前,无奈笑叹着起身,走入隔间浴房。 他倾尽此生温柔,心醉的无可自拔。可惜无论再怎么想进入心中的桃源仙境,没得到主人的邀请,不敢擅动半步。 纵横天下的炎天剑尊,在心尖珍宝面前,一次又一次的一败涂地。 雕花的薄墙后传来水声激荡,隐约夹杂着情念的低吟和含糊不清的名字。 半个时辰后,一身湿冷潮气的柳长寄从浴房后走出,坦坦荡荡朝陆续狂傲一笑。 陆续咬了咬牙,无话可说。 “我带你出去走走?往后你要长住辰宿殿,早日熟悉……”凶狂霸道的自说自话刚讲到一半,门外传来殿前亲随的恭敬敲门声。 柳长寄推开门,听亲随小声禀告了几句,转回头朝陆续扬起嘴。 陆续面无表情:“没兴趣。” 必然是下面的人有什么事务要朝寰天宗主禀告,他没兴趣一起去听。 朗音轻笑一声:“那你自己在房里玩一会,若觉得闷,叫门口的亲随领你去外面逛逛。” “我处理完事务就回来陪你。” 陆续朝离去的背影吐舌做了一个鬼脸。 柳长寄这个疯批还是这么独断专行,不讲武德。 可他现在也恰好需要这么一个闻风来不了的地方,好好想想,以后应该怎么办? 他原本打算和过去彻底一刀两断,可惜世事从来不遂人意。 他不想再见到闻风,可闻风身上的伤…… 他自以为是的认为,所有的恩怨情仇都随着他自断经脉,在那一日统统一笔勾销。 可倘若闻风说的是真,他似乎,又重新欠下了对方一笔恩义。 门外猝然又响起敲门声。 殿前亲随不是应当知道他们的宗主不在房里? 陆续静默站了半刻,敲门声还在继续。 找他的? 明明是柳长寄的房间,不知为何,莫名其妙像是变成他的房间。 一脸疑惑走到门前打开门,眼前站着的人影让陆续一愣。 “好久不见。”徐婉笑意嫣然站在门前,“有空吗?聊会?” 有空,他正巧没事做。 “我可不敢进房。”婉转女音轻笑调侃,“若不是因为你来了,峰主特地恩准,我连辰宿殿的后殿都没资格进入。” 二人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走入后殿花园。 飞流映彩霞,绿树绕春光,瀑布廊桥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两年你过的怎么样?” 陆续淡淡扬嘴:“很好。比以前在陵源峰过的要好。” 自由自在,邻里和善,不用面对无数心怀不满,愤怨嫉妒的目光。 “那就好。”徐婉微微一叹,“我根本想不到,那场合籍大典居然会是这么一个结果。我当时真以为你……” “幸好你平安无事。” 陆续淡笑:“平安无事,想死都死不了。” 他亲口发下的那些誓言,给了他漫长无尽的生命,同时也是难以挣脱的枷锁。 “你别这么说。”婉音嗔怒,“你可知这两年,峰主是怎么过的吗?” 冷润嗓音避而不答:“当初交给你功法的,不是柳长寄。” “我后来知道了。”徐婉不以为意,“我记得以前就说过,是不是峰主都无所谓。我在峰主门下修行,没什么不好。” “若非我当初误会,去了寰天峰,也不知现在是什么下场。” 陆续脚步一顿:“也是。” 柳长寄虽然独断专横,凶残好战,比以玩弄人心为乐的闻风还是要好上那么一点。 “所以,”徐婉丝毫不介意暴露自己的心思,“我希望你能一直待在寰天峰……现在应该叫寰天宗了,不过以前的寰天弟子一时都难以改口,峰主也不在意。” “只要你一直在这里,我就能托你的福,得到峰主的特殊优待。你知道今日峰主点名召见我时,那些同门有多羡慕。” 陆续哼笑:“柳长寄派你来做说客?” “峰主怕你一人待着无聊,叫我陪你说会话。”徐婉笑道,“可我说的,都是我自己想说的。” “你那日走得如此决绝,倘若真有个三长两短,松雨在天有灵,会怎么想?无论松雨还是我,都希望你能一辈子平安喜乐。” “我想你留在寰天峰,不光是为了我自己。峰主对你用情至深,大家都看在眼里。我希望你幸福,也希望他能得偿所愿。” 陆续轻声淡笑,不置可否。 二人正说着话,一声激动到热泪盈眶的“大哥”陡然飞入耳中。 陆续下意识提前收拢手臂。 于兴声泪交加,絮絮叨叨哭诉着这两年,峰主派他和许多弟子没日没夜四处寻找,几乎踏遍炎天的每一个角落。 路上时常遇到陵源宗的人,见面就开打,他这两年过的提心吊胆,生怕大哥还没找到,自己就没了。 “大哥你那日在婚礼上血溅当场,幸好身上有各位尊者的符咒能护你平安。若是稍有差池你不幸陨命,那热血滋养的长草此时已有如我高。” 陆续:“……” 他还没死,大苦瓜能说点好话吗。 徐婉和于兴又念叨了小半个时辰。 两年时间对修士来说极短,有时宛如指尖流沙,眨眼就过。 可他们所做之事,就是日复一日地寻找,心有所忧心有所念,坐卧难安度日如年。 二人走后陆续摇头哂笑。 柳长寄大可不必搞上这么一出,让二人苦口婆心的来当说客。 这两年他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漫随天外云卷云舒,平淡而安宁。(*2) 那日气血上头的一时冲动,早已消弭无踪。如今已不会再自寻短见。 何况也死不了。 只是往后如何,他此时也尚未想好。 正信步闲游,一道曼妙身影出现在前方,陆续脚步骤然一顿。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原来九方宗的羽宵仙子,着实有些微吃惊。 “你好奇我为何会在这里?”羽宵柔媚一笑,主动朝他解释,“没什么好奇怪的。那日婚典之后,剑尊和绝尘反目成仇,这两年又各自扩大势力,如今炎天再无妖魔道之分,只有陵源,寰天,凌霄三宗。” “原来的九方宗归附了寰天宗,蝉渐峰的人也成了剑尊手下,没人再捉拿我替东令报仇,我自然也无需再躲在篱落城里。” “那么点方寸之地,一直待在里面日子不好过。还是天地广阔的炎天界待着舒心。” 陆续淡然道:“你现在是柳长寄属下?找我做什么?” 又来当说客?他和羽宵仙子没多少交情。 “敢直呼剑尊名讳的人不多,都是和他相同境界的绝世大能。”羽宵嫣然笑道:“想必你自己也清楚,你在他心中的分量有多重。” “我以前难以置信,世上居然会有人拒绝炎天剑尊的一腔深情。不过后来得知是绝尘道侣,也就不奇怪了。” “可是,”她嗤嘲不屑的语调中又满怀对柳长寄的敬重,“他曾和东令那帮人相熟,对他们声色犬马的靡乱手段不可谓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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