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清秀眉目瞥了对方一眼,“擅闯他房间的那群人,我已经派人杀了。” “禁卫没搜到刺客,我也未察觉他房里有别人的气息,因此未做多想。然而现在想来,若是在北梁发生过什么……” 闻风话语森寒:“刺客确实闯入了他的房间。被他藏起来了。” “以结果来推想,必然如此。”柳长寄叹笑着点点头,“连我和秦时都能瞒过,真有本事。” “第二日,他说酒醉身体不适,找秦时要了一碗粥。后来发生了什么你一定想不到。” “这事被北梁皇帝知道,为了讨好秦时,皇帝派人又给他送了饭菜。菜里下了催/情/药。” 闻风眉头一皱:“他吃了?” “饭菜是没了。可他人没事。”柳长寄讥诮,“秦时还等着药效发作,但什么都没发生。” “我那时以为,兴许凡界的药对修士没效。可如今再看,东西极有可能,被藏在他屋里刺客吃了。” 房内空气陡然凝滞,一股森寒暴戾的灵压喷薄汹涌。屋外晴空忽然覆起一层黑云,阴风阵阵,雷云涌动。 柳长寄视若无睹,狂傲阴冷继续道:“本来千秋节完后,我就打算带他走,他说想多玩几天。吃过药的第三天早上,我和秦时去敲门,没人应,我们自己进的房。一大清早的,他沐浴时在浴桶里睡着了。” “再后来,他又说巡逻的禁卫太吵,晚上睡不好,我们就回了乾天宗。期间他曾问过几次刺客的事,看似随口一问,或许,是有意探听。” 闻风冷笑了几声:“那刺客究竟是什么人?” “不知。那帮人是凡界散修,专门收钱杀人的杀手。我没过问过北梁皇庭,你叫方休去问个清楚。” “闻风,你清楚他的性子,他不会无缘无故救人。那刺客和他必然早有渊源。”柳长寄狂傲哼笑,“你什么时候把那刺客抓到,早点通知我,我等着看你在陆续面前将他千刀万剐。” *** 绝尘道君走后,看守在陆续房间外面的两个高阶亲随也一同离开。 师尊说了这事既往不咎,就没再追问过。 只笑说一句:“什么时候愿意告诉为师了,将人带到陵源峰来。” 甚至可以住在陵源,和内门弟子一起修行。 师尊光风霁月心怀洒落,对他又放任纵容,什么责罚都没降下。 不仅连个面壁思过都没有,还准许他从今往后随意出入陵源峰,乃至整个乾天宗。 无论深木林,乾元镇或是别的什么地方,他想去哪就去哪。有绝尘道君的命令,没有任何人敢拦他。 他还是那个狐假虎威,横行无忌的炎天界首席二世祖。 陆续舒了一口长气。 他并未因自己的任性妄为不守门规受到师尊责罚。 可惜仍有一颗悬吊的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秦时对整件事并未置喙过一言半句。 他视若无睹,谦谦君子的表相宛若陵源峰的壮阔山峦,怡然平淡,无论风和日丽亦或狂风暴雨,巍然不动。 但陆续清楚,秦时表面越是温文谦和,内心杀意越是浓烈。 秦时早已想暗中除掉他,一直没寻到机会。 薛乔之又是他在对方眼皮子底下救出来的人。若是被秦时知晓,一定会将满腔怒火发泄在薛乔之身上。 绝对不能让秦时知道。 还有方休。方休不知去了哪。 师叔的手段他见过,凶残狠辣,能让任何地方变为人间地狱。 即便师尊允许他在乾天宗畅通无阻,他也只能待在房间里,不敢下山,不敢朝薛松雨传讯。 他一定被秦时派人暗中监视着。 夜风舞动漫山碎玉飞花,流荡出阵阵淡香。 陆续沐浴完毕,正准备入睡,窗棂突然发出轻微晃动的声响。 他面无表情转过头,熟悉的鲜红流光透过玻窗,朝他摇手致意,随后单手撑着窗框,动作潇洒地跃了进来。 专爱翻窗的绝世魔君,又偷偷来找他了。 “听说你去凡界城镇,参加一个什么祭典?”凌承泽略带遗憾扬了扬嘴,“那几日我有事脱不开身,没能去陪你。” 陆续默默心道:已经有人翻过他的窗户,幸好星炎魔君没来。 “你要是喜欢去凡人的地方玩,来炎天三层。”凌承泽傲慢笑道,“凌霄宗管辖的凡界城镇,比炎天一层的那些小地方繁华热闹的多。” 陆续避而不谈,嘴角微微下垂:“替我给薛松雨带一句话。” “怎么?”见他神色有几分凝重,凌承泽好奇一问:“为什么不自己给她说?” “你别管。你告诉她,不行,走远一点。” 这句话的意义并不详尽,但陆续相信,薛松雨和薛乔之一定明白他的意思。 他要二人离开乾元镇,找个地方暂避一段时日。 此刻他们很危险,薛乔之的存在随时有可能被秦时和方休发现。 凌承泽随口笑问:“你俩吵架了?” 陆续漠然点点头。 虽然凌承泽不会对薛松雨不利,可他无法完全信任这个魔君。 对方有这个误会,对薛松雨反而更好。 沙哑嗓音关切询问:“因为什么?需不需要我帮你们调解?” “你二人关系亲如姐弟,遇到什么争执,大家坐下来好好谈谈。” 他完全料想不到,陆续会和薛松雨闹不和。 陆续淡漠摇头:“没什么好说的。” 凌承泽疑惑地盯着他上看下看,似乎要隔着单薄的一层中衣,将他完全看透。 过了一会,又不死心再次询问。 陆续佯装微怒,闭口不言。凌承泽无可奈何,也不再追问。 二人又天南海北随意闲聊起别的——凌承泽夸夸而谈,口气无比狂妄。陆续神色淡漠,静静听着。 后来他佯装打了个哈欠,凌承泽才恋恋不舍起身:“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过两日再来找你。” 随后一步三回头地翻出了窗。 人一走,陆续淡然的神色瞬时沉下一层冰冷霜寒。 过了一日,狂妄不羁的魔君又一次半夜翻窗入室。 “你两究竟怎么了?”凌承泽好笑又无奈。 “她怎么说?” “她说:姑奶奶立马走得远远的。除非你去找她,她绝不回来。” 凌承泽带着几分献媚取宠的讨好:“我还帮你说了几句好话,你们亲如姐弟,没必要闹成这样。” 清润嗓音语气淡漠:“用不着你从中调和。” 心中却是长舒一口气,安然放下悬了几天的大石。 薛松雨虽然性格豪放大大咧咧,但和他极有默契,自己的意思,她一定明白。 薛乔之更是谨小慎微,心防高筑。 他的话,二人一听就能猜到如今什么状况。 他们会找个安全的地方暂避。 等他确认危机已过,再去找他们。 凌承泽又笑道:“对了,你知道吗,薛松雨的弟弟找到了。” 陆续装作因为和薛松雨发生争吵,对她的事漠不关心。 凌承泽不以为意,戏谑一笑:“该不会是因为她找到了亲生弟弟,你们才吵架的?” “我去的时候不凑巧,他弟出门去了不在家,没见到人。” 陆续心知,薛乔之不是出去了,是隐藏气息躲在屋内,不让对方见到自己。 他们都信不过这个魔君。 “我好奇问了几句,薛乔之长什么样。你猜薛松雨怎么说?” 见陆续一脸冷漠,毫不在乎,凌承泽自说自话:“她说长相和她有几分相似,但神态气质,和你不笑时的样子很像。” 深邃目光饱含绵绵情意,偏头晃脑将眼前人仔细端详:“怎么可能。你这么好看,世间没人比得上。” 陆续心诽:不。他和薛乔之面对面,就是在比谁的脸更像死人。 “后来我又问她们打算去哪儿,她说要回家。”凌承泽再次不痛不痒劝慰,“你什么时候气消了,我陪你一道去找她。她那样的性格,也气不了几天。” 他误以为陆续因为和薛松雨争吵,闷闷不乐,一晚上说了许多笑话想逗陆续欢心,还违心负愿夸赞了绝尘道君几句: 闻风虽然性格卑劣,阴险狡诈卑鄙无耻,但在修道方面,确实是个不世出的天才,是自己愿意斜睨一眼的对手。 陆续的脸色更加阴沉。 好不容易将凌承泽打发,终于缓缓一叹。 幸好这个不男不女的魔君,脑子都长在脸上。 凌承泽刚才说,薛松雨要回家。陆续记得,她家在北梁阳宁。 她的身世没几人知晓,她们混入凡界城镇,不会被修士轻易找到。 薛乔之是专业的杀手,行事非常谨慎。她们的安危,自己可以不必再担心。 没想到一个心血来潮的心念,会惹出如此严重一个后果。 也不知这事何事才能彻底平息,他们三人才能再次见面。 *** 深秋不过一月,连绵接天的壮阔山脉便迎来凛冽寒流。 深木林中落雪如花,四季如春的陵源仙山依旧花如落雪。 陆续自己给自己禁了足,除了房中炼气,后/庭练剑,其他哪儿都没去过。 隔了十日,方休依旧没有回到尘风殿,他心中一边是七上八下的忐忑,一边是心沉如水的安心。 方休没回山,就说明没找到人。 薛松雨和薛乔之安全无虞。 以他二人的凡尘经历,躲在和乾天宗相隔十万八千里的凡界城镇中,不会露出任何马脚。 剑尖从半空划过,挑起一片落花。 漫山飞红中,一抹飞霜流光的飘逸身影夺尽世间颜色,天地黯淡,只有唯一一笔浓墨重彩,灼人目精。 寒芒舞动的剑气忽然停滞,银亮剑刃被两只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悠然一夹,霎时顿在半空。 “阿续,”绝尘道君潇逸的身影蓦地出现在陆续身旁,温雅轻笑,“你已经练了一个时辰,该休息了。” 陆续收剑回鞘,垂眸拱手:“是。” 修长手指温柔抚上冷玉精雕的面颊:“今日早些休息,养足精神,明日陪为师出门一趟。” “师尊要去何处?” 朗音轻笑:“这几日你一直待在尘风殿,为师陪你出去逛逛,散散心。” 第二日,陆续站在一颗根枝虬结的千年老树下,对着眼前水天颠倒,迷离怪异的浩瀚奇景,整个人茫然无措。 师尊说带他出来走走,他只以为下山随意闲逛,或者去个别的什么风景名胜之地。 做梦也想不到,师尊带他来了一处灵气磅礴雄浑,妖气和杀机同样浓烈的秘境。 “此处名为连沧,”昳丽凤目中淬着一丝坏意得逞的狡黠,“秘境里的妖兽稍稍有些厉害,阿续,你一定要紧紧跟在为师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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