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已习惯了跟着副本的规则限制走,像秦非这样主动跳脱于规则之外看问题的方式,他在此以前还从未接触过。 “那、那。”萧霄卡壳了,“那我们现在该干嘛呢?” 既然要主动出击,他们是不是应该现在就去村子里其他地方找找线索? 这个问题也是在场大多数玩家想要知道的。 随着萧霄话音落下,数道目光落在秦非身上。 秦非眨眨眼,扭头看向孙守义。 孙守义:“?” 怎么老是我?? 孙守义清了清嗓子,忍着嘴角的抽搐开口:“今天是第一天,晚上最好还是先不要出去。” 规则世界的夜晚,通常意味着危机与死亡。 目前为止玩家们只掌握了这个副本最基础的信息,连具体的背景都没有完全摸清,还是保守一些更为稳妥。 况且,现在时间已经不早,距离十二点只有半小时左右,就算出去也做不了什么。 孙守义说完,又看向秦非。 秦非点了点头。 要找线索也不急于这一时,明天再说也不迟。 对面几个新人见状瞬间松了口气。 刚经历了晚餐时惊心动魄的一幕,大家都已经失去了继续探索的勇气。 “那我们分一分棺、分一分房间?”有人小心翼翼地开口。 “可是。”孙守义对面,一个玩家哆嗦着举起手,打断了那人的话,“导游说过,如果不小心直视了神像的眼睛,要在午夜去村东的山坡…… ” 这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名叫林业,身上还穿着校服,神情紧张又怯懦,说话声音细如蚊蚋。 林业话音刚落,他身旁站着的中年人脸色骤然一变。 的确,“如果不小心看到神像的左眼,请在午夜十二点时去往村内东北角山坡,用当日新折的杨柳枝抽打自己三下”,这是导游的原话。 可同样的,导游离开前留下的那份指南上,也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了,游客必须要在午夜前回到义庄休息。 这两条规则。 竟然是互相冲突的。
第7章 夜游守阴村05 说话的少年和那中年人,秦非都有印象,在礼堂时,就是他们盯着那张挂画看了许久。 这两人,是十余名玩家中唯二的、已经可以确定中招了的人。 面对林业的提议,中年玩家表露出了显而易见的迟疑: “可是已经快到十二点了,现在去村东,我们不一定能在午夜前赶回来。” 他沉声道。 孙守义皱了皱眉:“在规则世界中,遵守规则就是存活的第一要义,有时候的确会出现假规则,或是互相矛盾的规则,在没有其他证据佐证的前提下,具体要遵循哪一条,只能靠玩家自行推断。” 他顿了顿,道:“我建议你们去村东。” “我赞同孙大哥说的。”萧霄见那中年玩家神色不虞,开口帮腔道。 作为老玩家,孙守义和萧霄有一种不约而同的直觉:神像,在这个副本当中,一定是个极为重要的元素。 在规则世界中,大多数副本都会有主线剧情。 虽然众人现在还并不清楚守阴村副本具体的背景故事,但起码,明面上的主线已经十分清楚了,就是那场一年一度的村祭。 村祭,神像。 二者之间一看便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神像元素既然与主线剧情相关,那么自然,与神像相关的规则必定也异乎寻常的重要,绝非轻易就能违背。 孙守义这样说也是好心,怕不清楚情况的新手玩家被新规则误导,而忽略旧有规则的重要性。 只是,他和萧霄都没有想到的是,这两人竟然那么胆小。 萧霄语毕,两个新人沉默地相互对视。 中年玩家名叫华奇伟,穿着一身质量上乘的深灰色西装,领带夹锃光发亮,一看便知他在正常世界中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看了一眼林业细瘦的胳膊和惨白的脸,本就苍白的脸色越发难看,他抬头望向其他玩家,语气急切地开口:“有没有人和我们一起去村东?” 无人应答。 华奇伟咬着后槽牙,又一次开口:“有没有人自告奋勇,和我们一起去的?我可以支付报酬。” 他说着扯下自己的手腕上的表:“这块表,159万。” 那个名叫程松的老玩家面带嘲讽地看了过来。 “我说话算话,我有钱!”华奇伟的声调逐渐变得尖锐。 林业欲言又止地扯了扯他的袖子,被他一把甩开。 “我!我有很多很多的钱!离开这里以后,你想要多少报酬都可以!”华奇伟大声道。 程松大约是被他吵得烦了,嗤笑着开口道:“就算能出去,你的钱也没有用了。” 华奇伟一愣:“什么意思?” 程松没再理会他,一脸冷漠地转开头,并不作答。 没有人应和华奇伟。 和他一起去村东当然是不可能的,其他玩家没有看过挂画,随意离开义庄势必要违反规则。 王顺在礼堂中的惨状还历历在目,不会有人愿意为了两个陌生人搭上自己的性命。 义庄内一片死寂,华奇伟的脸色一寸一寸黯淡下去。 他抬眸,眼带希冀地望向孙守义与秦非。 孙守义移开了视线,秦非则微笑着与他对视,却并不做声。 刀疤一直站在外围观望,直到此时才饶有兴味地问华奇伟: “你看到的那幅画,是什么样子的?” 华奇伟闻言仿佛见到了救星:“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刀疤在车上与秦非对峙的场景他没有忘记,虽然当时刀疤没能讨得了好,但显然,他并不弱。 华奇伟飞速开口:“是一个穿着一身明黄色布袍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一个很像佛尘的东西。” 他用尽全力回想着:“他的口袋里放着黄色的符纸,身上还有一个布袋,脸偏向左侧,像是在看什么东西。” 刀疤不耐烦地打断:“说说他的脸。” 画像的身体,玩家们或多或少都偷偷打量过,只是那张脸没有人敢看。 “脸……脸。”华奇伟使劲搜刮着记忆角落的每一处细节,“那是个老人家,很老很老了,脸上都是皱纹,长着长长的白胡子。” 说完,他急急抬头望向刀疤。 刀疤无所谓地咧嘴一笑,没有丝毫表示。 华奇伟的表情扭曲起来,距离午夜只有最后十五分钟。 林业又一次催促道:“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少年小心翼翼地看着华奇伟,有些讨好地开口:“我和你不是可以一起吗?我们一起去……” 焦虑与紧张使他的语气不自觉带上了一点哭腔。 话未说完,被华奇伟粗暴地打断:“你有什么用!” 细胳膊细腿的,看上去摔一跤就能跌断骨头。 华奇伟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过后,他看了一眼义庄大门,眼神闪烁着低声道:“刚才来的时候,我听到外面的村民说话,村东的山坡……” 他的脸上写满恐惧:“是坟山。” 在从礼堂回来的路上,华奇伟同样注意到了那些诡异的神像。想起那一道道粘连在他身上、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的视线,他狠狠打了个哆嗦。 他向后半步,大半个身子都靠在了棺材壁上:“老子不去了!” 华奇伟的语气很强硬,但色厉内荏的模样所有人都能看出来。 林业的一脸的难以置信:“不去了?” 少年张口结舌:“你这样会死的。” 华奇伟不为所动:“出去才是真的送死。” 林业手足无措地看着他:“可是、可是,规则——” 华奇伟尖声道:“规则说了,让我们留在义庄!” “再说。”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谁知道他——”华奇伟看了一眼孙守义,“谁知道他们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孙守义眸中酿起怒色,冷笑了一声。 华奇伟已经顾不上看孙守义的脸色,他大口大口喘息着,俨然恐惧到了极致,如同一条濒死的鱼。 他下定决心般径直走向了最靠中间的那个棺材,抢在所有人之前躺了进去。 秦非淡然地围观着这场闹剧,脸上没有鄙夷也没有嘲讽,只是轻轻地“啧”了一声。 在秦非看来,这个华奇伟无疑是给自己选了一条最烂的路。 无论是礼堂中那副突兀出现的挂画,还是夜晚村道两旁那铺天盖地的、几乎要将人的视野淹没的石像,都在明晃晃地、十分刻意地吸引着玩家们的视线。 这种吸引若是不带恶意,说出去都没有人会相信。 假如玩家们通过“躲进棺材”就可以规避掉“看了神像眼睛”的惩罚,那这一切消解得未免都太过简单轻易了。 况且,有关神像的这部分规则都是下午导游在义庄门口口述的,秦非记的十分清楚,导游当时眼底深处闪过的恐惧清晰可见,秦非能够笃定,那绝不是装出来的。 直视神像的眼睛,势必会诱发什么糟糕的后果。 事实上,秦非隐隐觉得,即使犯事的玩家按时去了村东坟山,恐怕也仍旧难免会遇到些令人糟心的事。 林业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院子中间,显得手足无措。 时间只剩最后十分钟,现在即使是用跑的,要赶在十二点前到村东都有些勉强。 他原本就没想过会有其他玩家愿意同他们一起去村东,毕竟这直播可是切切实实会死人的。 想起方才王顺在祠堂里的惨状,林业瞬间浑身发软。 林业不想死。 可华奇伟临阵撂了挑子,这也就意味着,假如林业今晚离开义庄,他就势必要接连违反两条规则。 林业咬了咬牙,看了华奇伟一眼,转身,飞快向门外冲了出去。 秦非颇有些同情地望向林业的背影。 义庄门外,夜色是令人心悸的浓黑。 这小孩现在一个人出行,也不知道会遇到些什么。 但在秦非看来,林业现在离开,起码还有一线生机,华奇伟留在义庄,却多半就要……秦飞冷静地瞟了一眼躺在棺材中装死的华奇伟。 那个地方可以说是整个义庄中看上去最安全的位置了,左右都有其他人做挡。 原本那口棺材有不少人看上,却不想被这个家伙抢了先。 距离十二点已经只剩三分钟,大家都在纷纷往棺材里钻,没人再将时间浪费在和华奇伟抢位置上,因此他竟然真的就那么安然地占据了那里。 秦非静静看了华奇伟所在的方向一眼,随意找了个角落的棺材钻了进去,抬手拉上沉重的棺盖。 棺材的位置影响应该不大,该死的人依旧会死。 时间一分一秒逼近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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