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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钟声停止了。 14号的眼睛倏忽间瞪大。 走廊一片安静，落针可闻，没有人推门出来。 一分钟过去了。 两分钟过去了。 直到距离14点的钟声敲响过5分钟后，依旧什么也没有发生。 14号的眼底这才像是突然聚了光。 她扶着墙壁，动作迟缓地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一种欣喜若狂的表情，接着十分突兀地裂开嘴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像鸭子般低沉又粗哑。 “我没死，我没死……” 她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转身回了卧室内。 “砰！” 只有沉重的关门回荡在整条走廊。 嘶…… 秦非背靠着门，眉梢挑起，露出了难得一见的迷惑神色。 E级世界直播大厅中。 刚才因为14号女人而离开的观众，正在飞速涌回秦非的视角，光幕前的议论声如浪潮，层层叠叠。 “什么呀？我不懂。有没有大佬解释一下，是这些玩家猜错了，还是那是一条假规则？” “好没劲啊，我第一次看这个副本，唉，还以为刚才会有一杀呢。” “别这么急性子好吗？主播没有猜错，那条规则也不是假规则——反正我不剧透，你们自己等着看吧……” 诸如此类有关直播内容的讨论，在秦非那头早已被屏蔽得一干二净。 秦非短暂地打开了一下弹幕界面，短暂地被奔涌而过的“老婆”、“老婆好帅”、“老婆好聪明”洗了一下眼睛，然后又不得不将弹幕关上。 消息实在太多，影响他的视野。 他缓步行至镜子跟前。 黑色的绒布镜帘被掀开，镜中空荡荡一片。 既看不见那个黑化版秦非，也看不见秦非本来的倒影。 秦非：“哟？” 摆烂得这么彻底？ 他伸手敲敲镜面：“别睡了，快出来。” 镜中无人应答。 秦非：我敲敲敲敲敲…… 在敲得指骨发疼之前，镜中那人终于显现出了轮廓，黑金般的羽毛散落在镜面中，高领罩袍上的暗纹将它的脸庞衬托得禁欲又冷峻。 弹幕为此又小小地沸腾了一波。 “该说不说，这套衣服真的好好看啊。” “配上主播这张脸的确非常加分。” “对对对，还是要看人！上次我看这场直播的时候，15号是个长得跟猪头一样的男玩家，镜子里的他一出现我隔夜饭都要yue出来了。” “可惜，镜子里的人虽然长着和主播一样的脸，可无论是眼神还是表情都和主播差好多吖，他太装杯了！我还是想看更想看主播亲自穿上这套衣服。” …… 秦非的肩膀上，穿着连体小熊绒绒衣的鬼婴正好奇地注视着镜子里的那个人。 上次见到这个长着大翅膀的人时，鬼婴就已经开始疑惑： 为什么这面镜子里的秦非和真正的秦非长得不一样？ 而且又为什么，镜子里只有秦非，却没有鬼婴呢？ 鬼婴像只壁虎一样攀上镜面，四肢和肚皮紧紧的贴在镜子上，像是想要看看能不能从哪里钻进去似的。 它的屁股在镜中那人的头上一拱一拱，拱得那张和秦非一模一样的脸上怒火中烧：“住手！” “嚯。” 秦非十分夸张地退后半步。 但他表现出的样子分明是没有受到任何惊吓，这幅做作的姿态让镜中的东西更加生气了。 镜中人平复了许久呼吸，终于将神色控制回正常模样。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它十分高傲地昂起头，双手抱胸，漂亮的黑色羽翼飞舞，整个人悬浮在镜中，高高在上地注视着秦非。 秦非望着他的头顶，和刚才见到时一样，那上面的提示条依旧清晰。 【？？？：好感度——不可攻略】 既不知道是什么，也无法攻略。 秦非略带遗憾地无声叹息。 镜面前的青年琥珀色瞳孔清亮，神色温柔，唇角勾勒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虽然跟镜中那人有着一模一样的脸部轮廓和五官，看起来却像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似的。 “原来你会说话呀。”秦非眉眼弯弯地笑道。 在镜中那人的眉头皱起之前，秦非率先开口，打断了他未说出的话：“我找你只是想问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 镜中人面上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我，就是你呀。” “你看着我，不觉得眼熟吗？” 他说话的声音中带着一股令人难以忽视的诱惑，仿佛能让人顺着他的思维，一步步迈进黑暗中去。 秦非不为所动，十分诚实地摇了摇头：“不呀，你怎么会是我呢？” “都说了，你不怎么帅气。”青年咬着下唇，抛给镜中那人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难道以为他没有听出来吗？ 它就是想哄他顺着它的话说下去。 秦非不知道它的目的是什么，但总之，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它想让他这样说，他就偏不。 反正无法攻略，那东西又没办法从镜子里出来，秦非干脆尽情放飞自我。 弹幕都快笑疯了。 “焯焯焯，真的笑死我了，主播好毒舌。” “其实他一般不这样的……你要是看过他上一场直播就知道了。” “对对对，主播以前对NPC多温柔啊！” “所以这个NPC到底是怎么惹到他了，难道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是因为长着和他一样的脸又不怎么帅吗？” “笑死我了，笑死我了，直播开始的时候看到主播拿到12号我还觉得他要倒大霉了呢，结果，哈哈哈哈哈” “真的是绝了，第一次看到撒旦吃瘪的样子。” “撒旦：你的心像石头！！” 很可惜秦非看不见弹幕中的“撒旦”两个字。 不过这也不影响什么。 撒旦已经快被秦非气晕过去了：“你觉得像不像不重要！” “反正我就是你，我就是你的内心！是你的另一重身份！是你灵魂深处最真实的映射！给我记清楚了！” 它再也难以维系那幅高贵优雅的模样，张开嘴，露出口中尖锐的獠牙，冲秦非咆哮着。 “所以说我的内心是一个……” 秦非斟酌了一下词汇：“cosplay爱好者？” 撒旦：### ！！ 真想一板砖把眼前的人给敲死啊！ 活了那么长时间，它就从来没有见过嘴这么欠的人！ “什么cosplay，我是Satan！伟大的撒旦！邪恶的魔鬼！” “好了好了，我就开个玩笑，你不至于这样吧。”见撒旦真的生气了，秦非像是哄小孩一样摸了摸镜子的边缘，“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你是傻蛋了。” 撒旦：？ 它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刚才说什么？” 秦非眨眨眼，一脸无辜中带着丁点委屈：“我说你是撒旦啊，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你凶我干什么。” 撒旦：…… 难道是他听错了？ 算了，算了。 它一定是被这个气人的家伙弄得耳朵都不好使了。 “所以。”秦非终于找到机会，将对话切入了正题，“休息室里那张纸条上写的东西，的确和你有关，是吧？” 撒旦神秘地笑了笑。 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而是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你无法压制内心的自己。” 他摇晃着脑袋，如痴如醉地呢喃： “其他那些人也一样。” 秦非精准捕捉到了关键词。 其他那些人。 果然，卧室的镜子有问题的，并不只有他一个。 “假如我偏偏不做呢？” “你大可以试试看。” 撒旦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不过，你可以相信我，那一定不会是你想看到的答案。” 说完这句话后，撒旦再次消失不见。 秦非也没再尝试着呼唤他出来。 他在床上仰面躺下，开始思考起目前的状况来。 在上一个副本中，玩家们虽然有着“旅客”的身份，但那身份仅仅只是一个空壳。 每个玩家的起点都是相同的，也不存在仅针对个人的故事线。 可在这个副本中很可能并非如此。 假如撒旦没有骗秦非，那么，圣婴院中的玩家——或者说，至少有一部分玩家，是有着隐藏身份的。 就像秦非在镜子中看见了他内心的“撒旦”、又在房间中发现了象征着魔鬼与邪恶的山羊头骨。 总之，他所扮演的角色绝非表面所呈现出来的那样，是一个品质高洁内心纯净的“圣婴”。 话说回来。 挑选圣婴和圣子究竟是要做什么，修女直到现在也没有告诉过他们。 …… 时间飞速流逝，19点的钟声很快响起。 30分钟后，24名圣子预备役在餐厅的长桌前按顺序落座。 每个人都坐在了标着自己标号的专属座椅上，修女走进餐厅时，看见的正是眼前这样整齐又规矩的一幕。 “你们做得非常好。”修女满意地点点头。 她向着身后挥了挥手，几名身穿白色制服的人端着餐盘走了上来。 这几人有男有女，都是十分普通的长相，无论五官还是气质都十分平庸，让人见过后几乎记不住他们的样子。 他们将餐食一份份摆放在玩家们的面前。 今晚的晚餐是一份水煮豆子、一只烤鸡和三片面包，外加一份香气浓郁的奶油蘑菇汤。 伙食很是不错。 “大家请开动吧。” 修女的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冲众人抬起手来。 有人按兵不动，静静观察着情况，也有人已经伸手，抓向银杯或是刀叉。 一派安静中，唯有秦非端坐在原地，双目微阖，两手交叉在胸前，用一道不不高不低的声音虔诚地吟诵道：“感谢主赐予我们一天的食物。” 话音落，餐桌上当即响起啪啦一声。 那是坐在秦非对面的14号玩家，她手里的叉子落在了地上，惊愕地看着秦非。 与此同时，餐厅中有不少人都变了脸色。 对啊！ 他们怎么忘了这一出！ 虔诚的教徒在餐前会进行祷告，大多数人即使不信教，也会知道这一点。 立刻便有人学着秦非的样子做起了餐前祷告，可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修女望向众人的目光充满了不善。 尤其是在看向刚刚才制造出过噪音的14号玩家时，眼神更是仿佛刀片，冰冷得不像话。 在经受了修女恶狠狠的一瞪后，14号玩家唯唯诺诺地弯腰，将叉子捡了起来。 和怒视众人时使用的凶恶眼神不同，修女看向秦非时的眼神可以说得上是空前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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