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伊萨斯靠着墙,和徐枕清一起吃饭。 “外面下雨了?” “昨天晚上就下了,现在转成小雨,估计要停了。” 透过窄窄的入口可以看见雨幕,山洞顶上也有通风的小孔,不过在靠近后面的位置,不会弄湿两个人活动的区域。 外面的声音还是蛮大的,雨声里夹杂着树叶的簌簌声和兽吼鸟鸣,但伊萨斯反应的非常迟钝。 不止是他睡的熟,他的五感衰弱的非常厉害。 徐枕清从外面回来也会引起他的警觉,因为他听不出徐枕清的脚步声。 两个人的正常交流没问题,再远一点伊萨斯就听得模糊了。 每次看见伊萨斯握着枪努力分辨的情景,徐枕清的心就会蒙上一层哀痛。 他见过伊萨斯最无所不能、意气风发的样子,走到哪里都有人折腰行礼,是人群里最耀眼的人,身边围绕着赞美与崇敬。 而如今,伊萨斯缩在这个简陋的山洞里,双眼失明一身病痛,连行动能力都近乎丧失了。 很难想象生来就是天之骄子的人怎么接受这一切,接受自己此时此刻的孱弱无能,把性命依托给别人,依靠他人而存活。 “雨天路滑,今天就不出去了吧。” 伊萨斯担心徐枕清还要往外跑,磕一下摔一下的,自己这样也不能出去接他,路上出了事都没人管。 十几天相处下来,伊萨斯语气没有那么生硬,话也多了起来,不仅能接着话头说,还会主动找话聊。 徐枕清觉得他有点依赖自己了,这种情况想不依赖也难,整个星球就两个会说话的人,要是聚在一起当锯嘴葫芦日子该怎么过呢。 徐枕清也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伊萨斯病殃殃的,说得不好听就是没用了,徐枕清没有抛下他,咬着牙养活两个人。 如果这样都不能催生感情,那就真是铁石心肠。 “要出去的,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捡点吃的。你放心,我不走远。” 徐枕清笑了笑,尽量语气轻快地说话,把两个人的碗筷拿到后面的小水塘洗了。 看不见伊萨斯,徐枕清的脸就垮下来,带着一种焦躁和愁苦。 他对伊萨斯说谎了,可是不出去怎么行,他熬得住伊萨斯也熬不住。 动物血里有盐,身上有肉和脂肪,徐枕清必须尽快打到猎物。 “我出去了。” 徐枕清收拾好自己,带上枪,给伊萨斯掖了掖被角。 “路上小心。” 伊萨斯自知拦不住他,伸手握住他越来越细的手腕,还是松手让他走了。 徐枕清出去后还扯了带刺的藤条把入口堵上,保证万无一失后才踩着泥泞的山路走了。 雨刚停,避雨的动物不着急出来,一路上都没遇见危险,徐枕清很快到了沼泽。 核心被怪兽拍的稀碎,这里本来就不是适合他们生存的地方,狩猎失败后留下一地狼藉就离开了。 徐枕清踩着铁片过去,摸到坚果树的位置。 松鼠也躲在树洞里没出来,徐枕清这次稍微往里走了一点,捡了一大包坚果,趁它们没发现悄悄走了。 转头又去野鸟的繁殖地,可能是上次被偷蛋的原因,这里的鸟少了很多,徐枕清翻开几个窝都是空的,里面只有碎蛋壳。 像鸡一样,幼崽破壳后父母会带它们去食物丰富的地方觅食。 徐枕清尝试抓这些飞行能力优秀的野鸟但没有成功,他的枪法不足以支撑他打中移动速度快的猎物。 最后他只找到了十多枚鸟蛋。 这些野鸟是他已知的战斗力最弱的猎物,如果抓不到鸟,徐枕清不知道还能对什么动物下手。 但好歹有收获,他也没有自暴自弃,想起上次洗衣服时抓的鱼,又跑去小池塘。 里面的鱼大了一些,徐枕清挖了蚯蚓作饵,很快把它们吸引到岸边,拿大叶子捞了几条,照旧用草穿起来。 提着鱼打算走的时候,他又想起上次做的陷阱,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过去查看。 没想到走进了听见细细的叫声,扒开茂密的草丛一看,陷阱边卧着一只出生不久的小鹿,尖刺扎穿了它的两个前蹄,导致它走不了了。 它的嘴边还有干掉的奶渍,母鹿最初应该没有马上抛弃它,确定它站不起来后才走了。 看见徐枕清,小鹿瑟缩着“呦呦”叫,稚嫩得让人怜惜。 它的眼睛很大,清澈又透亮,耳朵垂在两侧扇动着,皮毛上还有褐色的小斑点。 如果徐枕清没有生存的压力,小鹿不是被他的陷阱所伤,他会觉得小鹿真可爱,愿意把它带回去治伤,等它好了把它放归森林。 但没有如果,小鹿不是可爱的动物,而是肥美的猎物。徐枕清要做的不是顺从自己善良的性格放走它,而是要抓住它变成他和伊萨斯的盘中餐。 “……对不起。” 徐枕清把枪对准小鹿的毛绒绒的脑门,别过脸去,闭着眼扣下扳机。 “嘭——” 枪响之后,徐枕清的手背溅上一片温热,空气里充斥着腥气。 小鹿的的身体瘫倒在地。 徐枕清觉得自己永远忘不了这一刻。 他和它都曾喝着母亲的乳汁长大,有着一样温热的血液,而他剥夺了它的生命。 徐枕清跪在地上,抖着手把水壶里的水喝光,在猎物的身体没凉前割开它颈部的动脉,让血灌满空水壶。 做完这一切,他找来气味浓重的植物,和外套一起把猎物包好,带着大包小包匆匆赶回去。 一路提心吊胆,绕着出来捕猎的猛兽走,等天色完全暗下去才到山洞门口。 夜晚的虫鸣嘈杂。 徐枕清把挡路的刺藤拉走,没留心被扎了几下,痛的他直抽气。 “徐枕清?” 伊萨斯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徐枕清爬进去,看见他撑着墙站着,脸对着出口,不知道等了多久。 “你怎么起来了,快躺着。” 徐枕清轻手轻脚地放下蛋,把鹿和鱼扔地上,先扶着伊萨斯躺下。 “睡太久了,难得清醒。” 伊萨斯不肯躺,坐在毯子上,暖色的火光映到他脸上,让他有了一些血色:“你带东西回来了。” 他听见了徐枕清扔东西的声音。 徐枕清把衣服解开,拉着他的手腕去摸:“我用陷阱抓的,还有鱼和蛋。” 伊萨斯的手下一片毛绒,脸上却没有能吃肉的惊喜:“你去雨林了?你不是说就在附近。” 徐枕清不小心说漏嘴,干笑了一声轻轻带过:“我没出事啊,以后不去了。我先把鹿处理了,今天晚上煮个肉汤喝,你瘦了好多。” 伊萨斯听见最后一句话,再大的火气也消了。 其实他还好,毕竟底子在那里,徐枕清才是真的瘦了,纤细到不健康。 “嗯。” 伊萨斯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徐枕清也是为了两个人能过得好,他没有立场生气。 只是心里始终有一处隐隐作痛。 他尚且不知道这是心疼的情绪。 于是肉香味飘散,山洞却沉默下来。 两个人无声地吃过晚饭,睡在毯子上各有各的心事。 ---- 小龙龙:(害怕被抛弃,逐渐话多)叽里呱啦…… 枕头:(心虚)我就在附近不走远 不要骂枕头圣母啦呜呜呜,我会哭的
第115章 过去(十二) “嘭——” 鲜血溅出,小鹿躺倒在地上,灰暗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的方向,周边的一切都漫上红色。 徐枕清“唰”地坐起来,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借着不灭的火光,能看清他脸上不正常的酡红,额头和鬓角全是湿淋淋的汗水,眼神涣散,嘴唇却有些病态的泛白。 身上酸软一片,整个人像是被泡在岩浆里,身体火烧火燎的发烫,伴随着轻微的呕吐感。 徐枕清知道,自己是发烧了。 高烧。 火堆旁有温着的开水,徐枕清倒了一碗滋润发干的喉咙,吞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像是在生吞刀片一样难受,可以想见内部是如何发红发肿。 徐枕清一边觉得热,一边又打着冷颤,裹着毛毯到箱子里翻找药片。 退烧药只剩最后一片了,伊萨斯一开始持续低烧,药基本全用在他身上。 就着水喝完药,徐枕清靠近火堆暖发抖的身体,坐着缩成小小的一团再也没了睡意。 伊萨斯没被他的动静吵醒,正对着他熟睡着,纱布遮盖半张脸看不清面孔,可只是露出的轮廓就让徐枕清觉得安心。 起码这里不只他一个人,他最喜欢的人陪在他身边。 生病真的会让人变脆弱,徐枕清小心翼翼挪动到伊萨斯身边躺下,他其实更想钻进对方怀里,但两个目前的关系不允许他这样做。 伊萨斯被他照顾的很好,就算不能每天洗澡也会勤擦身体,药和纱布也经常换,身上除了淡淡的药味就只有伊萨斯的味道。 成年男性的气息,带着一点说不出的香气,是最让徐枕清觉得安心的味道。 很多个日夜,徐枕清就是在这样的怀抱里安稳入睡,他们拥抱,接吻,尝试过这世上一切的亲密事,没有人比他们更加贴近。 也许是感到有人来,伊萨斯的手动了动,放在徐枕清的脸侧。 十多天的磨合,伊萨斯已经不会因为徐枕清的靠近而惊醒,他潜移默化的接受了徐枕清的存在。 徐枕清轻轻握住他的手。 伊萨斯的手很宽大,比他的手长一个指节,有层薄茧,抚摸他时会带来一阵舒服的痒意。 徐枕清抓紧对方的手,往前挪了挪身体,让脸贴上他的手背。 一向维持高体温的龙族也不及他的脸颊滚烫。 伊萨斯松开徐枕清的手,瞬间清醒了。 “你……” 他往后让了让,两个人刚才的距离太近了,在飞艇都是一个睡床一个睡沙发,到山洞后睡在火堆的两侧互不打扰,徐枕清怎么突然过来了? 山洞通风良好,夜风从洞隙里吹过,火光摇曳几下,在墙上留下颤动的影子。 “啊切——” 徐枕清打了个喷嚏,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伊萨斯愣了一下,摸到徐枕清身上,只有一层薄薄的绒毯,连忙掀起自己身上的厚毯盖住他 “怎么盖的这么薄?毯子不够?” 伊萨斯给他压好被角,往他头的方向伸手,先是碰到滚烫的脸颊,又往上拂开碎发停留在额头。 “你发烧了,吃药了没?” “嗯。” 徐枕清喉咙疼得不想说话,闷闷地应了一声,这样都能听出声音的沙哑干涩,伊萨斯前面的问题他也选择沉默。 毯子当然是不够的。
116 首页 上一页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