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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号试图搭话：“要是饿肚子，怎么办？” 中年男人似乎知道他的意思，夹起来一团面条，笑嘻嘻地吸溜了面条进入口腔，看起来简直可以进入喉咙，但并不影响他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居然并不十分模糊，而十一号清楚地看见，中年男人的嘴角和脸颊都染上了血液似的红油，闻起来，格外香气诱人。 十一号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他捂住肚子，试图遮掩声音和自己的状态，但是不甚成功，因为老板看向了他，而中年男人也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好像他们都听见了，他们都知道了，十一号突然有点害怕，手臂不由自主颤抖起来，但他很快控制住了自己。 他勉强对老板露出一个笑容，声音微弱说：“我很快就吃了，我这就吃。” 他心想，不过是面而已，有什么不能吃的？我又不知道这是什么做的，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呢？也许我的猜测都是错误的，这只是一碗普普通通看起来非常漂亮好吃的面条而已。我不能浪费食物，我不能辜负老板的劳动，我不能让自己死在这里。 他视死如归地吃了起来。
第94章 一阵哐啷啷的响动之后, 红色的油脂从门内流了出来，那是三号的一部分。 老板娘皱了皱眉，恼道：“又来了，每次都是这样, 弄得到处都脏兮兮的, 害得我一直打扫卫生, 就不知道保持一下环境吗？毛病, 下次再有这样的人, 我就不让进来了，就是进来了，也得让他们自己打扫卫生才能离开！不然他们还以为我这里可以惯着他们的坏毛病！” 她说着, 走过去, 打开门, 三号的房间血糊糊一片, 老板娘本来想找扫把, 想了想, 身体陡然膨胀起来, 变成了一大团湿漉漉的粉色棉花糖，或者, 也许是其他东西, 但是看不出来, 老板娘扭动了一下头，她的头还在最高处, 顶到了天花板，到处看的时候, 摇摇晃晃的。 但是这种状态，无论老板娘怎么晃动头颅都不需要担心, 因为头是不会有机会落在地上的。 老板娘深吸一口气，虫子似的蠕动起来，将整个房间都蹭了一遍，最后非常艰难地挤进了房间的浴室，一阵哗啦啦啦的声音之后，老板娘浑身上下湿漉漉，走了出来，头发是湿的，衣服是湿的，鞋子也在往外滴水，每一步都是脚印，但是，并不脏，因为鞋底是干净的。 老板娘走出了房间，站在门口打量里面的情况，感觉没有问题了，满意地点了点头，将门关上了。 “好了，这样下一个客人就可以继续在这里住了！我真是太聪明了，这样可简单多了。我就说嘛，闲得没事，做什么打扫卫生？都是有毛病。可恶，有毛病的人就不能离我远点吗？” 老板娘皱着眉头，骂骂咧咧，走回了一楼。 十一号吃完了面，感觉一阵恶心，旁边的中年男人笑眯眯对他说：“如果饿肚子，那就只有等着回到住处去，我再找东西给你们吃了。” 十一号终于没有忍住，一张口，就呕吐出来。 老板露出了非常悲伤的表情：“你不喜欢吗？就算是不喜欢，也不要吐出来，这样太糟糕了，就像是在羞辱我，你是在羞辱我吗？” 他的表情渐渐变成了愤怒和瞪视。 “没有。” 十一号想要更仔细解释自己的情况，但是一开口，又吐出来一大堆的虫卵，两眼一翻就摔在了地上，地面上的虫子迅速爬起来，将他包围起来，一阵蠕动之后，将他吃掉了，一起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白色的虫卵，可以隐约看见里面有一层黑褐色的硬壳，阻挡了视线。 “让我来处理他吧。” 老板对中年男人说：“这毕竟是我的客人，还是一个说我的食物不好吃的客人。” 十二号说：“可是，他没有说不好吃。” 老板凄惨地笑了一下：“我知道他没有说，但是，不代表他不是这么想的，而且，还需要说出来吗？他都已经吐掉了，还要怎么证明？” 他喃喃道：“捉奸捉双，捉贼拿赃，见到客人吐掉了食物，我很失望，浪费食物是不应该的，作为一个老板连面都做不好也是不应该的，这实在是太……” 他露出痛苦的表情，好像说不下去了。 十二号不敢再跟他搭话，怕自己说错了一个字就变成其他人的下场，他还不想死在这里。 他谨慎地闭嘴，低下头去，慢慢处理自己的食物，好像他很喜欢这里的食物。 但是老板知道他并没有那么喜欢，如果是真心喜欢这里的食物，就会像坐在这里的第一个客人那样，就会像一直在低着头吃面还不停说真是太好吃了的十号那样，愿意永远坐在这里吃面，身体渐渐消失，成为店铺的一部分，成为面条的一部分。 而不是表面上看起来十分喜欢，实际上根本不是，内外相反，叫人难过。 老板没有再看十二号，挪开注意力之后，十二号顿时松了一口气，大口大口吃面，迅速吃光了，秉着不能饿死自己的原则，十二号吞食了面条之后又喝掉了面汤，即使面汤里面有许多的红色的油脂和碎掉的辣椒颗粒。 没关系，十二号心想，都很好吃。 我都愿意吃下去，只要能活着回家就可以，最好身边一个人也没有，那就是我最快乐的时候了。 十二号吃完了，没有出事，其他人也松了一口气，陆陆续续吃了自己的食物。 酒店内部是大片的蓝色，到处都是非常厚实的窗帘，看起来像是一把火就可以点燃了，但是点燃之后需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烧到全都变成灰烬。 只是不知道这里曾经是否真有过火灾，墙面是漆黑色的，玻璃是蓝色的，只是一直盯着看的时候会在某一瞬间觉得，那是绿色的，像是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的结果，挪开目光再去看，又觉得没有变化，依旧是很暗沉深厚的蓝色。 因为这里面的颜色太过黑暗了，站在这里的感觉都像是被埋在棺材里，几乎要吐出来。 一号的脸色非常苍白。 乐园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一号说：“我不想跟他们一起。” 乐园说：“可是你要在这里，可未必能吃到中午饭。” 一号勉强笑了一下，看起来很虚弱无助，但是，意志坚决并不是被他人轻易动摇后才出现在这里的，声音很轻：“没关系的，在哪里吃饭都一样，我总觉得在其他人身边并不安全，跟着他们还不如跟着二位，而且，我跟他们并不知根知底，他们要是想害我，我就完了。” 乐园笑道：“难道你跟我们就知根知底了？” 一号摇了摇头：“虽然我没有胆子说我和二位已经非常熟悉了，但是，我想，我总比熟悉他们更熟悉二位一点，就算大家都不那么想，我却现在也这么认为，这实在不是他们能理解的。就算我没有说，他们的意思也很明白，最好和危险人物远一点，免得死无葬身之地。” 他笑了一下：“我觉得在其他地方，死了也就是那样，还不如在这里。” 乐园说：“也罢。” 三个人就一起往前走，走到了前台，这里有两个人在背后，黑漆漆的，好像全身都藏在阴影里面，看不出来具体形状，也看不见脸。 一号自告奋勇要过去喊人，走到前台的台子前面，敲了敲台面，里面的一个人抬起头来，面上是漆黑的一片，就像是一大团模糊的带着雾气的黑色夜间的天空。 看得久了，好像里面有一个旋涡，可以把人的脑子都吸进去。 乐园拍了一下一号的肩膀，一号回过神来，打了个哆嗦：“好冷。” 乐园说：“那你还是到后面去。” 一号说：“哦。” 他乖乖走到后面去，站在了钟仁的旁边，但并不是乐园的背后，因为没来由的，他有一种直觉，站在乐园身后可能挨打。 他暂时还不想挨打。 乐园打量了一下前台问：“请问你这里有售卖食物吗？” 前台似乎笑了一下，因为脸上的黑色雾气随着声音而浅浅波动变化，虽然一直都没有消失或者变色，但是看起来是有所反应的，声音是非常好听温和的女声，就是说出来的话让人觉得和声音根本不匹配：“是的，这里有食物，但请问你们能拿出来什么东西交换呢？” 乐园问：“你们这里收钱吗？” 前台问：“是什么样的钱呢？” 乐园将红包掏了出来，一号也连忙将红包拿出来，准备随时交出去。 前台检查了一下，将空空如也的包还给乐园，充满疑惑地问：“这里真有钱吗？我没有看见。请问您是不是拿错了？” 乐园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没有拿错，就是这个，里面没有钱吗？” 他也有些疑惑：“我记得出门之前，这里面还是满当当的。” 前台温和地说：“那我们就没有办法了，没有钱是不能通融的，我们这里不是无本买卖的地方，请几位回去吧。” 这就是逐客令了。 但乐园并不打算就这么离开。 “恐怕不是没有钱，而是被你拿走了。” 乐园揪住前台脸上的一缕黑色雾气说：“你要是不把钱还回来，就让我们进去，否则，你的脸就送给我，怎么样？” 前台怒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好声好气对你说话，你不听，让你滚你才乐意吗？真是赖皮！你别以为我们这里没有保安和安保！他们的能力可比你强得多。” 前台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一点白色的肌肤，似乎是接触到乐园之后幻化出来的一种伪装表象，那是一张青春漂亮的年轻女人的脸，没有皱纹，没有瘢痕，没有痘印，没有毛孔粗大和肤色暗沉，白里透红，吹弹可破，犹如上好的羊脂白玉，看起来滑腻腻的。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块嫩豆腐突然出现在眼前了，还就被人摆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微微颤抖着，一点点往外冒出蒸腾的乳白色的热气，如果一只手摸上去，就会感受到非常美妙的体验。 一号看呆了，喃喃道：“这就是所谓的牛乳美人？” 钟仁在旁边笑：“那也未必。” 一号回过神来，有些羞涩，涨红了脸，低下头去，不敢再看，怕唐突了佳人，又怕自己脑子出问题，真冲上去坏了事情，那就不好了。 至于钟仁，那是不需要他担心的。 乐园手里的黑雾在对面前台脸上黑雾变化成人脸的一瞬间也变化成了一方洁白如玉的手帕，手帕上绣着一点红白相间的小花，前台笑眯眯地凑到了乐园的面前，特意对着他露出自己雪白的胸脯，是白得晃眼睛的感觉，衣服在底下，居然刚刚能遮住红色。 看起来既诡异又离谱，还有点令人作呕。 乐园被白色晃得眯了眯眼睛，一把揪住前台的脖子，将人按在台子上：“狐媚东西，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什么？黑得像一块煤炭，就别做梦以为自己可以当白天鹅了，你学都学不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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