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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种垃圾应该下地狱！你怎么敢对我说那样的话？你怎么配对我说那样的话？都是你的错！你的错！如果不是你太穷，没法转移到其他医院或者诊所去，怎么会到我面前？如果你们不是到了我的手里，我怎么会落到现在这种每天无法闭眼的工作状态之中？都是你们的错。 我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得到一分钱的工资了，你知道吗？一分钱的工资都没有，还需要连轴转，努力工作，对外说，你们相信我，根本没有问题，只需要坚持下去就好了，我们的生活不是比从前好了许多吗？我们已经过得很不错了，你们看其他人，连工作都没有，多颓废啊！ 可是，我心里知道，这些话都是自欺欺人，大家是没有选择才相信我的，可是我辜负了他们对我的信任，我怎么能变成这样呢？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讨厌这样的自己，你们也应该被讨厌，知道为什么吗？你们是罪魁祸首，如果没有你们，我才不会在这里。 如果没有病人就没有医生，没有医生就没有医院，没有医院，我就不会找到这份工作，不会没有工资，不会这么忙忙碌碌却一无所获，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指责我？凭你这种垃圾不要脸又倒霉吗？你什么能力都没有只会怨天尤人，你死了活该。 你这种人就应该早早去死，你都没有死去，我却要去死，我真是好惨，我已经死了，我变成鬼回来找你，你不是早就想死吗？好啊。好。我成全你，也成全我。这样不好吗？再好不过了。你应该感到满足。我们会感到快乐的。 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光明的未来，哈哈哈——” 右边医生已经死了，他本来说，到了天亮就出去，可是，他等不到天亮了，他只能永远待在黑暗之中，他不甘心，但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而且，连这点不甘心，都全然出自他死前最后一段时间的心绪，而非他本人现在的意愿，他已经没有自我意识了。 现在的身体，是传染病在控制，也就是说，现在这具尸体的一举一动，都不属于他，但因为尸体头上的这张脸，不出意外，这尸体做的任何事情都会落在他头上，最后的结算时间也肯定会因为这张脸而把错误都归咎到他身上。 这件事看来还真有些悲惨，说不清哪里最惨哪里更惨，但是无论怎么看都很惨。 他活着的时候，想尽办法要和错误撇清干系，死了之后，却不得不全盘接受不属于他的错误，这实在不能不说是嘲讽。 烧伤病人被右边医生用输液管子勒死了，死的时候，眼珠突出，嘴巴长大，牙齿微微往外倾斜似的直直从嘴唇底下冒出来，仿佛雨后无法控制破土而出的春笋，嘴唇的颜色乌青而泛白，脸色是一种诡异的青黄色。 看起来很可怕，右边医生站在病床边上，慢慢松开了用力的手，手上的青筋一点点落下去，他的脸上依旧挂着热情洋溢的温和笑意，笑容和尸体的可怕程度几乎没有差别。 右边医生似乎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口，大股大股的绿色粘稠液体一下子从他的嘴里冒出来，几乎是喷射，落在了病床上烧伤病人的脸上，病人的眼睛还是睁着的，从这张脸和这双眼睛看，他这算是死不瞑目，但周围没有人，因此没人帮忙也没人知道，他究竟是不是自愿。 右边医生认为自己很清楚这件事，因此他笑着对尸体说：“很高兴认识你，谢谢你愿意承担责任，罪恶是属于你的，错误也是，我干干净净清清白白，比你好千百倍，希望你知道这件事……” 粘稠的绿色液体一点点深入了烧伤病人的眼珠子，那颗死了的鱼眼睛似的眼珠子突然转动了一下，烧伤病人眨了眨眼睛，缓缓坐了起来，他的身体内部开始融化了，而他的体表绷带一点点往下脱落，露出里面惨不忍睹的破损皮肤，看得出来，对一个活人，这是酷刑。 他的脸颊也挂上了笑容，他看着右边医生说：“感谢你杀了我，我很高兴，我总算得偿所愿了，谢谢。” 右边医生点了点头，温和地笑道：“不过如此，没有关系，不需要道歉。” 他们两个对话简直驴唇不对马嘴，但是很顺利地进行下去了。 钟仁和乐园找到了在其他地方躲藏起来瑟瑟发抖的跟着他们进入医院的那一队人群，和他们一起，走出了医院的大门，一道光亮飞过来，将他们笼罩住，他们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一瞬间失去了目视的能力，紧接着，他们往外走了一步，好像半路上踏空了一节楼梯的感觉。 他们回到了那个小院子里面。 “我们回来了？” “实在是太好了！” “我好高兴，我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真不知道这次究竟是多么倒霉才遇上这么恐怖的事情，但是，没有关系，不幸之中的万幸，我活下来了，我没病没灾没缺胳膊没少腿地活下来了！哈哈哈！哈哈哈！我是欧皇！你们快点顶礼膜拜我！也许能分到我的一点点幸运呢！哈哈哈！” 其他人面面相觑都说：“他们看起来有点要疯了。” 乐园说：“你们要是跟我们一起进去，你们出来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 言外之意，你们别看不起他们，要我说，大家都没多大差别，疯不疯的，要进去再出来才知道，你们还未必出来得了呢。看不起疯子？也许下一刻你自己就是了。我要看你笑不笑得出来。 人群就渐渐安静了下来。 第二队的人站了出来，看向乐园和钟仁，对他们说：“我们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可以走了，对了，我们往哪个方向走啊？” 乐园看向了最近的那扇门，笑道：“走这个吧！” 这是一栋居民楼的大门。 有人偷偷摸摸试图离开，悄悄伸出手去，掰扯道观的大门，低声自言自语：“难道我就不能走这边出去？我就不相信！难道没有别的办法？我才不想凑这个热闹，这是要命的事情，我才不信，我也不干，你们自己去吧。有坏事别找我，有好事也可以不跟我想干，好啊！” 他说着，走了出去，一脚踏空，尖叫起来：“啊啊啊——” 人群都听见了砰的一声，走出去的那个人，死了。 “幸好，我之前也这么想过，只是没有这么做，但凡我这么干了，我现在已经死了。”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真是宅心仁厚，替我们试了这一步，要是没有他，也许我们都死了呢。” “真是太好了，我居然没有掉下去，要我说，一定要从这边走出去，也要拉着门走啊！这么直接走，掉下去连东西都抓不住，要是扒拉着这扇门，也许还有一点爬上来的机会呢。” “说起来，真的是死了吗？我看不好说呢。要是没死，我们之后见到了，却不认得，是不是反而是坏事呢？” “你觉得从这里出去还能活着，那你就从这里走出去好了，我们又不会阻拦你，你怕什么？你觉得我们这里还有人会给你当替死鬼？或者，你希望我们给你探路？那你还不如自己去。你以为谁在乎你？” 乐园和第二队人已经进入了居民楼的大门。 “你们来了？快坐下吧！” 进入大门之后，出现在人群面前的，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餐厅兼客厅，因为一时间涌入了过多的人而显得过分拥挤，人群互相推攘，有些站不稳，对面是一个中年男人，穿着普普通通的衣服，对他们笑着招了招手：“快点过来吧！今天就等你们了。” “等我们有什么事吗？” 乐园问。 “当然有事啦！你们不是已经答应了我，要跟我一起去江边村探灵解密录像吗？我的工作和工资就指望你们了，你们可不能现在反悔，要是不愿意，之前就应该告诉我的。” 中年男人说。 “你的工作是什么？” 乐园坐下来问。 “我的工作就是录制恐怖灵异视频上传到公共平台获取播放量赚钱啊！如果可以出版，就更了不得了，我可以赚更多的钱，你不是早就知道？今天怎么突然又想问这个了？” 中年男人说着话，脸上渐渐往下流出血迹，露出鲜血淋漓的模糊骨肉，随着说话，脸上的血肉一点点颤抖，还露出一个似乎温和的笑，反而更加诡异了。 他看起来像刚刚被人剥掉了脸颊上的皮肉，还不以为意的样子，胆小的人被吓得大叫一声，就想打开门从这里跑出去，刚刚站起来就捂住喉咙，啊了一声，躺在地上，砰的一声，后脑子砸在地板上，两眼翻白，很快就死在了人群之中，中年男人走过去检查了一下。 他摇了摇头说：“对不起，这个人已经死了。” 那个人似乎还有一个恋人，那个恋人走出来，颤巍巍扶着地板爬过去，趴在尸体身上，大哭起来，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真的没有救了吗？就这么死了吗？你不是答应过我，要陪我白头偕老吗？呜呜呜，你放心，我会给你报仇的！” 恋人说着，直起身来，盯着中年男人的背影，拿起桌上的餐刀，扑了过去。 只听得叮的一声，刀从恋人的手中脱落，恋人大叫一声，捂住自己的手腕，人群的眼睛都看见那只手一点点被扭曲，他们也听得见，里面的骨头咔嚓咔嚓乱响，血肉模糊，骨头已经被某种强大的不可见的力量碾碎了，紧接着，咔吧一声，恋人往后一仰头，下巴被撕掉了。 这具尸体新鲜出炉地躺在了地上，动也不动，往外流血，满屋子都是鲜血的味道。 人群面面相觑，有些人饿得不得了，本来要吃饭的，看见尸体，在嘴里咀嚼的食物都觉得染上了一股血腥味，不知道是咽下去还是吐出来比较好，脸色绿油油的，仿佛刚刚贴了一片白菜叶子当面膜敷。 中年男人坐在餐桌后面，一个人面对人群，遗憾地叹了一口气：“不是我不想救你们，实在是你们需要自救，如果总是依靠我，到了江边村，我不会跟你们一起，你们到时候怎么办呢？要是都死了，我就没有素材了，没有素材就没有视频，没有视频就没有钱，没有钱活不下去。” 他流着血说：“我好可怜。” 人群的脸色是如出一辙的，仿佛吞了一只苍蝇的样子。 中年男人说完那话，仿佛对人群开了一个玩笑，脸上又恢复了刚见面的时候那种正常的样子，对乐园笑道：“总之，这次的事情就拜托你们了。尤其是你和你的朋友，你们的关系不错吧？如果其中一个死在江边村，会很有意思，不是吗？ 我想，录制出来的视频，如果有那样的情况，播放量肯定会不错。你觉得呢？” 乐园问：“如果我说可以，你会让其他人离开这里吗？” 中年男人想了想说：“如果你答应了，我可以让视频的出镜素材减少一些人，但不能全部减少，要是全都没有了，就没有对比的乐趣和游玩的快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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