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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长护士一时间脑子短路，都想不出来任何的话形容眼前的场景。 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连本来考虑的，之后见到其他人就转述现场情况为自己解释的想法，也消失不见了，在身体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对着护士长喃喃开口，十分震惊道：“护士长，你究竟在做什么啊？” 护士长似乎是听见了年长护士的话，慢慢地转过头来，一脸微笑地看着年长护士，仿佛担心惊扰到了旁边休息的幼儿园小孩似的，轻声说：“不能浪费，要节约，只需要处理一下，它们就都可以用了，难道不是吗？我们应该节约，你要记得，不能浪费，节约，就快好了……” 她反反复复说着那些说了很多次的话。 年长护士迷迷瞪瞪想起来，就算是护士长正常的时候，也常说这样的话，对着他们，最普通的问候，第一句话就是，不要浪费啊，第二句大概是，要记得节约，我们的东西可不多。 年长护士想起之前的护士长，打了个哆嗦，跌坐在地上，四肢着地地想要离开这个房间。 她一直记得这个，但就是大半天没有走出去，如果神志清醒，她大概会疑惑，自己究竟在干什么。 但她现在完全混乱了，又是恐惧又是慌张，深吸一口气，闻到空气之中，隐隐约约传来的，近距离的护士长的两只手被煮熟的气味儿，顿时干呕一声，想要从内而外地吐出来，皱了皱眉，没有在这里吐。 因为她还记得，医院需要保持整洁，现在没什么人了，弄脏只有自己打扫。 她不想再回来了。 不管工资多高，工作多难找，她都不想再回来了。 年长护士连滚带爬地就要离开，她几乎是冲向房间门口的。 但被护士长拦住了，说不清护士长是怎么做的。 她啊了一声，年长护士就顿住身体，仿佛是下意识的反应，一下子转过身来，依旧是四肢着地的状态，跪坐在地上，迅速从慌乱状态调整成了拘束得正襟危坐的姿态，挺直后背，对着护士长，砰的一声，磕了个头，喊道：“对不起！” 护士长笑吟吟地看着年长护士。 年长护士不敢抬头，声音紧张得颤抖：“对不起，护士长，都是我的错，请你原谅我，我不应该，我马上就走，我已经知道错了，你不要扣我的工资，不要开除我，不要在开会的时候提我的名字，请你不要……” 护士长看着年长护士，顿了顿，转过身去，将已经被煮熟的手从沸水里面抽了出来，她的那两只手居然在此刻，准确来说是煮熟之后还保留着握持的状态，真是十分不可思议，她端着，或者说紧紧扣着那个筐子的两个耳朵，将筐子和里面的垃圾都端了出来。 护士长往前走了两步，只听得，砰的一声，护士长手里的筐子就滚落在地上，年长护士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心想，还好，物理学是存在的，医药学也是存在的，我就说，已经被煮熟的东西，怎么可能还有能力将东西抓起来呢？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哈哈哈…… 年长护士在心里苦中作乐，护士长却并不打算给她更多时间处理情绪，低着头，还是那副微笑的表情，看着地上散落一地的垃圾，还有那个因为不能被抓稳而在地上滚了两圈半的筐子，猛地尖叫起来：“啊啊啊——啊啊啊——” 这声音真是猝不及防。 年长护士被这尖叫震了一震，整个人都麻木了，完全忘记自己本来要做什么，呆呆的，坐在地上，连挺直的后背都软了，好像一下子被灌了一壶红花的电视剧特有伤病员，又像是躺在地上却被路人浇了一头一脸的化骨散的尸体残余液体。 说不清那个房间里面究竟弥漫着什么味道，但可以肯定，那是不好闻的。 年长护士的脸色惨白，缓缓眨了眨眼睛，好像想要回过神的样子，护士长却倒在地上，浑身抽搐，就像是得了羊癫疯的病人，年长护士的职业病犯了，茫然地睁着眼睛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站着往周围看了一圈，想找治疗的药品，没有找到，就从边上的桌面拿了一块帕子。 这是一块用过的有些湿润的白色毛巾，卷起来也有一个拳头那么厚的厚度，仿佛并不是很便宜，如果是平时，年长护士肯定不会碰这种一看就是自己赔不起的别人的东西，但是现在这里没有其他人，年长护士的脑子又不是很清醒，她只看了一眼就好不犹豫地拿了。 拿了这个东西，年长护士转过头去，看向护士长，她浑浑僵僵地注视着护士长，目不转睛地蹲下身去，发现高度不对，又趴跪下去，面对着护士长那张诡异的现在还挂着微笑的脸，伸出手去，年长护士用两只手扶住了护士长张嘴尖叫的下巴和脸颊，咔吧一声，将嘴合拢了。 平时她肯定不敢这么干，但她现在整个人都懵了，平时在乎的事情，现在完全无所谓。 再说这里也没人提醒，年长护士就这么处理了，她在暴力合拢了护士长的嘴巴之后，发现护士长的嘴里流出一点血液，她就伸出手去，顺手用白色的毛巾帕子把护士长嘴角溢出的血液擦掉了，也不知道这个帕子之前是不是擦桌子的，但是，反正一时间也找不到其他代替品了。 年长护士几乎是全凭本能在行动，她擦了一把护士长的嘴和血液，一下子将毛巾全都塞进了护士长的嘴里，并且，在护士长有所挣扎和抗拒的情况下，硬是凭着自身的蛮力，将毛巾给塞进去了，护士长看起来也有点懵了，但她跟年长护士不一样，她是被感染的。 她可以挣脱很多限制，但年长护士不能，而年长护士甚至不知道。 因此，在年长护士稍微将手收回去之后，护士长猛地从喉咙和胸膛里面发出一声更大的尖叫，一时间，整个房间都好像发生了地震那样在颤抖，房间里的东西也跟着颤抖起来，杯子和水，文件和文具，桌子和椅子，一大堆的东西，摇摇晃晃，哐哐啷啷，无法安静。 年长护士感到不舒服，皱了皱眉。 她又觉得想要吐了。 护士长一下子将毛巾吐了出去，那块毛巾就像一颗子弹，飞出去，砸在了对面的墙上，砰的一声，缓缓往下滑落，居然溢出一滩绿色的液体，看起来是受到感染之后病人的血液。 绿色血液，这是感染病人的表面特征之二。 之一是脸上挂着无法解脱似的微笑。 年长护士并不知道这个，她回过神来，惊恐地往后退缩，身体更加大幅度地颤抖，比房间发生地震更加猛烈地颤抖。 她还是想吐，因此移动的速度并不快，她需要顾忌自己不怎么样的身体状态和不怎么样的精神状态，二者叠加，她的状态简直是双重糟糕，慢得不成样子，或许比乌龟好不了多少，也可能蜗牛的速度都比她快一点。 但她本人是没有察觉的，她觉得自己的速度还算不错，比之前好多了，虽然她也不是很清楚自己之前的速度究竟怎么样。 没人提醒她，她也没有电子产品数据记录。 年长护士往门口挪动。 地上的护士长爬了起来，看向了年长护士，脸上露出了比微笑更大幅度一点的笑容表情，看起来比诡异还诡异，年长护士无法忍耐，张开嘴，发出了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你不要过来啊！离我远点！” 年长护士喊过之后，浑身大汗淋漓，几乎虚脱，趴在地上，虫子似的蠕动着挪向门口。 护士长似乎是被她的声音镇住了，在愣了一下之后，吧嗒一声，侧头躺在了地上，耳朵里面流出了绿色的液体，也许是血液，也许是脑浆。 反正现在的年长护士已经没精力胡思乱想了，她深吸一口气，总算是到了门口，顿时整个人都躺在地上，眯着眼睛，将要就这么躺着睡过去，突然莫名想到护士长，猛地一哆嗦，从昏昏沉沉的睡梦之中醒来，挣扎着抬起头，想要站起来，再看一眼护士长。 年长护士想知道护士长是不是就这么死了。 就是这么一眼，护士长也抬起头颅，看向了年长护士，只听得噗叽一声，好像是什么丰富多汁的果实爆裂开来，绿色的液体到处都是，果然是炸开了，只不过，现场炸开的不是植物果实，而是丰富多汁的护士长，尸体。 绿色的液体一下子扑了猝不及防的年长护士满头满脸都是。 年长护士一时间没法反应过来躲避开去，又没法接受现实，两眼一翻，昏迷了，躺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是头颅和地板接触的声音，听起来很实诚，大概也很痛，但她已经昏迷了，暂时感受不到这种痛苦，也算不幸中的好事。 钟仁从杂物间掏出了一根长长的钓鱼线，不知道是谁用过鱼竿之后坏掉了丢在这里的零部件，正好被钟仁翻出来用了，他将这东西解开绳结，在手里绕了两圈，发现鱼线还算锋利，割开了模拟出来的人类皮肤，皮肤底下因此渗出一点点鲜红色的血液。 乐园尝了一口钟仁的血，不像是巧克力，像加了很多糖的苦咖啡。 乐园皱了皱眉，喃喃道：“像我从前吃过的咖啡糖，啊，对，就是那种东西的味道。” 他说着，又尝了一口。 钟仁干脆在手腕上开了个口子给他，乐园西里呼噜喝了一大口，才想起来，现在好像不是喝饮料吃糖的时候，捧着钟仁的手腕愣住。 钟仁笑着压了一下乐园的头发，低声说：“无所谓，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难道不是吗？其他人是找不到这里来的。就算来了，赶出去就好。就算赶不走，还可以干扰认知，都是很简单的事情。更何况，这里是我的主场，只要我想，做什么都可以，他们是无法影响我的。” 他顿了顿，收回揪掉了乐园一根头发的手，笑道：“怕什么？现在已经不是他们做主的日子了。” 乐园点了点头。 钟仁将乐园的头发在手里绕了几圈，一把火点燃了，火焰从钟仁的手中冒出来，并不伤害他伪装模拟出来的人类外表，将乐园的头发烧成一点微不足道的灰烬之后，钟仁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掏出来一个盒子，打开之后，半空中飞来飞去的灰烬就自己飘进了盒子。 钟仁将盒子关闭，又藏了起来，乐园望着他问：“这有什么用处？” 钟仁想了想：“闲来无事看看？” 乐园笑道：“我又不会消失在你后面。” 钟仁有点笑不出来，但还是勾了勾唇：“但我一想到有一天可能分别就难过得什么事也做不了，我想，我需要这样的东西来安心，你不愿意吗？” 他看起来有点受伤，垂下眼去，没有说更多的话。 乐园说：“没有不愿意，只是不想考虑我们还会分开。” 钟仁将他抱住：“如果我们永远也不会分开，那就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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