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仁站在他们后面,对乐园笑道:“哎呀,看起来是被我们波及了,受了无妄之灾呢。” 乐园看了他一眼问:“那怎么?你现在突然善良起来了,要善心大发地过去帮忙说话还是做事呢?我们可没有做饭的伙计,没法给他们一顿饭,更不可能凭空给他们弄出来一锅汤,连热乎乎的一碗饭都没有,过去也是白搭。” 钟仁听乐园讲话,看着他笑,好像早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乐园说完了,反应过来自己说得好像有点多,撇过头去,不再看他,好像有点生气的样子,钟仁揽住乐园说:“我可不是要帮忙的意思,顺口一说罢了,别介意啊。我怎么可能突然那么在乎他们呢?我又不是闲得慌。” 乐园瞥了他一眼,心想,你是不闲得慌,但是我不排除你突然想过去找麻烦的心思啊。 钟仁知道乐园在想什么,笑道:“就算我要找他们的麻烦,也不必抛下你单独过去,再说了,你在这里,我过去找他们算什么?他们还能比得过你吗?你跟我什么关系,我跟他们又是什么关系?我还不至于不分轻重缓急到这种地步。不是吗?信不过我的品德,也要信感情嘛~” 乐园问:“奇怪,我怎么不知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感情?” 钟仁低头埋在乐园的肩膀上,闷声轻轻笑道:“怎么没有感情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要是没有我,你能活到今天?要是我们不存在,也就没有互相扶持的事情了,你能对我说这些话?你仔细想一想,当初我还不在你身边,你对着镜子的时候,难道没有想过我?” 他把乐园抱得更紧了一点,就像是怕活人突然变成空气消失掉,手臂居然有点微妙的颤抖,紧紧贴着乐园,不知道是哪一块皮肤贴在了乐园的身上,乐园突然觉得那一块的皮肤都像是被火烧着了似的,感觉被火撩到了痛处,好像一瞬间多了许多伤口,只是不流血。 乐园眨了眨眼睛,没有回答。 钟仁模拟人类的气息,是温热的,落在乐园的脖子旁边,仿佛多年前来的一颗子弹,多年后来的一个安静的慰藉的吻别,乐园莫名觉得有些凉意在,仿佛雨天滴落在池塘的一滴秋凉的晨露的涟漪,他打了个哆嗦,又像是冷颤,脸上没什么表情,肤色是惨白的,眼神却说不清。 好像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做这些事说这些话究竟什么意思。 是为了报仇为了报恩还是为了胡搅蛮缠?他是不知道的。 其实什么都不知道也很好,否则,就没有无知是福这种话了。 钟仁的话轻得像半空中落下的一片洁白的绒毛,落在乐园的耳畔,没有第二个人能听见这些话似的隐秘的温和:“我当初不是不存在,是不能出现,你也很希望我一直都在,不是吗?既然如此,就不能做一个梦吗?就当我从头到尾都在你身边,都在自己身边,有什么不好?” 他用近乎引诱的声音说:“我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我还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吗?” 钟仁很轻地笑了一下。 那声音小得几乎连乐园也没听见,但像一把开启潘多拉魔盒的钥匙,咔吧一声就将盒子打开了,里面是什么东西都不重要,打开的人知道是危险的,危险得像伊甸园引诱亚当夏娃摘下苹果的蛇。 乐园怔怔地看着他,眼神却有些挣扎,表情是有些许茫然的模样,像是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但他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他是一时半会有点反应不过来,从前没人会对他说这些话,现在也只有自己会对自己说这些,他一边觉得稀奇古怪,一边觉得好笑又荒谬,甚至更像是做梦。 如果是做梦就好了,无论什么事情,只要是他希望的,都肯定会成功的。 但现实永远不会和想象之中的一模一样,更何况是如今这种局面。 乐园保持了沉默。 他挪开了目光,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样,安静地站在原地。 钟仁抱着他,换了个位置,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笑眯眯的,也跟着保持了沉默,好像他们的默契告诉他们,这个时候,最好还是别说话,免得打破虚幻静谧的气氛,也免得说出讨厌的话来吵架。 自己跟自己也可以吵架,这种事情,在钟仁还没有出现的时候,乐园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他不想吵架。 谁会希望自己打自己呢? 就算自己打碎了自己最心爱的花瓶,也没法问责到别人头上去,只好自己吞下苦果,事情不是一向如此吗? 自己对自己是没法说重话下狠手的,甚至,每到犯错的时候,都希望错误更小一点,罪责更轻一点,不由自主地为自己辩护,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不提也罢。 乐园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凳子是钟仁从旁边的草丛里面顺出来的,看起来像是对面店铺里的东西,实际上,是钟仁从镜子里取出来的复制品,说是幻境的一部分也没问题,用还是能用的。 乐园看了一眼,不想追究什么,就坐下来,望着对面发呆。 钟仁坐在他旁边,还是拉着他的胳膊,抱着他大半的衣服,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好像他昨天晚上没有休息所以困得不行,但诡异是不会困倦的,他只是看起来像一个人罢了。 就好像乐园在得到系统之前总是听别人说他只是看起来像个人罢了,那样的话,没想到,真有一天能成真。 也是稀奇,也是命中注定。 乐园拉住了钟仁的一只手,捧在心口,突然觉得心跳嘭嘭嘭的,比最吵闹的战场还大声,用钟仁的手按住了自己的心口,膨胀激烈的心跳渐渐安稳下来,就好像沙漠行走的干渴旅人得到了净水,荒野饥饿的挑战者见到了美食,痛苦不安的病人得到了布洛芬。 钟仁几乎是将他抱在怀里,稍微用了一点力气,贴着乐园的心跳和脉搏,低声笑道:“艺术家得到了缪斯,病痛者得到了解药,我很高兴。”
第69章 乐园神色莫名, 钟仁也不要他的回答,变成一条蛇,缠绕在他的身边,绕着他的脖子, 贴着他的肋骨和腰, 尾巴垂落在他的身后, 甩了两下, 像是有点小脾气的样子, 但也并没做其他的事情,力气不大,甚至更像是撒娇。 乐园摸了摸钟仁的鳞片, 是黑色的, 油光水滑的, 跟鱼并不相似的那种蛇的鳞片, 看起来很漂亮, 但更多的感觉是古怪。 钟仁把乐园缠绕得更紧了一点。 它嘀嘀咕咕说:“近一点, 再近一点, 这样我们就不会被分开了。” 乐园放下手说:“还是看戏吧。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就该走了, 等他们走了, 我们也该走了。” 钟仁更小声地嘀嘀咕咕:“他们走了我也不走, 他们分开,我不要跟你分开。” 乐园说:“随便你, 我有点喘不过气来了,你放松一点。” 钟仁不情不愿地勉强放开了乐园的肋骨, 转而用尾巴去够乐园的手腕,并很高兴地将自己的鳞片贴在乐园的皮肤上, 乐园觉得有点冰凉,但冰凉底下是滚烫的,他被烫了,不由得哆嗦了一下,钟仁连忙将他放开,再接触起来,就是温热的,好像鳞片底下什么都没有。 好像一整条比人还大的蛇只是鳞片做成的玩具。 乐园的手腕上被蛇鳞片印出红色的痕迹,就像是之前戴上了一个形状相似的手环却因为太紧了不得不取下来,又像是乐园的皮肉底下也要长出鳞片来,印记渐渐从鲜红色变成暗红色,再转为微微发黑的样子,看起来有点诡异,但毋庸置疑,鳞片是很漂亮的,因此痕迹也漂亮。 钟仁在乐园耳边说:“就当是我给你的小礼物,你看,这个是手环!” 乐园说:“正常人的手环不会是看不见摸不着的。” 钟仁笑道:“怎么会看不见呢?这些颜色不就是吗?我们看得清清楚楚呀~” 乐园摸了摸手上的痕迹,钟仁把尾巴送到他的手里,乐园捏了捏钟仁的鳞片说:“别人的手环都是戴在手腕上的,不是从皮肉底下冒出来的,怎么能算一样呢?” 钟仁回答:“不是一模一样也很好啊,反正他们也长得不一样。跟他们一样,我还觉得晦气呢。有什么不好呢?” 乐园问:“你知道精神病人喜欢在手腕上做什么吗?” 钟仁试探着问:“画不会变的手表?” 乐园说:“对啊,这个跟不会走针的手表有多大的区别?” 钟仁说:“这个可以变色,也不需要显示数字,要是想从这里看时间也不是不可以嘛。” 乐园叹气,哭笑不得:“好吧。” 钟仁绕着他的脖子说:“我就知道你会站在我这边的。” 乐园问:“那谁会不在你这边呢?说得好像我跟你打过一仗还站在别人那边似的。” 钟仁说:“有些时候,你就是那样,会站在别人身边,把我丢掉,我好难过的,可是不能跟你说话,你也看不见我,那个时候,不是这样吗?你也不想回忆,我也好像不存在,什么都像是假的,只有痛苦不是,你还记得清清楚楚,我也是啊。” 乐园说:“算了,既然已经过去了,我们还是别提了,想起来就难过。” 钟仁说:“那好。” 它缠绕着乐园说:“我们继续看戏吧。” 乐园点了点头。 圆脸和蓝背包举着直播设备被一家店铺赶出门之后,转身走到了另外的一家店铺里面,这家店铺是个卖牛肉汤面的,老板笑眯眯对门外的两个人招手:“过来我们这里吃饭吧!” 两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将信将疑地靠近过去问:“我们可是要直播的,可以把东西带进去直播吧?” 老板点头笑道:“可以啊。你们只管进来吧。我这里有牛肉汤牛骨汤牛高汤牛肉面……你们想吃什么?” 圆脸高兴地冲进去找了个位置坐下说:“来一碗牛肉面吧!我不挑,但是别加姜葱蒜。” 老板点了点头:“好啊。” 他看向蓝背包问:“你呢?” 蓝背包将东西放在靠墙的位置,坐在圆脸的对面,回答老板说:“我跟她吃一样的东西。” 老板点头笑道:“好,我这就给你们做。” 蓝背包点了点头。 圆脸兴奋地调试着手里的东西的数据,低着头点手机屏幕,看起来一点注意力都不在食物上,一心想要直播好东西吸引流量和观众。 蓝背包看着她兴奋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点冷,好像他们来错了地方。 老板端着面汤过来了,对二人说:“这里是你们的,尽管吃吧!要快一点,不然就冷了,冷了就没那么好吃的,千万别放到牛油凝结成块啊。那也不好看。” 二人都点了点头,老板就走开了,继续站在店门口,对外面的客人招手,似乎希望更多的客人可以过来给他做生意。
418 首页 上一页 54 55 56 57 58 5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