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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他会觉得今天晚上很安全。 头顶的灯光突然熄灭了。 他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手电筒打开灯光模糊不清, 而且闪烁了两下。 就好像手电筒里的灯珠已经老旧到无法继续工作。 手电筒的灯光没有稳定, 过一段时间又开始闪烁，闪烁一会儿又恢复了平静。 身后传来了两声嘎吱嘎吱的响声, 听起来像是木门缓缓关闭, 但这里只有玻璃门, 没有木门。这样的声音听起来就格外古怪了。 他一步一步往前走，低着头, 好像什么也没有感觉到，我拉住了他, 他还想往前走，差点一头撞到货架上去。 幸好货架被他撞到摇晃了一下, 摆放在货架上的玻璃罐子撞到了他的头，他的额头起了一个包，他回过神来捂住头啊了一声。 “你清醒一点儿了吗？” 我问他。 他缓缓把手放下，眼珠转动看向了我。 好半天之后他才开了口。 “到处都是蓝色，又变成这样了，这个蓝色的世界真是糟糕透顶，我以为再也不会出现在这里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用那张写满了迷茫的表情问我。 但我只能说不知道，因为我确实不知道。 他叹了一口气，是个很无奈的表情。 “你现在还要巡逻吗？” 我问。 “巡逻结束之后就可以走了，早点巡逻完毕，早点下班，早点离开这里回家去就会安全了，至少我家不会突然从白色变成蓝色。” 他回答我说。 回答我的时候，他还在摆弄手里的手电筒，灯光接着闪烁了两下。 幸好手电筒的灯光还是白色的，但这并不能让超市里的气氛愉快起来。 那白色的灯光反而让这里的呼吸都压抑着一种难以忍受的腐烂的感觉。 说不清楚，究竟是希望那灯光继续存在好一些，还是不要继续这样下去更好一些。 “你可以现在就回家去。不要继续巡逻，反正领导不在这里也不会发现的。你想回家，现在就可以回家。你想下班现在就可以下。” 我拉着他的手腕对他说。 他犹豫了一下，目光落在我的手上，似乎因为我抓着他，他不能离开，他才点了点头。 “那现在到超市门口去吧。你没意见吗？” 我问他。 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我让他走在我前面，他就听话，走在我的前面转了个方向。 身后传来了哭泣的声音，但他没有回头，我也没去看。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追了上来，我看见蓝色的学生妹出现在了我的身边，那张脸十分惨白，表情狰狞，血红色的眼睛瞪着我。 如果看见这张脸，应该没有人会怀疑这张脸的主人早就死了才对。 可是当学生妹拉住了走在前面的超市小哥的手的时候，那张脸又突然正常了。 超市小哥的脚步停了下来。 学生妹含情脉脉盯着他。 “你答应我要来找我的。” 学生妹说。 超市小哥点了点头，但是不说话。 目光也根本没落在眼前的人身上，就好像心里在想着别的事情，只是表面敷衍。 学生妹有点生气，愤怒了一瞬间，又低声下气，流着泪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超市小哥摇了摇头。 学生妹松开了手看向了我。 我只会在旁边幸灾乐祸。 学生妹看着我的表情就知道从我这里得不到任何消息，学生妹一步一步退回了阴影之中，一时半会都没有再出现。 超市小哥拿着手电筒继续往回走。 灯光平稳而稳定起来，只看着前面的路。 这么走了一段时间，就好像鬼打墙一样，始终没有回到门口，我有些着急了，超市小哥却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 我看他都不着急，也只好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又过了一段时间，突然看见了一个黑色的影子，正坐在贩卖椅子的货架旁边。 超市小哥的脚步放慢了。 我们慢慢靠近了那个影子。 那个人是超市小哥的领导。 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里面是白色的内衬，短头发，圆圆的脑袋，细小的眼睛，草莓一样的鼻子，猪肝色的嘴唇，低着头咳嗽。 脖子又短又粗，呼吸声很急促，一点也没掩饰，只是听起来就像某种愤怒的野兽，咳嗽的声音很大，就好像有痰在喉咙里。 可是，我和超市小哥走在路上的时候，根本没有听见，有人咳嗽的声音。 那身体是滚圆的，就像一颗煮水的肉丸子，四肢对比起来几乎可以说是纤细，仿佛四根软绵绵的豆芽，从丸子里垂下来。 “你怎么在这里？老板。” 超市小哥拿着手电筒问。 “我来找你，听说你好像见到了失踪的学生妹，我过来看一看。如果你压力太大，可以提前下班回家去休息。但我出不去了。” 领导笑了两声，缓缓回答，声音沙哑，而且说完一句话就又低下了头去，好像脖子根本无法支撑头的重量，如果是那样，这该是个死人。 他的脸色是极其苍白的，像一个大病初愈的人，又像一个在冰冻的柜子里储藏好了的死人。 如果从他的呼吸声里听，他应该还是活着的。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了。 他是生是死根本难以判断。 超市小哥听到了回答，不疑有他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 超市小哥说。 “我能问个问题吗？” 我说。 “可以呀！” 超市小哥笑着回答。 “这位领导，是因为出不去才在这里休息吗？或者还有什么其他原因？” 我问。 “对呀，为什么呢？” 超市小哥就像一个复读机一样，又看向了领导。 “因为太累了，而且我觉得我的眼睛有点痛，我想我需要休息，我就找了这个位置坐下来休息，这里很合适，你也可以休息。” 领导用很慢的奇怪的断句回答说。 “我还有事就不休息了。” 我拒绝了他。 领导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超市小哥被我推了一下就继续往前走。 他又在路上看见了另外一个弯着腰，低着头，正拿着打火机点烟的人。 那个人是个中年男人，是昨天来过这里的秃顶大叔，他点的烟是超市货架上刚刚拆开的一只崭新的烟，但他没有给超市小哥付钱。 显然这不是他借来的。 “你们怎么在这儿？” 秃顶大叔抬起头来看见了我和超市小哥，惊讶了一瞬，想要藏起自己手里的烟，但是因为点着火，自己的手指反而被烫了一下。 他只好有些尴尬笑了起来。 “他在这里工作，我在这里陪他，你又怎么在这儿？” 我问。 “我在这里是因为想要买一条烟，但是我没有看见收银员，我就想先点着烟在等人过来付钱，只是一直没等到，灯却突然黑了。” 秃顶大叔解释说。 他说着慢吞吞从口袋里掏出钱包，要把钱递给这里可以当收银员的超市小哥。 “我要到收银员才能收款，否则收下来的钱就成了我的，那很难说清楚。” 超市小哥没有伸出手去，反而拒绝了。 秃顶大叔笑了两声：“也对，是我忘了。那我跟你们一起走吧。” “好。” 超市小哥点了点头。 往门口走的人就变成了三个。 可是我们又在路上看见了一个小女孩。 女孩低着头，刚刚拆掉了一个棒棒糖的包装，正在舔那个棒棒糖的棍子，嘴里发出卡巴卡巴的声音，应该是在咀嚼硬糖。 握成拳头的手里传出的塑料包装纸被蹂躏的声音。 “哎呀，你们怎么在这里？” 女孩看见三个人吓了一跳。 “你又怎么在这？” 我问。 “我想进来买棒棒糖，但是没有人，我就想先吃一个再付钱。反正你们肯定会出现的。” 女孩把棒棒糖的棍子也吞掉，说。 “那我们到收银台去付款吧。” 超市小哥说。 女孩和秃顶大叔点了点头。 四个人都走到了收银台旁边。 两个人付了款。
第296章 两个客人的眼睛里流出血液来, 可是那血液居然是蓝色的，一点一滴滴落在了收银台前面桌子上的白纸中间。 两个客人弯下腰去，低着头，伸出两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颊, 手指刚好挡住了眼睛, 一只钉子不知怎么从他们的眼睛里冒了出来。 就像是松软的土壤里居然一阵风就吹出了细长的蘑菇。 他们开始尖叫。 我立刻意识到不好, 伸出手去就把还在收银台后呆愣住的超市小哥拉了出来, 并且迅速带他躲了起来。 那边的两个客人已经开始伸出手在空气里乱抓, 仿佛想要抓到点什么，如果我和超市小哥没有离开原地，他们就能抓到我们了。 “好痛, 好痛啊！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是我？你们在哪里？你们的眼睛怎么样了？你们能看见我吗？你们看见了什么？” 秃顶大叔和小女孩伸手抓住了对方。 但这并不能让他们的痛苦减弱, 他们发出了更大的尖锐的惨叫声。 “好痛啊！” 秃顶大叔和小女孩松开手, 在旁边摸索, 却没有找到我和超市小哥, 突然露出了一种仿佛被欺骗的愤怒的表情。 “你们在哪里？” 他们喊了起来, 并且随着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开始在超市门口寻找起来。 他们没有找到人, 更加愤怒了，开始推倒货架, 发泄自己的情绪, 并且持续尖叫, 让人怀疑他们的肺活量。 超市的商品散落一地，有些东西是很脆的, 落在地上就碎掉了，他们踩着那些碎掉的商品残骸走来走去。 “你们在哪里？” 他们问。 我用围巾捂住了超市小哥的口鼻, 保证他喊不出来，他的脸色都快青紫了, 我把围巾往下拉，给他留了呼吸的空隙。 呼吸的声音太大了，我想再次把他捂住。 远处传来了一声尖叫，听起来像是超市领导的声音。 急匆匆的两个人的脚步声就冲着那个声音跑了过去，仿佛很急，想要找到另外的活人。 但他们找到活人究竟是要撕碎还是吃掉都不好说。不过既然发出了这样的声音，想必超市的领导不会是个活人了。 我把围巾从超市小哥的脸上扒拉下来，轻轻推开门，从他身边爬了出去。 站起身来，外面一个人也没有，超市里面还是黑的，外面的世界是纯蓝色，灯光是蓝色，垃圾桶是蓝色，连地面都是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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