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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仅没有意识到自己存在的意义，连他人与世界的存在都模糊了。 在他这里，世界分成两个部分，一个是自己，一个是其他。 其他就是其他，没有什么不同之处，没有任何值得认真关注的地方。 乐园望着哭丧棒人问：“这里没有什么不好，不是吗？我们可以永远沉溺在幻觉之中，我们可以永远活下去，我们可以永远快乐。”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是在流泪的，眼泪一个劲掉下来，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可是，泣泪成珠的人不可能是他。 因为，永恒无望的爱恋，在他这里，只有一种可能，对死亡世界的一切，眷恋不舍的幻觉。 从一开始就是虚假的，怎么能希望之后的未来是真实呢？这是一个笑话，也是一个噩梦。 乐园喃喃道：“多么可怕啊。” 他转动目光，紧紧盯着哭丧棒人，忽然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现在找你吗？” 哭丧棒人问：“为……什么？” 乐园说：“因为你是最不善言辞的，如果把我分成许多部分，你就是我不会说话的那一部分，在没有人的时候，我喜欢你，你知道为什么，对吧？” 哭丧棒人说：“知道，没有人的时候，不必开口，也不必虚以为蛇，我讨厌阿谀奉承。” 乐园点了点头：“你看，我们都很清楚自己要什么，明明前方的路已经再平坦不过了，我为什么还是觉得难过呢？” 他的眼眶发红，眼泪又开始往下掉落，他死死抓住哭丧棒人的衣服和肩膀，手指像铁钳一样，身体微微颤抖，往前倾斜，靠近了哭丧棒人，隔着麻布衣服的帽子，贴着哭丧棒人的额头，能感觉到它的眼睛，但看不见，痛得好像他不是在掉眼泪而是在挖掉自己的眼珠。 乐园喘了一口气，胸膛起伏，直勾勾盯着眼前的哭丧棒人，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却同时能感受到哭丧棒人衣帽下，无所不见的不存在的眼睛，注视着自己的脸。 哭丧棒人注视着乐园。 乐园注视着哭丧棒人，张了张口，突然有点崩溃，垂下眼去，避开了自己的目光，近乎哽咽，一字一句说：“你不会说我讨厌的话，你不会变成我讨厌的人，你永远属于我，你发誓。” 哭丧棒人说：“我不会说我讨厌的话，我不会变成我讨厌的人，我永远属于我，我发誓。” 乐园大哭起来。 “我好痛，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究竟为什么呢？我活着是为了什么？我这么痛苦是为了什么？我知道死亡是解脱，可我从前那么多年为什么没有那样做呢？明明只是很简单的事情啊！我为什么是这样胆小的样子？为什么我不能更漂亮更强大更聪明更无所不能？” 哭丧棒人轻轻拍打着乐园的后背，紧紧抱着他，脸上露出血淋淋的笑容，血肉之中密密麻麻的鲨鱼齿在往外生长，就像面对血液强忍食欲的吸血鬼，它用惨白的脸，惨白的眼泪，惨白的牙齿，强行用嘶哑的喉咙对乐园说：“其实也很简单，我们可以找到一个目标，实现它。” 永不回头。 乐园问：“会有那样的机会吗？” 哭丧棒人说：“会有的。” 它就像是在哄小孩睡觉的时候唱摇篮曲那样对乐园说：“会有机会的，你不再是孤独的，你现在有我们了，我们会帮忙的，我们本来就应该帮助自己，这是理所应当的，谁能阻止我们呢？谁也不能。又不是要杀人。助人为乐是不算违法犯罪的。你很想见过去的自己吧？” 乐园打了个哆嗦问：“你的意思是，你要我，回到过去，在不修改记忆和未来的情况下，微妙撬动历史的轨迹，就为了自己？” 他下意识想要摇头：“不，我做不到，我不能那样做，这是不可预计结果的事情，未来会比现在更恐怖……” 乐园紧紧抓住哭丧棒人，明明看着它，眼神却如同盲人那样迷茫而无处着落，喃喃道：“我不能那样做，求你了，救救我，别让我去做那样的事情，我害怕，我应该怎么办？我怎么敢呢？我不应该改变历史……” 他又开始哆嗦了。 哭丧棒人摇了摇头，轻轻地捧着他的脸，贴着他的额头，对他说：“安静一点，孩子，不是那样，我们只是在回忆过去，怎么会改变历史呢？你从来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情，也没有人要求你那样做，不是吗？”
第43章 “对, 是这样，”乐园点了点头，擦了一把脸，“他们是自己死的, 怎么能跟我有关系？” 哭丧棒人笑道：“对啊, 明明我们什么都没有做, 他们怎么能把那些脏东西丢到我们的头上？我们可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也不是从前那样无能为力的状态了, 他们要是再过来，也怪不得我们做什么。他们早就应该知道自己在做错事，我们只是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而已。” 乐园起身进入房间, 哭丧棒人从边上取下毛巾, 跟在乐园身后, 乐园打开了水龙头, 哭丧棒人将毛巾递到乐园的手里, 站在门口问：“不如我们出去转转？” 乐园接过毛巾, 擦了擦脸, 将湿漉漉的毛巾在水流下方揉搓了一下，拧干, 擦了擦手, 递给哭丧棒人, 哭丧棒人转身将毛巾挂回原位，乐园找了个凳子坐下来, 看着哭丧棒人走回来问：“你想出去吗？” 哭丧棒人点了点头：“是。” “那些人都在外面，”哭丧棒人望着乐园, “我们却要在这里，这是什么道理？我们被人骂被人打被人排斥折磨, 难道都是我们的错吗？并不是啊。” 乐园若有所思，喃喃道：“如果他们认为是我们的错，那他们应该认为折磨别人是对的，我们折磨他们，他们也应该认为我们是对的，我们应该出门去折磨他们。 如果他们认为我们是对的，那他们就必须承认他们折磨我们是错误的，我们将他们折磨我们的痛苦还给他们，他们理当接受，我们依旧是正确的。 所以，出门是正当的，我们可以出门去。” 哭丧棒人点了点头：“是啊。” 它从衣服里掏出来一个哭丧棒递给乐园：“要吃一点东西吗？” 乐园接过，疑惑地戳了戳，咬了一口，发现是巧克力夹心威化饼干的口感和甜味。 巧克力又软又滑又甜，吃起来非常值得快乐。 乐园对哭丧棒人伸出手来：“我还要。” 哭丧棒人将自己的哭丧棒递给了乐园：“这个应该足够了。” 乐园咬了一口，点了点头：“好吃。” 也是巧克力棒的口感。 乐园忽然有点好奇问：“如果其他人咬了你一口也会是巧克力的口味吗？” 哭丧棒人摇了摇头：“不会。” 它裂开脸颊流出鲜血的笑容，回答道：“他们会尝到自己的血肉的味道。” 乐园咔嚓咔嚓将哭丧棒吃了，点了点头，很高兴：“太好了！他们活该，咬人的人应该被自己咬住。” 哭丧棒人消失在面前。 乐园吃掉了哭丧棒，抹了一把嘴角。 幻境之中的熊孩子见到了满地鲜血淋漓的尸体，互相啃食，尖叫一声，转身就跑，跑出了幻境，一头撞上了墙，根本来不及反应，啊了一声，躺在地上，又惊又怒又恍惚，昏迷过去。 乐园拍了拍手，开始了抽卡。 【卡片：绝望散播者 介绍：金边眼镜，蓝色西装，断掉的双腿，随身的轮椅，阴险狡诈的商人，看起来像个楚楚可怜小白脸，但别被那张脸骗了】 漆黑的走廊，猩红的地毯，缓缓打开的大门，喧嚣在外，安静在内，一张惨白的脸出现在半空中，轮椅从暗处进入光明，砰的一声，骤然炸开的镁光灯摄像机对准了这个阴影之中冒出来的男人，他看起来虚弱而脆弱，像一个轻轻一碰就会从高处坠落碎掉的花瓶。 漂亮，但是，总会让人有种我可以轻易战胜他的错觉。 事实上，错觉当然只是错觉，胜利选择他从来坚定不移，惨败让他的敌人哀嚎，苦苦支撑都觉得勉强，好像活下去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他们的精神支柱已经断裂，断裂之后还要倒塌粉碎，他不会给敌人一点卷土重来的机会，因为他已经吃过亏了，不会再犯这种错。 同样的错误，不能在同一个地方犯第二次。 惊吓值提升，扮演度提升，解锁能力—— 【小心：绝望的源头已经来到你的身边，快点逃跑，如果再慢一步就来不及了，如果你还不想死去】 惊吓值提升，扮演度提升，解锁能力—— 【镜面翻转：里里外外，你分得清吗？】 【真真假假：镜子在这里，镜子在那里，你在镜子里，你在镜子外，你猜猜看，自己现在究竟在哪里？】 【镜中渊：永无止境的坠落啊，永恒的深渊，永不散去的雾气，永不更改的混沌，你以为这里有黑暗？你以为这里有黑夜？你以为这里会区分白天与晨曦？没有啊，没有，什么都没有，你看清楚了，这里是镜中渊】 乐园开启了扮演。 他本来的身体躺了下去，出现在客厅之中的镜中人将乐园抱住，送到了沙发上，并给他垫上一个抱枕，盖上一条毯子。 镜中人落了一个吻在乐园的额头，就像教堂给婴儿洗礼的神父，庄严肃穆而温和：“我的孩子，天父将会永远爱你，我也会。” 第二个出现在客厅的绝望散播者在镜中人的后面，看着镜中人的背影，神色复杂，表情有点扭曲，说不清是羡慕嫉妒还是愤怒怨恨，听见镜中人对乐园的话，笑了一声：“自欺欺人有意思吗？” 镜中人疑惑地转过身来，看向绝望散播者问：“你是个喇叭吗？如果不是，就别把那些垃圾说过的话，告诉我了。我不想听，你明白吗？” 绝望散播者的脸颊抽动了一下：“我知道了。” 镜中人笑道：“我看你不知道。” 绝望散播者冷笑道：“要我怎么知道才算数？你不要得寸进尺。” 镜中人疑惑地笑着问：“你的脾气怎么这么大？” 绝望散播者抬手贴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闭着眼睛，有点郁闷，回答道：“很简单，如果你的腿消失不见，剩下的部分还一直疼痛，你的脾气也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 镜中人点了点头：“哦，我还以为你不介意呢。又不是第一天断腿，也应该不是第一天这么疼痛，我还当你早就有办法解决问题了。” 绝望散播者冷笑道：“你以为我为什么能让别人失去希望？因为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绝望，情绪是有感染力的，最基本最普通最轻便快捷不被警惕的污染炸弹，愚昧无知的人不会发现问题，发现问题的人已经来不及多说什么了，他们会自己去死的。” 镜中人用歌唱远古祷告词似的咏叹调感慨说：“死亡是最后的归宿，是绝望的希望，是我们唯一的路。神，宽恕我，我将引领世人走向绝望，绝望之中的死亡，是他们最后的唯一的希望，他们爱希望，渴求神的救赎，我将这点救赎交给他们，如同将星火转给火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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