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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园指了一下床铺，车主笑眯眯地躺了过去，裹上被子：“等我睡好了，我再起来。” 乐园点了点头，车主很快就睡着了，乐园眨了眨眼睛，转身去煮面，煮好了一碗面，清汤寡水，只有一点盐和鸡精胡椒，面汤上浮着一点金黄色的小油珠子，是花椒油和香油，没有葱姜蒜，没有煎蛋，也没有青菜，只有面和汤和佐料。 乐园搅拌了一下碗里的食物，汤还是热腾腾的，看起来现在喝一口会烫到，如果一定要喝下去就会得食道癌，正在等待，车主一下子从睡觉的位置坐起来，眯着眼睛，梦游似的飘了过来，笑嘻嘻坐下，在乐园旁边问：“这个我能吃一口吗？” 他说着，伸出手去，就要端那碗面。 乐园想了想，让开位置：“给你了。你吃吧。” 车主连连点头，瞪大眼睛，就要开吃，乐园转身出去，端了一盆水和一条毛巾来，放在旁边问：“要不你还是先洗一下脸？万一吃着就睡着了，把脸和头发埋进去怎么办？” 车主叽叽咕咕：“我才没有那么困呢。不过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勉强洗一洗好了。” 他说着，伸出手来，接过了湿漉漉的毛巾，随便在脸上擦了擦，还给乐园，乐园将那个水盆递给他，他把毛巾放进去，收回手，继续呼噜呼噜吃面，很快就吃完了，乐园将盆和毛巾放在外面，提着拖把进来将刚才放水盆的地方留下的水渍擦了一下，又提着拖把走出去。 地上有点湿漉漉的，车主捧着空碗，小心翼翼走了出去，避开了地上的水，站在门口对院子里的乐园问：“我把碗放在哪里啊？” 乐园说：“放到厨房去，你要在这里洗了也可以，但是这里没有洗洁精，厨房有，等会儿你洗了碗过来把你的毛巾也洗了，盆子随便用水冲一下，放回架子上去，这里有水，可以不用专门去厨房接，别走多了。” 车主点了点头：“我这就去。” 洗完了碗，放完了盆子，连地面也清理了，因为只有一块湿漉漉的，看起来不太整洁，就干脆一起清理了，反正现在是早上，也不是很晚，有光亮，正好可以清洁打扫，两个人坐在床铺上，都有点困了。 车主问：“这边没什么事吗？” 乐园说：“昨天晚上起大风，门被吹得很响，吵得睡不着，你那边呢？” 车主笑道：“我那边就差风和日丽了，安静得很，就是太安静了，我一进屋子，关上门，外面就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被那层薄薄的门板隔绝了，都听不见外面的人的声音，明明我进屋子去休息的时候，他们还准备在外面大吃大喝，好一阵子才算收拾完，怎么可能就睡了？” 乐园问：“你去看了吗？” 车主摇了摇头：“大晚上的，我困得很，又吃撑了，还吐了，又喝了酒，白天走了那么久的路，我累得不行，实在是没有力气，也不想去管，就没有看。不过，我想，就算看，也看不出来什么，我之前就在外面走来走去的，也没发觉什么异常，只不过，钱包大森*晚*整*理出血了。” 乐园问：“都吃了什么？很贵吗？” 车主点头：“很贵，不过，很多。鸡鸭鱼鹅都有，糖醋鱼、松鼠桂鱼、麻辣水煮鱼、清蒸鱼、烧鸡公、炸全鸡、小鸡炖蘑菇、酸萝卜老鸭汤、红烧鸭子、酱爆鸭子、姜丝鸭子、烧肥鹅、卤鹅，还有土豆莴笋高笋番茄，一大桌子都摆满了。他们的桌子是真的大。” 乐园问：“昨天多少人？” 车主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只是很多，一桌子都满了，说起来，我现在一想就觉得头疼，好像不止是喝多了酒造成的，还有昨天晚上我就没有看清楚的原因，晚上是在院子里吃的，幸好没有下雨打雷，不然这顿饭就不好吃了。到处都挂着灯，红色白的黄的，亮堂堂的。 灯光一照，到处都亮起来，只是还有些边角照不到，看起来是有点黑的，走在路上还是要小心脚下，似乎路上有石头，小孩子在旁边到处乱跑，一会儿嚷嚷饿了，一会儿问好吃不好吃，一会儿又开始尖叫又开始笑，讨厌极了，可我没有看见他们谁跌倒的。 大人里面，男的喝了酒就涨红了脸划拳，喊得很大声，女的或是拉家常或是聊八卦，什么东家结婚了，西家要生孩子了，小孩要升学了，考试又没考好什么的。 气氛很热闹，但是，我要去仔细看他们的脸，除了我见过的和我住的那一家里面的人，其他我都看不清楚，就像是眼睛被什么东西蒙住了，我以为是喝了酒，揉了揉眼睛，还是看不清楚，那些人就都看向我，问怎么了，我说喝多了，他们就让我多吃点菜，等会儿好休息。 我顺着他们的意思，吃了菜，凑到他们身边去看，还是看不清楚，他们的脸都像是一张被叠起来剪掉了中间一个圆形的报纸，脸上看不出来五官形状轮廓，都是黑漆漆的，但是脸之外的地方都很正常，该有头发的地方有头发，该有脖子的地方有脖子，穿着衣服和鞋子。 只是，我没有看见他们站起来的样子，好像他们一直都是坐在那边吃东西，没有起来过，但总应该有人要喝多了去吐或者上厕所，也有人提前走掉才对，但是，都没有，好像他们提前约定过了，要等我走了，他们才走，也有可能是他们的习俗礼貌，客人没有走，主人不能走。 可是，他们也都是客人，不止我一个客人啊。 奇怪。 还有一点，他们从侧面看，很单薄，就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起来的纸人。只是我从正面看他们，他们都不是那种一层平整东西的状态，而是圆润的凹凸不平的甚至有些人肌肉壮硕。 我分不清。 也许真的是时候太晚、吃得太多、喝多了酒，就醉倒了。” 乐园说：“或许。” 门被推开了，梁老板回来了，对他们说：“没有人告诉我什么，我们可以准备准备上山去给坟堆打扫一下落叶了。” 他看向车主问：“你也要去吗？” 车主看向乐园问：“你也去吗？” 乐园点了点头。 车主说：“那我也要去。” 梁老板说：“那我们收拾收拾就走吧。” 他提了一下手里五颜六色的大口袋对二人说：“我已经买了丧葬用品，等会儿上去烧起来，烧完了，收拾一下就可以回来了，现在还早，希望我们能在天黑之前回来，不然，路上就不好走了。” 乐园点了点头。 山路确实很不好走，但路面处于一种松软又不至于变成浆糊的状态，仿佛前阵子下了雨，但快要干了，可是昨天晚上究竟有没有下雨还是未知数。 这就更奇怪了。 好不容易走到山上，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树叶密密麻麻趴在地上，就像是数不清的虫子睡在地下，树林高大而挺拔，看不出是什么树，但树底下会落一些果实，有些是一层叠一层的棕色的小塔似的果子，大概是松果，有些是绿油油的，表面微微泛黄，一踩就烂，里面是红色。 那红色是丝丝缕缕的，就像是染了色的小丝瓜瓤子。 点燃了火，烧了纸钱、金元宝和冥币，连香烛也点上了，好一会儿之后，一阵大风吹了过来，树林子乱响。
第180章 大风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有鬼在哭, 哭得好凄惨伤心，气温忽然就降下来了，很是难捱，树叶子都开始打哆嗦, 地面的草也瑟瑟发抖, 边上的一些挂着露珠的植物都把水抖了下来, 到处湿漉漉的, 路面越发不好看了。 火焰被吹得很高, 好像迎风可以涨三尺三，风里是一阵的飞沙走石，好一股腥味儿。 东西都烧完了, 收拾了东西, 梁老板迅速地回家去了, 顾不得仔细检查坟包究竟哪里好, 哪里不好, 只转过身就飞奔, 怕自己慢了一步, 要命丧黄泉。 没走多久，天上就下雨了, 乌云是黑漆漆的, 地上也是黑漆漆的, 打着灯笼都看不清楚，非要开手电筒, 手电筒的可见度也有限度，走在路上, 深一脚浅一脚的，差点跌倒, 还是扶着身边的人才好些，但是，那只手十分惨白，又冰冷如玉，梁老板打了个哆嗦。 他还用眼角余光发现那手臂没有衣袖，确认这不是乐园也不是车主的手，不声不响，不愿意张扬，心想，我不说出来，这件事也就罢了，就算要找我做什么，也不是这一时半会儿的事情，我装作不知道，或许可以逃过一劫，就算是被发现了是装的，身边还有人。 那些东西未必能把我怎么样。 勉强镇定了一些，梁老板继续往前走，走在最前面，一阵浓雾弥漫而来，他几乎要忍不住转过头去看身后的人还在不在了，眼下是十分泥泞难走的路，又下着雨，怎么都听不出来脚步声的，越是走，越是觉得身后好像一个人也没有了。 梁老板又被风飘过来吹了个正着，打了个哆嗦，十分寒冷，裹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喃喃道：“遭了，这样的雨越下越大，我是没有伞的，若是大雨来了，这么走恐怕是下不去，本来就打算在天黑之前回家的，现在天黑了，时间却不是晚上，我就是要休息也休息不了。哎呀。” 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他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没有问，只是往前走，走了一步，感觉背后有一股喘息的热气，就从那只搭着他的肩膀的手旁边传过来的，是带着腥臊气息的呼吸的热气，但气息直来直去，打在他的脖子上，他觉得十分奇怪，因此浑身寒毛直竖。 身体比之前更加僵硬了，走在路上，步子几乎是丈量好了迈出去，根本没有过一点脑子，没有思考结果就是，眼前的路平，还好，路要是不平整了，他就真真切切跌了一跤，这一下子，他也顾不得回头不回头的规矩了。 虽然他心里知道，黑漆漆的陌生的山里不好回头，祭拜了祖先的坟头之后更不好突然回头，有一种说法，人的身上有三盏灯，一盏灯在头顶上，另外两盏就分别在两个肩膀上，要是一个肩膀被人按住了，那肩膀的火就少了一些。 若是自己迅速地转过头去，另外肩膀的火又要少一些，还有可能因为转头的那一阵风而把自己肩头的火给熄灭了，若是熄灭了这灯，阳气衰弱，就要遭罪，比如突然看见平时不会看见的东西，突然遇上平时不会遇到的东西，突然走错路到了平时根本走不到的地方。 那种平时走不到的地方，若是不小心进去了，十有八九，进去了之后也是出不来的，走不了只有死在里面，别人看见了尸体也不过是这个人走路不小心，居然在路上摔一跤就死了，真是可怜可惜，也没有更多的想法更多的话，还不知道自己的东西死了之后归给谁去。 只要想一想这些身后事就觉得十分放心不下，本来千般万般的恐惧，如今一下子变成了干木头柴火堆捅进他的心眼里，磨蹭着就起了一把火，火越来越大，就像是之前在坟头点燃烧纸钱的那把火，烧得整个人都是一股的烟熏火燎的香烛纸钱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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