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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阿加说：“放两个人也没什么。我们不打扰主人就是了。” 他顿了顿，望着乐园问：“主人介意这里多两个人吗？” 乐园说：“除非他们不让我看见，只在我不在的房间里面做事，在我不出门的时候出门，在我出门的时候也不要跟着我，那才好。这里的事情确实需要些人手，要是每天都让其他人过来，我还忍不下去呢。只是不知道哥哥怎么安排了。” 病阿加问：“如果我去找大人商量，说您需要仆人，您看这里能多两个人吗？” 乐园皱了皱眉：“我不喜欢，如果真是那样，我就不高兴了，不过，事情这么多，也确实需要其他人，但是，你怎么能肯定哥哥会答应你？你可是正在接受惩罚。” 病阿加说：“要是大人要惩罚我，也是我应该接受的。只是，大人之前没有像对待那个仆人那样对我，是因为我在主人身边，大人顾忌主人的面子，又怕伤了二人的情面，才留我一命，我知道情况，已经感激不尽了。 若是再有其他人在这里，大人也不必担心伤了我，我就不能好好服侍主人，论起来，大人要罚我，无论如何都是应该的，我若是一味想逃这个，也许主人知道了，反而不高兴呢，这种事情，早点接受早点好，一拖再拖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乐园说：“那好，你去吧。” 病阿加点了点头，好一阵子之后，他带着两个打扫的婆子两个洒水的丫鬟四个大丫鬟四个小厮回来了，走近了之后传来一股血腥气味，大概是后背也受伤了。 乐园对他们点了点头，就叫他们各自去做事，不要在自己面前来。 他们就走开了。 病阿加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也要走开，乐园喊住了他问：“哎，那些人里面，谁是给我每天拿饭菜的？” 病阿加说：“饭菜会送过来，他们会去门口拿进来，等用完了，再拿走送到厨房去清洗。厨房自然有人处理用过的碗筷。他们就可以回来了。” 乐园问：“那他们平时都做什么呢？” 病阿加说：“打扫卫生，给花草树木浇水松土捉虫，洗衣服，拿东西，搬东西，若有其他事情，也可以叫他们。” 乐园问：“那四个小厮是你的意思还是我哥哥的意思？” 病阿加说：“大人的意思是，主人若是要去学习，是应该的，但是身上有伤，一时半会还好不起来，一个人去不太安全，要是出事了，总不能让老师把人搬出来，那些小厮就怕出事才让带的，可以送主人去，再送主人回来，帮主人拿东西，看着主人不乱跑，免得又出去了。” 乐园：“哦，原来是来看我的。看守？” 病阿加笑了笑：“若是主人再要出去，也肯定比上次更危险，不如暂时不要出去，大人也是为了主人着想。” 乐园斜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不知道？我要是不知道，就要闹了，我还没发脾气呢，你着急劝我做什么？” 病阿加笑了笑：“是我的错。冒犯了主人，该打。” 乐园说：“那倒不需要，我还有事情要问你呢。那几个小厮，他们负责抬轿子吗？” 病阿加说：“他们可以抬轿子，只是我们这里暂时没有轿子，路也不算远，大人的意思还是让主人自己走过去。要是主人生病了，他们轮流想办法把人送回来也不是不可以。” 乐园皱了皱眉：“那他们只能替我拿东西？我的东西不至于多得需要他们来？” 病阿加笑道：“有人拿着东西，总比什么都自己来更好一些。” 乐园兴致缺缺：“哦，可是，我的东西也不多，这不是有你吗？你可以替我拿，何必要他们呢？” 他想起来了：“我哥哥怕你突然半路不见了，又要我去找你，再出些事情，他不好安心，就让他们来看着我，防着你，顺便把你割开了去，叫你之后也不跟我一起去上学了？” 病阿加说：“是。” 乐园笑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啊。” 他换了个姿势在沙发上仰着头问：“那你在我这里岂不是无所事事了？你做什么呢？” 病阿加说：“我照旧当主人的贴身侍从，只是那四个大丫鬟也可以给主人当贴身的仆人，主人若是有事，吩咐她们如同吩咐我一样。” 乐园说：“可她们不是你，你也不是她们，你比她们来得早，虽说出了事情，但也算对我尽心尽力了，我哥哥让这么多人过来，岂不是要把你挤走？你走了，我跟她们一点不熟，有什么意思呢。” 他说着又翻了一个方向，有点闷闷不乐。 病阿加说：“没关系的，主人早晚会和他们熟悉起来。” 乐园说：“我不想要他们。” 病阿加说：“那等主人见到了大人，亲自说吧。不然，我去说了，大人会误会我是嫉贤妒能的人，我就更加不能留在主人身边了。” 乐园笑了一声：“我知道了。” 他渐渐睡着了。 病阿加看他不说话了，轻手轻脚走了出去，关上了门，并嘱咐其他人小声一些。 那些人都点了点头，病阿加才走远了。 他们不知道病阿加要去哪里，只是面面相觑，都觉得有点奇怪，甚至蠢蠢欲动想要打报告。 乐园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了，边上一群人围着他，团团的，小心翼翼问：“怎么了？怎么样？要不要吃点什么？” 乐园眯了眯眼睛，从这些模糊的脸之中没有看见病阿加，问他们：“你们来之前就在的那个人呢？他又不在了？玩忽职守去了哪里？你们怎么不看着他一点？” 他们低声说：“我们不是看他的。” 一个大丫鬟走出来对乐园说：“那个人已经出去了，好久没有回来，不知道去了哪里，他走的时候，没有告诉我们什么，我们也不是奉命来看着他的，您要是想见他，恐怕要等他想起来了，自己回来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好像有事，也许再等一段时间就自己回来了呢？” 乐园瞥了她一眼，笑了一下：“那好，你们都出去吧。” 乐园见他们不走，重复了一遍：“出去。” 那些人才磨磨蹭蹭走出去了，出去的时候顺手把门关上了屋子里一片漆黑，乐园窝在沙发里面，对黑影喃喃道：“奇怪，奇怪，这里已经有这么多人了，他怎么还是老往外面跑？不知道的还以为外面有许多的事情。” 乐园顿了顿，疑惑地问：“他之前是不是什么都没有跟我说？我是不是忘了问他，他虽然不见了，但是，临走之前分明是答应了要替我去老师的住处找东西的，东西呢？他找到哪里去了？人都能找不见了，我还没问他呢。他究竟为什么就那么出去了？” 黑影说：“多说无益，他现在又不在这里，问了又能怎么样？你保证他说出来的一定是真话？他没有主动提起来，大概是不想说，要么就是忘了，但是，这些事情都不能说不要紧，他就是一开始忘了，之后也应该想起来了，就像是你现在这样，事情还是他的呢。 他应该比你更早知道更早想起来才对，可是，他之前和你说话的时候都没有说，你就应该知道他在想什么了。他不想跟你说这些，要么是把你当外人，要么是把你当不该知道这些事情的人。” 乐园问：“外人和不该知道有什么区别吗？” 黑影笑道：“外人，就说明他从来没把你当亲近的，不该知道，也许他是存了一点想要保护你的心思，但是，仅此而已了，他都不肯对你说实在话，你总不能真的以为他是对你掏心掏肺了吧？ 说起来，他这个人也是有些矛盾的，一边这么亲力亲为照顾你说那些废话，一边又这么躲着你，到处逃跑似的乱走，不知道去了哪里，总是不见人，是不是心里在想什么谋财害命的勾当啊？” 乐园看了黑影一眼：“应该不会，我觉得不会，他要是想谋财害命，早就可以杀了我，何必等到今天？” 黑影笑道：“那也不一定，也许他就是想杀人诛心，你要是觉得他是个好人了，他再把你杀了，你就会在临死之前都觉得他是好人，觉得他有苦衷，可以原谅，或者，恨得咬牙切齿，希望连他一起下阿鼻地狱。” 乐园笑道：“说得好像我已经在地狱里面了。” 黑影顿了顿，转过头去，对着墙上乐园的影子问：“怎么不算呢？其实地狱也有很多种。不管是真正的地狱还是各种宗教描述的地狱，都各不相同。有些地狱痛苦不堪，是让人受罪的地方，有些地狱无聊透顶，是让人发疯的地方，有些地狱美好如同幻觉，让人堕落。 你以为的好地方，确实有好处，但，好地方就真是想象之中的那么好吗？ 我不想跟你说这个的，什么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处坏处，我只觉得他们脑子有病，他们也不是今天才脑子有病，问题在于，有些人是正常的，只不过，他们要么不承认，要么承认了之后就更不正常了，比本来就不正常的人还不正常，我能有什么办法呢？只是看着罢了。 我希望一切好处都是真的，但是你我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难过透顶了，不是吗？” 乐园眯着眼睛说：“也不是不可能。” 黑影转过脸来，看向乐园问：“你认得我是谁吗？” 乐园摇了摇头：“不认得。” 黑影问：“你以为我应该是谁呢？” 乐园看着它，看了一阵子，突然发现它的脸水波纹似的荡漾起来，一下子有了些许诡异的颜色，看起来居然有些轮廓五官，像是病阿加的样子了。 乐园猛地一惊：“你不可能是他。” 黑影笑道：“当然不可能，你忘了我对你说过的话了？你想见谁，我就会像谁。但我终究不是他们。你也早晚会把他们都忘掉，只有一个人是不会忘掉的，但是，你不记得那个人的样子了，倒不如说，你从来都没有真正看清楚和意识到那个人的脸，应该是什么样子。 甚至，你是迫切地希望他根本没有一张真正的脸，这样，你就会高高兴兴地过下去了。难道不是吗？” 乐园陷入了困惑之中：“是么？我不清楚。如果我知道那么多，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这个也觉得奇怪，那也觉得古怪了。我还有那么多的不认得的东西，这里怎么回事假的呢？不，我是说，就算这里是假的，也肯定不是我制造出来的幻觉。 因为，据我所知，一个人是不能在自己的梦里，了解到他不知道的东西的。现在如果是在幻觉之中，我们就是不能知道那些不知道的东西的。可是，我听见了，看见了，碰到了，哪里算是假的？我不知道。要是我什么都知道就好了。可惜，就算是做梦，我也不敢那样。 因为一旦做那样的梦，我就会惊醒了，我很清楚地知道，那种事情如果发生，必定不是真的。现在却不是那样，我没有感觉到那种情况，或许是迄今为止，我的脑子已经被快乐喂养得太大了，装不下其他东西，只有虚假的快乐可以让我觉得世界是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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