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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园的表情阴沉下去，看起来像是从阎罗地狱爬出来的判官，黑着一张脸，背后是朦胧模糊而冰凉的月光，仆人深深打了个哆嗦，感觉自己如果不能现在回答出来就会比死亡更痛苦，他被一阵难以言喻的恐惧摄住了，他感到自己作为猎物被擒获，他猛地捡起一块石头。 乐园还以为他是要攻击自己，往后退了一点，转念一想，对方就算是想要攻击自己也得有那个胆量有那个能力，就站住了，这一顿，他就看见仆人将那块石头砸在了自己的一条腿的膝盖弯曲处，顿时脸色惨白，表情扭曲，张开嘴，喉咙发出咔嚓叽咕的声音，非常痛苦。 仆人喊了出来：“啊——” 但他没敢大声喊出来，就连忙丢开石头，捂住自己的嘴，低下头去，整个人四肢着地，扑在地上，一副诚心诚意的模样，对乐园虚弱地漂浮似的磕了一个头说：“这就是我的诚意，请大人不要再责罚于我。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不会再跑了，我少了一条腿是跑不掉的。” 乐园勉强相信了他，皱着眉头说：“既然如此，你这个样子，怎么跟我出去？你不会要对我说，因为你自己毁掉了自己的腿，所以我不能再要求你跟我出去吧？事情是你自己做的，话是你自己说的，你不会不认账吧？” 仆人虚弱地笑了一下：“怎么会呢？既然我已经听见大人说要出去的话，当然不可能现在就忘掉，我会跟大人出去的。大人就对门房说，因为我不小心在夜间看不清楚摔倒撞上了旁边的石头，导致腿断了半边，大人心慈仁善要带我出去治疗，不想打扰别人，这件事不要声张。 门房就算不允许我出去，看在大人的面上，也会打开门放我们走的。” 乐园说：“你这是一石三鸟啊。断了腿，可以免去我对你的责罚，又可以出门，又可以治病，若能治疗好了，也不过是痛一会儿，比起自己的命来说，这还是好事了，甚至，也许还可以继续撒谎，好算计。” 仆人虚弱地咧开嘴笑了一下：“我怎么敢算计大人呢？大人愿意留我一条命，我已经感激不尽了，大人，与其在这里继续猜忌我，不如我们现在就到门口去试试这条路能不能走吧。” 乐园问：“那你这样，是自己走，还是我扶着你走？” 仆人看了一眼自己的腿，浑身大汗淋漓，又看了一眼自己在地上摸爬滚打在衣服上沾到的泥土，无可奈何苦笑道：“我这个样子是肯定没法自己走出去的，只能请大人给森*晚*整*理我帮个忙，扶着我出去了。虽然痛苦，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乐园想了想：“也罢，那我扶你。” 仆人当时有一个想捡起石头来砸乐园的头的下意识举动，手都伸出手去了，被乐园看见了，他就不太好意思地收起自己的手来，蜷缩了一下手指头，手心里还多出许多的汗渍，大概是觉得给人看见了不太好下手，要么就是，我本来没这个意思就是觉得挺顺手的。 不干白不干。 乐园收回目光，对他说：“你指路，走到外面，也是你带路，要是什么都找不到，我就找你的麻烦。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仆人点了点头。 门房看见他们，疑惑地问：“怎么这个时候就出来了？要出去？可是，大人没告诉我，今天要给公子开门啊！” 仆人恼道：“你以为什么人都和你一样？非得等大人说话了才做事呢？这件事要是做得好，或许没奖励，但你要是做得不好，你看自己会不会被赶出去就完了！” 门房大惊失色问：“真的有那么严重吗？” 仆人危言耸听说：“当然！你以为不会吗？你看看我，再看看公子的模样，我们都这个样子了，怎么可能还有心思来编谎话骗你？” 乐园笑了一下。 看起来挺微妙的。 门房将信将疑问：“那你们要现在出门？” 仆人点了点头说：“是啊。” 门房问：“你们出去做什么呢？” 仆人说：“还能做什么？我们出去当然是为了治病！” 门房听到治病两个字就皱了皱眉说：“可是，大人不是已经找了第二个老师给公子，让老师教导公子学习医学？如果公子学习了医学，治病对他应该很平常吧？再说了，医生的医术也不是凭空得来的，好歹要联系一二吧？如果都不联系，怎么可能有好医术？” 仆人喊道：“你这个人，知道什么？第二个老师才来多久？学生就算是学得再快，也得循序渐进吧！哪里有一天之内就学到可以出师的地步？要是不出师，给别人看病，我们是小门小户的随便看，皮糙肉厚不容易出事，可是，要是哪天给达官贵人看病也随便吗？ 你以为那些金贵人跟我们似的，随便折腾，给点药就感恩戴德了，还得在开药之前问一句，药材是不是很贵，需要的东西是不是很多，我们可是穷得很的人，那些人就不一样了，他们不仅不穷还闲得慌，药材要最贵最好最多的，吃得不好了，就找人，吃得不舒服了还找人。 你以为那些事情都那么容易呢？” 门房听到了这里，已经蹙着眉头，感觉自己没什么好分辨的了，想要把人放出去，又觉得就这么放出去了，有人问起来，自己是有责任的，不能随便几句话就把人送出去，到时候，要是事情闹大了，只怕不止是要负把人放出去的责任，还要负人在外面出事的责任。 他心里在这里犹豫不定，脸上表现出来了，对面的仆人感觉这件事快要成了，面上就十分和蔼可亲地笑道：“你也别担心，我一个人出去或许是自己的事情，但是我身边这不有一个公子吗？公子还能骗你不成？就算是公子骗了你了，公子叫你开门，你能说我不开？ 我劝你，还是听我一句话，现在把门打开，让我们出去，免得在这里被人撞见了，还以为我们在吵架，要是真被人误会了，可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楚的，到时候，别人在背后偷偷摸摸给你告一状，我们的事情不成了，你的事情，还有好果子吃吗？ 你也别以为这件事，大人不知道，大人什么不知道啊？但凡是这屋子里的事情，大人都知道的，大人不仅自己耳聪目明，而且身边的人个个在府里都手眼通天似的，我们在底下做的事情，他们知道了，大人必定知道，大人知道而不阻拦我们，这不证明我们是正事？ 大人也不阻拦我们，你阻拦我们，你算什么？你以为自己比得过大人？这府里可还是大人当家做主呢。你别太过分了。我们已经把话说到这里，索性，我再对你多说两句，我们敞开天窗说亮话，你别不相信，大人平时怎么样？现在怎么样？你心里应该有数。 这些可不是我们瞎编。 我们是要暗地里出去不错，尽量不被人看见，也是，但你以为大人为什么不拦我们？” 门房懵懵懂懂问：“为什么？” 这一问就算是上套了。 仆人把手一拍，乐园让他靠在自己身边，他勉强稳住，凑到门房旁边，笑嘻嘻说：“这就问对了！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我是知道的，我实话告诉你，大人是希望看着我们出去，我们出去是为了一件事，旁人都不清楚，这件事要是成了，大人高兴，我们也过得好些。 这件事要是不成了，大人不知道，明面上，我们还都没有什么损失，这也是大人和我们心照不宣的结果，你要是上门去明面问，那就肯定是不行了，你别不相信，你要是敢当面去问大人，你看大人生气不生气就完了！大人生气可不是好惹的，我们也就算了。 你以为，这件事若是连门都没有出就不成了，大人知道之后会怎么看你？就算大人不故意对付你，大人也不会做故意针对一个下人的事情，可是呢，你觉得别人会让你好过吗？仆人和仆人之间可不会有许多弯弯绕绕，没那个必要。 大人是心宽不计较你的过失，我们就不一定了。 大人或许不会对你做什么，但我们做起事情来，可就狠多了。知道为什么？夺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这是不共戴天之仇啊！你要是不让我们出去，你可要想清楚了。我都把事情说得这样明白，你再不清楚，也只有自己选的路，自己走了。” 话虽然如此说，但听起来，这话真的很像是在说，你自己要往死路上走，我们也管不着，实在是没有办法了，随便你吧。 门房被这一大堆的话吓到了，哽咽了一下，哭丧着脸问：“那我如果把你们放出去，真的没有问题吗？” 仆人笑道：“你放心，有问题也问你不到，我们两个是自己出去的，公子还比你身份尊贵，你要是拦人，也得拦得住，不是？怪到你头上，最多是迁怒，很快就好了，你要是不让人出去，被人看见，你就是首当其冲的罪人一个，你也不希望事情变成那样吧？那可太糟糕了。” 门房连连点头，已经被说服了，心想，我不过是放他们出去，又不是我跟着他们跑出去了，我怕什么？就算是要问罪，也不该问到我的头上，这不是我的过错。他们两个人，我一个人，我要是拦住他们，也未必拦得住，不如就这样，让他们出去，他们尽快回来了，也算好事。 事情办成了，有我的一份，事情办得不好了，也跟我没有关系，问起来，若有人说是跟我有关系的，我只管对自己说不知道，别人问起来也只管说不知道，大人确实是个宽宏大度的人，想来听我只说不知道是不会对我计较许多的。 若他们偷跑出去，大人居然一点不知道，就算是问了我，也问不出来，大人肯定心急如焚，必定要先想办法找到走出去的人才算数，重点是不会放在我这里的，既然重点不在我这里，想必也不会对我严刑拷打，我没有什么可害怕的，就算有人对我做什么，也是私下里。 个人的意思算不得什么，只要不是大人要杀我，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既然今日说到这里，打开门让他们出去也不是不可以，若他们能绕开，只怕早就绕走了，也不在这里和我多费唇舌。 门房笑道：“好吧。我给你们开门，你们悄悄出去，不要生长，不要惊动其他人，否则，我是没有办法的，就算想给你们遮掩，也实在是说不出来其他，你们可要见谅。” 仆人连连点头：“知道了，怎么想也怪不得你的。你只管放心，就算是我们在外面的路上见了其他人，被他们带回来了，也不会说你有错的。” 得了这话的保证，门房喜笑颜开，连忙推开门，门开只有一条缝隙，门房往周围看了一圈，对面前的两个人招了招手说：“就这里了，你们快点出去吧。也要记得快点回来，还有，回来的时候尽量不要弄出声响，我会从门缝偷偷看你们，你们只管等我开门，别紧张。” 仆人点了点头，从缝隙之中挤了出去，乐园紧随其后，门房连忙关上门，上锁，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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