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昭华垮着脸听他们说了半晌,总算明白了。 昨晚那马夫根本没有丢下他,在那马夫眼里,他甚至没有下过马车。 可昨晚那一切是怎么回事? 是梦境?还是幻境? 他低头朝手腕看去,原本贴在那里的红色护腕,不见了。 “你们把我的护腕取下了么?” “什么护腕?少爷,你昨天没有戴护腕呀。” 白昭华怔怔的不动了,忽然间想起思玄,坐直了身子问:“那只鹰呢?” 白宏晟看他紧张兮兮的,道:“那只鹰也好好的,养在院子里呢,你偷跑出去买的猎鹰吗?品相不错。” 贺兰姝叹气:“让你不听爹娘的话,还自己一个人偷溜出去,看,险些又出了事。” 白昭华安静地听了会儿训,等爹娘叮嘱完离开,对明竹说:“把我那个灵宝匣子拿过来。” 明竹以为他是被鬼魅吓到,想要灵宝安安心,忙不迭去拿了。 片刻后,白昭华在床上抱着那匣子凝重地看了看,缓缓打开。 ……空的。 没有郁长霖的金丹。 他又发了会儿怔,合上匣子,让明竹拿回去了。 这一切都像是梦,他出神地躺回被窝,眨眨眼睛,只觉得精力格外充沛,好似吃了郁长霖那些东西后,体内那些稀薄的灵力更加聚拢了。 那真的是梦吗? 如果是幻境,郁长霖呢? 这时,玉书端着一碗药汤过来,说是安神的。 白昭华几口就喝了,本想喝完药汤就出去看看思玄,可也不知那药汤里是不是放了催眠之物,喝完就觉得头脑发沉,困顿不已,便又躺下了。 可睡也睡不踏实,从头到脚的发热,上了火一样,到最后他热得将被子全踢了,再也受不了,气喘吁吁地爬了起来。 这一醒,只觉得体内灵力大增,甚至……感应到了深藏在心口的金丹! “怎么会……”他吃惊不已,还以为在做梦。 直到玉书走进来,看他床上凌乱一片,人也呆呆的,忙过去捡起被子:“少爷这是怎么了?” 白昭华抬头看她,过了会儿才问:“你给我喝的是什么药汤?” 玉书说:“大夫开的安神药方,少爷你以前也喝过呀。” “药汤是谁熬的?” “让明竹熬的,”说着,玉书想起一件事,“药方里有灵芝,可府内灵芝没了,婆子还在外面买,我看少爷带回来了一包灵芝,就让明竹用在里面了。” 白昭华登时想到了郁长霖所说的啊“千年灵芝”,愕然道:“难道是真的?” 玉书好奇道:“少爷,你在说什么?” 白昭华张了张嘴巴,又摇摇头,让她走了。 他心情有些复杂,看结果来说,那灵芝确实不是凡物,可张非舟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东西? 难不成送礼时不小心拿错了,把传家宝给拿出来了? 他忧愁地下了床,在屋内踱步片刻,喊来明竹,打开自己的宝箱,拨了些珠宝让明竹送到张非舟家去,就说是回礼。 明竹一走,白昭华就去看思玄了。 思玄被放在沉香院的一个小屋里,里面置了供猎鹰休息的架子等物,不过仆从怕他飞走,在他腿上系了一截绳子。 思玄一看他进来,也不动,站得挺直。 白昭华叹了口气,过去将对方腿上的绳子解开,又对一同进来的小厮吩咐道:“这是我的猎鹰,叫思玄,不必系绳,他不会飞跑的。” 那小厮看这猎鹰在少爷面前格外乖顺,点头应是。 他带着思玄去了院中,坐在石椅上想事情,嘴巴抿得紧紧的,不一会儿又撅起来。 一晚上遭遇了这么些事,全都不明不白的。 感应到金丹了,真好。 但那郁长霖是怎么回事?金丹怎么就不见了呢?难道粉碎了?那晚是死前跟他在梦里告别? 走廊那边,跟着宋以鸣进来的承霄抬眼就见少年坐在树下,一会儿笑,一会儿愁眉苦脸的,看着心事重重。 宋以鸣上前道:“漓儿,这是玄剑门的承霄,你之前见过。你现在醒了,他再替你看看,若是无事,我便送他回去。” 白昭华抬头瞧过去,承霄朝他颔首:“白公子。” 白昭华想起元虎山那些弟子七嘴八舌的样子,道:“他们都那么说你,你还敢来?” 承霄:“我心里没鬼,管他们怎么说。白公子既然是离开元虎山就昏睡不醒的,我自然应该看看是怎么回事。” 白昭华一手撑着下巴:“那你看出来了吗?” 承霄盯着他印堂仔细瞧了瞧,道:“白公子精神很好,血气充足,周身也不见丝毫阴煞之气,我看比昨日见到时还要好,必然没有遇到邪祟加害,大概是不胜酒力以及受惊的缘故?我想我可以放心回去复命了。” 白昭华瞅着他:“你确定我真的没撞鬼吗?” 承霄一愣,笑道:“白公子元气充足,确实不是被鬼怪侵扰的迹象,但那马夫说昨晚遇到了鬼遮眼,应该只是遇到寻常孤魂的迷障,不碍事。” “孤魂?”他喃喃了一声。 承霄以为他在害怕,道:“白公子不必忧心,京城如今已没那么乱了。今早,我派有几个长老被请去给远郊的凶宅除祟,结果一去,里面的邪祟全没了,阴气都没一点儿,长老们无功而返,谁知路上又遇到了几个大妖的尸体,那几个大妖吃了许多人,但我们玄剑门一来,他们就全部藏了起来,我们本来还怕会留下祸患,这下好了,也不知是哪个为了修为的云游道长给悄悄解决了。” 宋以鸣不解:“为了修为是什么意思?” 承霄解释道:“你们是没看到那些尸体,元神的位置全部都有大洞,显然杀死他们的人并非为了除妖,而是收取元神壮大修为。不过我们玄剑门是不允许这么做的,容易走火入魔,要么直接杀了,要么取元神炼就法器。” 宋以鸣更不明白了:“那为什么杀死那些大妖的人,就不可能是拿元神炼法器?” 承霄道:“拿我们门派来说,修为低的,如若外出历练,一定会跟着诸位师兄长老,若杀了大妖,取元神这事儿自然由修为高的来做,做起来也不必那么血腥,一个法诀即可取出,无伤无痕。可那些大妖尸体的元神部位,全部被生生刨开,这便说明此人修为不够,却又急着拿那元神,每一个都不放过……大多门派不允许弟子这么做,修为不够就很容易在取元神时被对方残余的煞气伤及,因此,杀那些大妖的人,想必就是为了增进修为,已经到了什么都不顾的地步了。” 宋以鸣想了想,突然道:“万一是那魔头呢?” 谁知承霄直接笑了:“那就是更不可能了,那魔头如果真的活着,还有种这种余力,回天心宗才是要紧的,这种事完全可以交给手下去做。天心宗的手下取那些妖怪元神,也是不必用这种方法的。” 白昭华对这些事不是很感兴趣,皱眉问他:“你们诛杀的那个魔头,还没找到吗?” 一听到这话,承霄神色就变了些:“这……虽然没找到尸身,但应该是活不成的,而且……” “而且什么?”白昭华问。 “而且我们经由小道消息,打听到天心宗的地宫在给那魔头做丧事,”承霄说完,又不是很确定,“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天心宗故意放出来的幌子。不过就算那魔头逃了回去,他的元神内部几乎被那道降魔雷打得七零八落,想回来报仇,也得蛰伏许多年了。” 白昭华回想郁长霖碎掉的样子,呆呆的不动了,又听到天心宗在办丧事,整个人就云游天外了。 承霄看他不说话,行礼告辞。 宋以鸣去送人。 两人走到一处弯曲小道,承霄看四下无人,低声开口道:“宋公子,其实昨晚我愿意过来,除了不想白公子出事外,还有一个原因。” 宋以鸣:“什么原因。” 承霄:“说了,还望你不要见怪,我……我觉得你有几分像我玄剑门中的大师兄。” 宋以鸣讪笑:“是吗?你大师兄可来了京城?改日我去看看。” 承霄却道:“大师兄早已经不在了,他是掌门师尊的首徒,本来修为了得,可二十多年前一次外出历练,不知为何,死得凄惨。我进玄剑门最晚,其实没亲眼见过大师兄,只看了大师兄的画像。那天随卞家人来国公府解除误会时,乍一看你侧影,就觉得你与大师兄有些神似。” 宋以鸣失笑道:“二十多年前?那时候我也才刚出生。” 承霄:“是,我前段时间跟同门说起这事,他们都这样笑我。这天下一模一样的人都有,何况只是相似。”说着,又联想到近日被同门师兄不容的种种,也不急着回去了,“这世上那么多人,偏偏你和掌门的首徒相似,这也算是一种缘分,宋公子,你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大可来找我。” 宋以鸣一愣,便想到了最近参悟的种种,明明好几次已经到了开窍的临头,可最后硬是被封住了思绪,思来想去,便把近些日子的不解说了出来。 承霄一听,也是一脸奇怪,捏着他的脉搏试了试,当即脸色大变:“怎么可能?!” “怎么了?” “宋公子,你的任督六脉全部被封住了!” 宋以鸣蹙眉,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承霄道:“这种事,并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首先需要极高的修为,至少要达成我们长老那种程度,可封住别人任督六脉,也会浪费自己许多修为,这就是损人不利已,哪怕有仇,大多人也不会选择这么做,何况封住后,也是可以破解的。而且按照你的说法,你这是一出生就被封住了,是谁这么歹毒……总不可能是哪个没事干的神仙吧?这可真是……” 宋以鸣一听可以破解,忙道:“请问如何破解?” 承霄坦言:“我们掌门师尊就可以做到,不过涉及门派内部功法,你若要我们掌门帮你破解,就要拜入玄剑门下了。” 宋以鸣一听就摇头:“不行,漓儿很讨厌玄剑门,我也不喜欢。” 承霄看他如此不避讳地在自己面前说自己门派,也不生气:“那便顺其自然,寻仙问道未必是好事,我看你待在白公子身边,倒也很满意。” 宋以鸣嗯了声,将人送到门口,很快回了书房,开始寻找关于任督六脉的所有相关古籍…… 又过了几日,白昭华仍找不见那魔头金丹踪影,心下明白,那金丹是真的彻底消失了。 那晚的一切,想来就是梦境了。 虽不至于兔死狐悲,可在元虎山同患难过,心底便盘旋着一股淡淡的忧伤。思及此,白昭华回到屋里拿起小白剑,对着日光高高一举,便让人拿来酒壶倒了两杯酒,一杯敬那小白剑,然后倒在地上,一杯自己仰头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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