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纵马疾驰了一小段路,远远见前方来了一辆繁华富丽的马车,门面镶着金质雄鹰,四面垂坠着精致丝绸帘子,前后都有骑兵护送,想必里面的人身份不俗。 白昭华拉了下缰绳,放缓速度。 他好奇是谁,靠近时便扭头往那车窗瞄了眼。 此时,里面的人似乎也在好奇外面是谁,一只宽大的手掌掀开帘子,五指修长可见锋棱,隐隐露出一些茧,并不是养尊处优的手。 雨后初晴,凉风拂面,马蹄在青石板上踏出哒哒的声音,车轮滚动中,车窗里那张冷峻的脸露出几丝愕然。 白昭华看他很快放下了帘子,心里又惊又奇。 这魔头怎么还在京城?真不怕瀛洲仙山那边的老头子来把他给收了?难道是被这京城的繁华迷了眼,乐不思蜀了? 唉,好好的魔头也不努力,真是让人悲哀啊。 想着,就对那帘子吐了吐舌头,纵马冲出了小道。 马车内。 丝绸帘子在一道法诀的笼罩下,映照着窗外的全部景象。 窗外的白袍少年朝他吐舌头时,郁长霖拈诀的手微微一抖。 一旁的黑衣男子怒道:“这小子……好大的胆子!” 语毕,就听外面一声马嘶,是那少年纵马呼啸着跑开了,他气得嘀咕一声便不提这事,继续说方才的话:“少主,那种事您怎么能亲自下刀?以后有人不长眼得罪了您,属下们来便是,这番……真是脏了您的手!” 郁长霖收了法诀,仿若未闻。 另一个半跪着黑衣男子道:“我们的人已经找遍了全京城,根本没发现灵眼的踪迹,会不会搞错了?灵眼总不可能会移动吧?” “也不是不可能,”先前说话的人道,“据说十七年前灵眼本已枯竭,最后被那条神龙用龙角化活了。这么多年过去,除了灵眼,天下也没有龙的踪迹。我怀疑……灵眼很可能就在那条龙的身上!” “那前段时间灵眼波动……” “龙濒死时,灵眼自然会外泄!这段时间京城妖怪频出,可能就是嗅到了灵眼的踪迹。现在又没有了,想必是那龙化险为夷,逃去了别的地方!”说着又看向郁长霖,“少主,我们还有必要待在京城吗?再过不久,瀛洲仙山那些老家伙就要来了,您如今有伤在身……”话没敢说完,便同另个人一同跪下去,显然在劝他尽早离开这里。 郁长霖好似这时才回过神,瞥他们一眼,深深蹙眉,抬手便一掌打了过去—— 两个黑衣人急忙闪来,余光看那掌风缠绕杀气,而男子竟还要再来一掌,吓得速速隐入黑暗:“我、我们这就回去,绝不碍少主的眼,还请少主息怒!” 说完惶恐地双双遁去了。 …… 白昭华去了一趟白水观,可不管怎么问那老道士,关于匣子里八部天龙舍利的来历,就一个说法——道观初建时就在了,不过为了防止歹人盯上,关于那灵宝的相关人相关事也就从不记载,只由一代代观主传下去。 总而言之,一点儿收获都没有。 白昭华郁闷地在山里转了一圈,天黑前回了家。 自那场比试过后,国公府就没冷清过,整日都有人拜访,也就夜里他能放心地从大门进去。 外面的人都当他是多年来藏巧于拙,他爹娘却在比试结束当天请来不少大夫给他看诊,生怕他为了不受辱吃了什么逼出极限却伤身短寿的药丸。 白昭华很无奈,只好神神道道地对他们解释:“哪里需要什么药?爹,你曾经说过,绝境能逼出人的潜质,我就是如此!你们是不知道,我那日被卞成续扔到冰湖里,此辱令我大受刺激,濒死之际神魂开窍,只觉得任督六脉灼灼发热,往日一些武学上的堵塞的地方,全部领悟贯通了……那几日我病得倒床不起,就是在慢慢消化这些新感悟!后来病好后数日不出门,也是在没日没夜苦心练习嘛!” 曾看着他整日抱着匣子非吃即睡的明竹和玉书等人:“……” 白昭华说得口干舌燥,说完仰头望天,不由思索道:“难道……我是大器晚成之人?” “你才十七岁,什么大器晚成!”白宏晟气得照他脑门拍一下,又抚着胡子道,“不过也有道理……你爹我也有过相同的的体会,一旦脑子的筋搭对了,那可真是下笔如有神呐!” 和贺兰姝眼睛湿润:“漓儿,娘就知道你是可塑之才!” 如此糊弄了过去,白昭华继续如往日那般斗鸡走马、饮酒看戏的骄奢生活,晚上回家就照着前世修炼那般,抱着小白剑凝神打坐,多多少少能吸取里面一些灵力。 这夜一回屋,明竹就来通传:“少爷,拐子张在外面求见。” 白昭华皱眉:“他见我做什么?他弟弟还没安排好么?” 明竹说:“老爷安排好了,他下午谢过了老爷,听说你回来了,特意带弟弟前来谢您的。” 白昭华哦了声,挥手道:“好吧,让他们进来。” 接着,一个青年扶着一个瘸拐的中年男子走到白昭华跟前。 这边是拐子张和他弟弟了。 青年脸上蒙着白布,只露出一双凤眼。 拐子张怕他误会,抢先解释道:“小公爷,这便是我弟弟张非舟,最近脸上生疮,还未痊愈,实在是丑陋,不蒙住恐惊吓到小公爷。” 白昭华呵呵一笑,心想你当初倒也没怕惊吓到我,现在怎么讲究起来了。 拐子张瞧他似笑非笑,知道他是不在意,领着弟弟叩谢:“多亏了小公爷,不然我这弟弟也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真是……我们兄弟此后一定誓死报效!” 那青年始终不敢直视他,他哥说一句,他便重重点一次头。 白昭华没什么好说的,摆摆手让他们回去。 屋里没了人,他起身放松筋骨,去逗表哥送来的鹦鹉,逗了会儿才回床上打坐。 另一头,拐子张出门送弟弟张非舟回家。 他们走了一路,待到了没人的小路,青年才卸下脸上的白布,只见他半张脸都是犹如蛇鳞一般的红痕,他道:“若不是兄长,我这一生怕是都无缘见他了。” 拐子张叹气:“你也是,原本就元神大伤,一见他激动得都要维持不住人形,险些出丑,又何必要见呢?” 对方脚步一顿,哑声道:“我自小就倾心于他,暗暗看他为卞雨娴做了那些事,那日他给卞成续下战书又说了那样的话,还当他情系卞雨娴……鬼迷心窍下,就附身了那女子,险些伤人性命,做了此等恶事……这都是我应得的。” 拐子张哼道:“要是玄剑门的掌门来了,你怕是已经灰飞烟灭!再不可如此了,以后好好悔过,多积攒功德!人的寿命很短的,你既选择了这条路,要上进用功才是!莫要辜负了他们一家的赏识。” “谨遵兄长教诲。” 又过了几日,白昭华从他爹那里得来了一个消息——三日后,皇上要组织一场围猎。 主角当然是皇子们了。 受邀名单里也有他,除了皇室中人,世家子弟们自然要去陪着玩一场。不过卞成续肯定不会去——白昭华听说他输了比试后,病得厉害,定宁王还帮他请过太医,据说死不了,但一时半会也好不了了就是。 陈国公本想让宋以鸣跟白昭华一同参加围猎,可听说这义子最近做事总是出神,每天回屋就老是念叨一句话,整个人走火入魔似的,也不敢让他去了,避免在圣上面前出差错。 围猎当天,是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拨开早雾,在山林给树木披上一层金纱,到处都清清亮亮的。 宽敞的草地上,身着锦袍的俊朗少年们聚在一起,令人赏心悦目。 白昭华先去给远处观望台里的皇上皇后请安。 他爹也在附近,不停用眼神示意他注意安全。 白昭华笑着去了围场,一到地方,就感觉所有目光都聚集过来。 他今天没带小白剑,只背了弓箭,穿着一身银白劲装,骑着夜照玉狮子先疾驰片刻,马蹄尘土翻飞,很快又慢下来。 日光下,骏马高大,马上的少年犹如一朵白浪花,恣意张扬。 他勒住缰绳,一手攥着马鞭,停下后朝众人拱手一笑,容颜姣姣,干净爽朗。 原本还要打趣他几句的皇子都不由得一愣。 到了近前,白昭华仰头望去,眉间忽然一皱。 人群里有个在他意料之外的人——郁长霖。 其中一位皇子听过他大胜卞成续的精彩讲说,对他很是好感,主动靠近过来:“白昭华,你过去也太深藏不露了,今日若是不给我们开个眼,可就说不过去了啊!” 白昭华闻言,似乎有些着急:“这可怎么办?我狩猎向来不成,还想着今日和殿下一组,沾沾光呢!” 对方哈哈大笑,当下就要和他一组。 等分完了组,白昭华又不解地看向郁长霖的方向。 旁边的皇子笑道:“别看了,郁大人不参加。谁叫最近怪事多,咱们在山野之中,总怕遇到些魑魅魍魉,有他在,也安心些。” ……确实,有这魔头在,其他妖怪也不敢来了。 白昭华笑了声,不再看那边,纵马跟着已经开始追逐猎物的皇子们往前奔去。 进了山林,最前面的皇子终于发现一只鹿,一时间,众人谁也顾不上,纷纷朝着那只鹿冲去,马蹄声轰隆如雷,尘土飞扬。 白昭华本就对狩猎没那么上心,一个没注意,就掉了队,走到岔口,略一思忖,走了皇子们相反的一条道路。 围猎场在郊外的元虎山,虽然名字带虎,但这一带从未有老虎出现过,安全应该是没问题的。 白昭华骑着马慢悠悠地走,什么都没猎着,倒是赏了一路好景,行至一处小山坡,下了马,将那夜照玉狮栓在树旁,摸摸马头:“小霜,你也歇歇吧。” 这是他前段时间给马取的名字,白白净净,来得快去得也快,叫小霜正好。 他四下转了转,盘算着那群皇子与公子们至少得两个时辰后回去,也不急,于是倒在郁郁葱葱的山坡滚了一圈,舒畅得不得了,便又摘了些花草树枝,翘着二郎腿编花环,编好一个给小霜戴,一看很不错,忙给自己编了个一模一样的戴上。 没一会儿,人又跑去前边的溪涧照了照,照完十分满意,哼着曲儿躺在草坪上晒太阳。 白昭华并未睡着,半晌后,当他听到那阵极轻的响动后,就悄悄眯开了眼。 对面的林子里,一个模糊庞大的黑影忽地躲至树后。 ——有黑熊! 他不动声色地取出长弓,旋即,翻身一跃跳上马,快速解开缰绳,转身便弯弓搭箭,情况紧急,这一箭放得极快,只听破空一声响,身下的白马抖掉花环,也默契地朝中箭之物俯冲而去! 白昭华纵马哈哈大笑,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偷了个懒还能猎到大家伙,忙又取下一只羽箭,准备到近前到补几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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