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雀利尔的心口多了一片疮痍,不知内心真正想哭的,究竟是谁。 陆即墨在军院走廊与陆绍峰交涉,陆绍峰也第一次见到能量原石碎片居然能被激发到彻底开启的程度。 正是因为谁都未曾见过,更没有办法轻易解决桃乐丝这种特殊的情况。 雀利尔匆匆赶来,经过特殊处理,眼眶的红度没有之前那样深了。 最了解他的人却能看出公爵大人很不一样的地方,安静地站在对方的身后,稍微用一些精神力去包拢住雀利尔的背脊身躯。 雀利尔感受到这股潜移默化的力量存在,镇定了心神,向陆绍峰询问桃乐丝的情况。 陆绍峰的回答是一样的,孩子的生命体征平稳,唯独检测不出脑神经系统的任何数据。 还有陆即墨把孩子护送来的时候,为了保险起见,并未将桃乐丝与那块检验用的原石碎片分离,他的考量十分谨慎周到,避免孩子因强行挣开神经链接而损害脑神经。 可是依照帝国现有的科技水平,很多论断也只能属于猜测水平。 究竟把小公主与这块碎片分离,会不会有更加不好的恶性情况发生。 论谁也说不好。 陆绍峰旋即提议,“最好把这件事原模原样地解释给主君,或者娜迦王妃听,让小公主的父母来做决定。” 雀利尔直接拒绝道,“不用,我就可以做这个主。” 他说得那样急切,仿佛把桃乐丝彻底归拢在自己的责任范畴之内。 陆绍峰不由劝导,“这件事事关小公主的安危,可不是当年那个时候,公爵大人自己对自己负责,完全不计后果。” 雀利尔立刻挑眉,“我说由我全权负责桃乐丝,如果有意见的话,可以问问我的枪同不同意。” 陆即墨旋即在两人之间打岔,“我的建议是不能强行拔掉链接器,应该有个人作为实验体,也跟那块精神能量原石碎片做链接,然后用这个实验体先做研究。” 陆绍峰反诘,“你什么意思?还嫌现在情况不够乱?你想让谁去送死?你自己吗?” “是的。”陆即墨早已经在第一次听见陆绍峰的分析时,下定如此决心。 “你疯了是吗?”雀利尔一把扯掉双手间的手套,丢在陆即墨怀里,“如果你这种笨办法可行的话,最应该实验的人是我。” “不,”陆即墨的决心坚定不移,“我是SSS级的Alpha,我的神经系统评级也很高,包括我的精神力也不容置疑。” 雀利尔蹙眉,“你能不能别在我的面前显示自己的优越性,我可是你的主子,你的顶头上司。” 何况!! “桃乐丝跟你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你贱不贱,赶着趟要去做小白鼠!!” 陆即墨不顾周围十几个随行的卫兵,更不管开门关门进进出出的医护人员,径自把气到发飙的某人抱紧怀里,不停冒犯着主人的身躯,反驳着主人的意志。 “你还不明白吗?”陆即墨快要吻住他似的,使劲用嘴唇顶住雀利尔的额头。 “我爱你,我舍不得你遭受任何危害,我也很关心桃乐丝,她是我的朋友,我在乎你,你们两个人,我救了成千上万的人,差不多够了,剩下的生命里我只保护你,只保护桃乐丝。” “我就是这么贱,你成全我一次行不行?!” 雀利尔在他怀里大幅度地扭动,最终偃旗息鼓,连他自己都痛恨,分明陆即墨早已经训练成听话的狗了,为什么在关键的时刻,这条狗居然敢来命令自己,让自己当众颜面扫地?! 陆绍峰对两人的纠缠厮磨表示白眼相看,完全不合时宜,不顾氛围,狂泼冷水道,“这个方法可以尝试,但是你们两个人都要尝试,如果小鹿不行,肯定是公爵你来,谁都别抢先。” 立起一根手指,戳了一下陆即墨的肩膀,示意他差不多就够了,太恶心了,兄弟看着都嫌发腻。 “说定了就赶紧实验,越快越好。” 雀利尔连忙从陆即墨的怀里钻出来,他今天情绪一直像坐航天飞船,忽高忽低,险些要被傻狗信誓旦旦的话给再说哭了。 一把推开对方的胸膛,侧脸避嫌道,“如果你觉得情况不好,千万别逞强,我是桃乐丝的亲......亲哥,我肯定更加适合。” 陆即墨抿唇笑了一下,只有一下,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微笑。 于是依照他的建议,陆绍峰申请医院腾出军院内最好的重症监护室,把基地里专门给士兵做精神力开发的实验仪器统统搬来。 陆即墨安静地平躺在素白的病床间,桃乐丝与他在咫尺之间。 陆即墨心底一阵触动,抓起爱笑的小天使的小手,跟穿上无菌防护服的陆绍峰道,“我可以一直拉着她的手吗?” 陆绍峰回答,“理论上是不可以,但神经链接针还没插进你的大脑皮层前,可以勉强抓一分钟。” 陆即墨狠狠叹一口气,把那只小手在粗糙的掌心中揉了又揉。 “哥,我好像能感受到这个孩子能感受到我,我是不是病了,或者疯了?” 陆绍峰与其他的科研人员不停在检测仪器,随口答道,“可能你只是变得多愁善感罢了。” 陆即墨看着桃乐丝激发的那一颗原石碎片,亮幽幽得发散精光,仿佛一颗星子,照亮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 陆即墨缓慢地闭上眼睛,用心地感受小手在掌心的温度。 “哥。” 陆即墨说,“如果我失败了的话,就别让糖糖实验了。” “我其实有自己很想去的地方。” “崽崽一个人孤独太久了,我也很想去陪陪他的。” 当陆即墨的神经链接与桃乐丝的刚一建立,那枚被激发的原石碎片骤然伸出几条巨大无比的精神触手,比神殿那块巨大的碎片能延伸出的触手还大还粗。 仿佛迫不及待得,便将陆即墨的身躯吞没在光茧之内。 陆即墨逐渐适应了下坠感,他曾经在精神力属性测试时,品尝过精神触手包裹的窒息感。 可是这次不同,精神触手很温柔,很小心,几乎像一股春风般,将他接走。 当陆即墨闻到好闻的气息时,睁开眼睛一看,自己居然站在偌大的寝殿之间。 这些寝殿的排列很有意思,充满童趣,并非像是皇宫中的威严与华丽,而恰似一个个挺拔的卫兵,矗立在整个精神领域之内,保卫着什么。 比他曾经深深陷入的尸山血海要好太多,宛若梦幻的仙境,充满丰富多彩的想象力与创造力。 属于一个四岁儿童的精神世界。 桃乐丝的世界。 莫非是这里太好玩,所以小公主流连忘返了? 陆即墨不由喊道,“桃乐丝!!桃乐丝!!小公主!!你在哪里?” 他的喊话并未得到任何回应。 陆即墨并不气馁,甚至有些高兴,觉得自己误打误撞的建议,谁知居然直接成功了。 旋即挨着每一个座寝殿寻找,不停地找桃乐丝的踪迹。 精神领域的寝殿很多,当他真的走起来才发现,差不多有上万座之多。 陆即墨不禁想:这个孩子八成长大能做个建筑家。 不厌其烦地呼唤了又呼唤。 直到他走入庞大的宫殿群中央,有一座宫殿耐不住性子,摇来晃去扭来扭曲,像要躲他似的。 陆即墨哑然失笑。 此地无银三百两。 于是走到那座并不老实的房子跟前,结果那幢寝殿十分眼熟,居然是娜迦所住的那间。 陆即墨抬头高望,只看这座寝殿外依照娜迦的喜好,铺着最上乘的琉璃金瓦,如今这些尽显皇权奢华的部分都在发现自己的瞬间变得黯淡无光。 寝殿的大门紧闭,连窗帘也拉得极紧,相信屋子里面的光线更是昏暗不明。 精神领域相当于人潜意识里,最向往或者最暗黑的一个缩影。 陆即墨想起自己曾在精神能量原石的控制中,在尸山血海里呆了一生一世般的长度。 他奋力地追逐糖糖的身影,不知不觉中可能跑了很久。 桃乐丝也是一样的。 看起来或许她只在里面呆了几个小时,或者在她自己的感受里,已经过去了很久。 陆即墨突然心堵极了,分外抱歉说,“等急了吗?对不起,我找到你的时间太久了,原谅我好吗?” 等他的话音落定。 面朝他的寝殿突然动了起来,原地转了个圆圈,用后墙面朝他,蹲在地上的时候发出建筑的沉重声。 “不要,桃乐丝没人要了,桃乐丝不要理你。” 陆即墨忍住心口的酸痛,走上前,小心翼翼地用大手摩挲着墙壁,故作轻笑问,“小公主怎么会没人要呢?我这不是来接你了吗?” 旋即动了一下脑筋,很狡黠地笑说,“不然你看这么多的大房子,为什么我一眼就看出你是桃乐丝呢?” 小孩子的思想最为单纯,整个寝殿的建筑体都像泄了气的塑胶城堡,稍微软趴趴了一点,撅起寝殿的大门道,“反正我哭了那么久,你都没出现,我再也不要喜欢小鹿了。” 陆即墨险些笑出声,表面有多幽默,其实内心有多绞痛。 “我知道你得很伤心了,我知道的,我的耳畔都是桃乐丝的哭声,所以赶紧来接你回家了。” 陆即墨的神情真诚无比,以至于小公主紧闭的床帘掀开一角,侧着尖尖的屋顶偷窥他是否在撒谎。 “可是我等你好久,怎么叫你,你都不来,小鹿最坏了。” 陆即墨抱住她的墙壁,以大人少有的仰视讨好说,“对不起,以后我发誓,再也不会离开你半步,好不好?” 桃乐丝似乎又撒了一点气。 陆即墨继续乖哄说,“不但我来了,连你哥哥也来了。” 一听见雀利尔也来接她。 桃乐丝居然没有开心,反而突然挺直了建筑腰板,气鼓鼓得吹成一颗圆形建筑似的大球,喊道,“我再也不喜欢咯咯了!他用怪怪的东西捂住我的脸!我都呼吸不上气了,咯咯才不喜欢我!咯咯讨厌我!” 陆即墨被她突然变得巨大的建筑体险些撞飞,不由敏捷地闪身避开,跑到寝殿大门口道,“不是这样的,小公主,公爵大人很喜欢你的。” “胡说!!你胡说!!” 小公主一向乖巧听话,第一次冲大人发火的模样像一头小魔兽,张牙舞爪。 “咯咯不喜欢我!他从来都不来看我!也不愿意陪伴我!他看见我就跑,根本不喜欢我!” “麻麻也不喜欢我!我应该变成一颗小石头!” 小公主说着呜呜呜得哭起来,每一扇紧闭的窗户都被迫打开,床帘在强烈的气流中翻飞如泪。 “我要做一颗小石头!” “我再也不要你们喜欢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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