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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位教皇

时间:2024-03-05 17:00:48  状态:完结  作者:大叶子酒

  尤里乌斯在两天后接到了教皇即将返回的消息,秘书长捏着那封短短的信件,有些疑惑,按照他的计算,拉斐尔应该再过一段时间才能结束外交活动,难道是发生了什么突发事项?

  可是拉斐尔那里传回来的信上明明写着一切正常。

  尤里乌斯将铁灰色的长发拨到耳后,深紫的瞳孔里闪烁着沉思的光彩,成年男人有着特殊的个人魅力,他没有戴眼镜,于是那双眼睛里的攻击性就前所未有地强烈了起来。

  秘书长的桌上放着来自教皇国各地的文书,索要经费的申请堆积如山,莱斯赫特的征伐给教皇国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统一,但这并不代表着绝对的稳定,战争永远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之后的安抚工作才是最令人殚精竭虑的。

  尤里乌斯为了替拉斐尔收拢民心,甚至动用了波提亚银行的库存资金,这也是波提亚的长老们对他产生不满的原因,他们认为尤里乌斯似乎将拉斐尔和教皇国凌驾在了家族之上,在上次的大会议之后又明里暗里敲打了他两次,都被尤里乌斯敷衍过去了。

  他在一封申请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摘下拇指上的权戒,在签名上盖了个章,然后翻开了下一卷羊皮纸。

  刚看了个开头,尤里乌斯脸上沉郁的神色就褪去了,变成了带着迷惑的古怪。

  这封信来自唐多勒伯爵。

  就是那位有着“鹅爵士”之称的著名废物,啊,当然,他现在应该被称为“鹅伯爵”了,这个伯爵的爵位还是拉斐尔替他坑蒙拐骗来的呢,要不是他当初用赛莉娅港口向教皇示好,他可能一辈子都斗不过他的弟弟。

  尤里乌斯一点都不关心这个翡冷翠著名废物的日常,他两眼扫过这封淡而无味,充斥着夸夸其谈的无聊废话的信,终于从中总结出了唐多勒伯爵的目的。

  他想要见尤里乌斯一面,为了“唐多勒家的荣耀”。

  话说得非常含蓄隐晦,但长久在这种社交辞令里泡大的人精尤里乌斯瞬间就意会了他的想法,唐多勒是想要向他效忠,付出一些东西,然后换取更多的权力和职位,比如说唐多勒家曾经有一个枢机主教的职位,不过在老唐多勒去世后,这个枢机之位就远离了唐多勒,目前空有一个伯爵虚名而无任何职位实权的鹅伯爵显然无法忍受这样的日子,想要试着走走尤里乌斯的门路。

  尤里乌斯无语了片刻,将这卷羊皮纸随手扔进了壁炉。

  哪怕他现在的确非常缺人手,也不至于接受一个著名废物的效忠。

  教皇宫秘书长可是非常繁忙的,哪里有空给唐多勒浪费。

  ——废物就该待在垃圾堆里。

  教皇的车队在几天跋涉后终于抵达了翡冷翠,与他们离开时不同,这座庞大的圣城已经基本恢复了疫病之前的秩序,圣西斯廷一世的尊名被日夜称颂,教皇的旗帜在每一个角落招展,象征着教皇对圣城的绝对统治。

  当拉斐尔的车辇行驶上中心大道时,所有人都虔诚地匍匐下身体,向他送上了最为真挚的祝福。

  这是属于拉斐尔的城市,毫无疑问,每个人都绝对真诚地热爱着他。

  车驾驶向教皇宫的方向,随着距离教皇宫越来越近,无关行人越来越少,所以当车前忽然跳出来一个人时,护卫在车驾边上的莱斯赫特直接拔出了剑,剑锋在来人脖颈前几寸停下,骑士长惊讶地看着来人:“唐多勒伯爵?”

  车帘掀开,教皇定睛一看,堵他车驾的可不正是许久未见的唐多勒伯爵。

  还是那样一个大大的脑袋和细细长长的脖子,别人想冒充都没法冒充。

  伯爵大人比之前胖了两圈,看来日子过得还算不错,他对上教皇的视线,立刻露出了讨好的笑容,摘下帽子按在胸前,深深地弯下了腰:“圣父——”

  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像是看见了自己的救命稻草:“圣父!我伟大的翡冷翠之父,您的威严犹如奥林匹斯山脉般顶天立地,我对您的思念犹如托兰大河的河水滔滔不绝,您的荣光所到之处……”

  “停停停,”拉斐尔一听见他的吹捧头就痛起来了,赶忙打断他的话,“你有什么事情?”

  唐多勒伯爵看了看周围,凑上前一步,小声说:“我的父亲留下了一点东西,好像与您有关,我想将它交给您。”

  拉斐尔抬起来眼皮,盯着他:“与我有关?”

  唐多勒伯爵点头:“是的,您应该还记得我的父亲曾经担任过圣维塔利安三世的秘书长。”

  的确,老唐多勒是维塔利安三世生前最为亲密的朋友,如果留下什么与拉斐尔有关的东西也正常。

  “去唐多勒宫。”在伯爵期待的眼神里,拉斐尔下令。


第65章

  黄金衔尾蛇(十五)

  风暴席卷了整个多加港口,铅铸般的厚重云层压在天空上,雨水沉重而冰冷,像是柔软冰冷的铁水砸在所有它能够入侵的地方,多加港的每个人都在仓皇奔逃,试图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一处藏身地,好将这上天邪恶的馈赠阻拦在外。

  铁锚酒馆的老板用力将那扇厚重的橡木大门关上,迟钝的黄铜绞索发出咯吱咯吱的哀哀呻|吟,满脸络腮胡子的老板用力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咒骂着糟糕的天气和该死的黄铜绞索,从进了雨水的门缝边跳开,凑到窗边,看着黑乎乎一片的码头。

  码头上林立着宏伟的船只,它们像是顶天立地的巨人,在这样的风暴中安然蹲坐在水面上,仿佛波涛汹涌的海面不过是母亲温柔的摇篮,而它们就是摇篮里懒洋洋的婴儿。

  一眼看不见尽头的船只都收起了巨大的船帆,沉重的铁锚和铰链固定着船身,水手在湿滑的甲板上狂奔,互相隔着短短的距离声嘶力竭地呼喊着,使用一切能抓到的绳索固定那些在风暴中恶劣摇晃的东西,这并不是什么简单的活计,庞大船只的每一下晃动对他们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只要轻轻一滑——他们就会被卷入大海的波涛里,结束倒霉而短暂的一生。

  水手们大多上身赤|裸,穿着一条呢裤,裤腿扎进统一制式的皮靴子里,这点令他们终于看起来具备了军人的标志性,罗曼的王旗已经在风暴来临前降下,这支远征军先锋被大风暴暂时地阻拦在了多加港口,正等待着一个晴天的来临。

  先锋军队的主帅也正待在船上,领头的船只比其他船大了一号,看起来更为稳固,但这并不能完全杜绝船只的摇晃,船舱里所有东西都用钉子或是绳索固定在了地面和墙壁上,哪怕是最为宽敞华丽的舱室里也没有什么易碎的观赏品,尽管这里居住的是罗曼的王太后、亚述的女王陛下。

  不过亚曼拉本来也不在乎这个。

  女王换下了累赘华丽的长裙,穿着军队制式的紧身呢子长裤和短外套,裤腿利落地扎进长筒皮靴里,腰带束住衬衫,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多余的珠宝装饰,只在衣服的领口袖口有一圈金色的条纹,以证明她的尊贵身份。

  她正端坐在书桌前,微微摇晃的地面让她暂时无法安稳地书写,事实上她此刻也没有心情书写,连绵不绝的暴雨击打着窄小的窗户,嘈杂的声音令女王烦躁不堪,这种烦躁甚至令她没有第一时间察觉有人走进了这个房间。

  “陛下。”走进门的女人有着和亚曼拉相似的五官轮廓,但比起亚曼拉明艳野性的容貌,她的面貌要寡淡许多。

  “阿淑尔。”亚曼拉低低地叫出了自己最为信任的女官、与她血脉相连的表妹的名字。

  “经验丰富的老水手说,这场风暴将会在明天下午之前结束,我们可以将风帆拉得更满一些,也能弥补掉这几天在港口滞留的时间。”阿淑尔用巧妙的语言宽慰着自己的表姐。

  “是的是的,我知道,这不是人力所能改变的事情。”亚曼拉对女官长的安慰不置可否。

  “亚曼拉,”曾经伴随着表姐从亚述辗转到罗曼的阿淑尔轻声喊出了这个被各种尊贵头衔尘封已久的名字,她的声音低柔沙哑,带着无言的哀伤,“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亚曼拉,听见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的时候,女王恍惚了一下。

  自从她离开亚述,这么多年以来,已经没有人再这样亲昵温柔地呼唤过她,“亚曼拉”已经死去,取而代之的是拉夫十一世口中的“王后”、罗曼臣民的“王后陛下”、亚述人的“女王陛下”、桑夏的“母亲”,她是所有人的陛下,是戴冠者,唯独不是奔跑在亚述平原上的亚曼拉。

  “天啊,我有多久没有听见这个名字了,”女王想要微笑一下,笑容尚未牵拉起来就消失了,“自从我离开亚述那天,就没有人这样喊我了。”

  阿淑尔难过地看着自己的表姐,她在亚曼拉椅子边跪下,双手轻轻合拢放在亚曼拉膝盖上,触碰到了掌心下凸起的骨骼——从外表上看,亚曼拉身材匀称高挑,完全看不出衣服下的消瘦,一肩扛起两个帝国的女人并不像她看起来那样轻松,庞大的国家和漫长的时光几乎要将她压垮,可是当她站在人前时,谁都无法窥见她的疲惫。

  亚曼拉在十八岁离开亚述嫁到罗曼,亚述王室血脉凋零,以至于亚曼拉只能带着母系的表妹阿淑尔出嫁,在罗曼漫长的时光里,曾经陪伴着她来到罗曼的忠心女官们死的死散的散,只有一个阿淑尔还静默地伴随在她身边。

  “我总是想起那件事,阿淑尔,每次下雨的时候,”只有在表妹身边,亚曼拉才会偶尔恢复成曾经那个策马驰骋在亚述平原上的少女,“我人生中最大的一个错误,让我品尝到了背叛、失去的滋味。”

  阿淑尔哀伤地摩挲着表姐的膝盖,试图用自己掌心的温度去温暖她,但她的手是冰冷的,她谁也温暖不了。

  “那不是你的错,”阿淑尔就像是亚曼拉的影子,她在人前很少说话,哪怕是桑夏,都与这位母亲的忠心女官没有什么交往,唯独在私下里陪伴女王的时候,她才会像一个被注入了人气的鲜活的人,“我们都知道,那不是你的错,而且你已经让他付出了代价。”

  亚曼拉无言地望着窗外的倾盆暴雨,将手放在表妹的手上,神色冷漠:“但那远远不够,死亡也不能让他偿还自己犯下的罪行,而错误……是永远无法被弥补的。”

  阿淑尔打了个哆嗦,女王的手比她更为寒冷,像是亘古不化的坚冰。

  “……翡冷翠的人手,找一个合适的机会送给拉斐尔吧,当年德拉克洛瓦死的时候应该没有告诉过他。”亚曼拉说。

  “嗯……的确,维塔利安三世遇刺时,拉斐尔还在翡冷翠,但是这批人当初是跟在维塔利安三世身边的,说不定尤里乌斯·波提亚也察觉到了,那是一个很敏锐的男人。”阿淑尔轻声说。

  亚曼拉无声地冷笑了一下:“他或许知道,但他绝不会说出来,那是一个理智冷血的权力动物,能给敌人增加筹码的事情,他怎么会做呢,交易、谈判,这才是我们熟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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