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里乌斯的手松松地搭在腿上,拉斐尔弯下腰,将自己的手轻轻放在了尤里乌斯掌心,握住男人的手指,手套的质感在两人的皮肤接触中异常清晰,拉斐尔碰到了尤里乌斯拇指上的那枚戒指——他曾经用以诱惑拉斐尔的权力和财富,又被教皇拒绝了的东西。 “尤拉,你会放弃我吗?”拉斐尔问出了曾经问过一次的问题,像是海妖在迷路旅人的耳边的低吟,“我在你这里,值得多高的价位?” 尤里乌斯仿佛被烧红的烙铁猛然烫了一下,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握紧了手——连带着掌心里拉斐尔的手一起,突如其来被握住的痛没有让拉斐尔的脸色有任何变化,他听见尤里乌斯投降似的叹息。 “如果你非要我的回答,”波提亚的大家长说,“那么我的答案是目前没有人出得起这个价格。” 拉斐尔笑了起来。 “我相信您,先生。”教皇说。 我回来啦哒哒哒~~~宝贝们想我了吗! 接下来会是费兰特的主场!天真的小少年要长大了!让我来个旋风催熟术!赶紧把他抓进修罗场!
第31章 翡冷翠宝石(二) 在来之前就从队长口中得知了下城区正在发生什么的队员们神经紧绷,恨不能调动全部的肌肉去躲开他们的触碰,这样避之不及的动作令贫民们眼里出现了愤怒仇恨的光,一只只从栅栏和铁蒺藜缝隙里探出来的手宛如招展的黑色幡旗,透着不详的色彩。 “回去!都回去!到家里待着!” 小队长打扮的男人举着用铁皮卷制的简陋扩声器,把这东西紧紧贴在嘴边,声嘶力竭地大喊。 无声的人群们把视线投向他,渐渐地,人群里出现了低低的私语。 “他们把我们关起来了,想要让我们死在这里吗?” “他们不想管我们……这是教皇宫的命令,圣父抛弃我们了。” “回家?我家里一点吃的都没有了,面包坊的约克一家都死光了,教堂里的尸体多得没地方放,我回家也会死的,圣父真的不要我们了吗?” 窃窃私语和迷惑不安的声音慢慢变大,小队长注意到从后面街道里来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在惶惑和愤怒里往前挤,像是黑压压的潮水,打向了孱弱的堤坝。 “上城区的贵人们只是不想被我们感染,他们怕死,说不定马上就会逃出翡冷翠了,到时候死在这里的只有我们。” 不知道是谁在人群里说了这句话,小队长心里一凛,迅速去看,但是人群太过密集,根本无法分辨谁说了什么。 “圣父不会不管你们的!”小队长扯着嗓子大声说,“教皇宫的医生已经在准备药物,他们马上就会过来!” 但他的话似乎并没有令骚动的人群冷静下来,麻木的人们眼里出现了火红的光,他们仇视地看着栅栏这边的人们,有人已经开始尝试拉扯栅栏上的铁蒺藜。 “天啊,这不行,”小队长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他浑身发麻,下意识地想往后退,但在愤怒盯着他的人群面前,他感觉自己只要一后退,就会被涌来的浪潮吞没,“去给教皇宫报信,他们要反抗!” 教皇宫里的圣父并没有像人们想象的那样,在舒舒服服地等待着撤离翡冷翠,议事厅里的枢机和贵族们已经吵翻了天,他们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恐惧,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正在为了是否将教廷撤出翡冷翠而唇枪舌战。 事实正如拉斐尔和尤里乌斯所料,下城区疫病的消息传到教皇案头后,枢机与翡冷翠大贵族们的桌上也迅速出现了相同的消息,教皇宫议事厅的执达吏握着有圣荆棘纹路的手杖敲开了他们的大门,以圣父的名义邀请他们前往议事厅会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一件事,需要讨论的就是教廷是否应当离开。 在圣利亚把他的王座安放在翡冷翠开始,这一千多年里,教廷从未离开过翡冷翠,在疫病的威胁下,教皇逃离了自己的国土,这对教廷的威信而言是极大的打击,这岂不证明教廷遭到了神的厌弃,以至于神罚竟然降临在了教皇座下?而作为神的人间代行者的教皇狼狈逃离,就是将教廷永远钉在了耻辱柱上。 国王们会为了神权的衰微而欣喜若狂,他们早就期盼着能将王冠从神的权杖下解放出来,彻底剥离压在他们头上的教皇对民众对影响力,这不就是一个大好时机? 坚持教廷应当坚守翡冷翠的支持者们振振有词,恨不能指着反对派的鼻子说他们是背弃了神的荣光的恶魔,而要求教廷撤离的人更为义正词严,疾病很可能将教廷完全毁灭,与其面对一个空空如也的教廷,只不过是威信受损而已,没有什么不好接受的。 他们再度反问,难道看着枢机、主教、修士们,甚至那些尊贵之人一个接一个死去,这就是他们的虔诚吗?——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看了一眼首座的教皇,所有人都知道他话里最想说但是又省略了的“尊贵之人”就是教宗,只不过碍于礼仪而没有说出来。 两方人马在议事厅里吵得脸红脖子粗,一名迁移派的大主教挥舞着手里的报告踩着凳子朝对面大喊大叫着,另一边坚守派的大主教立刻跳上桌子朝他的鼻子来了一下——他的动作快到拉斐尔甚至没来得及让执事拦住人,两个花白头发的神职人员就像是公牛一样气喘吁吁地在长桌上开始了一场翡冷翠版本的角斗。 旁边的人站起来去拉架,期间当然少不了有意无意的肢体冲突,拉斐尔看着下面逐渐演变成全武行的群魔乱舞场面,若无其事地转头看向自己身边的秘书长:“封锁下城区的事情怎么样了?——不,让先生们自我发泄一下,他们知道什么时候安静。” 他的后一句话是对神情紧张的执事说的。 尤里乌斯笑了一下:“治安队已经去下城区了,动作快的话,马上会来回报。” 他说得没错,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下一秒,一名穿着治安队制服的年轻人就急匆匆地被守门的执事领着走了过来,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大厅里衣冠楚楚的主教和贵族们的混斗场面,那表情就像是看见了举着烤羊腿的神突然出现在他家门口邀请他去跳桑巴舞。 他们穿过漫天飞舞的纸张和不知道从谁身上被扯下来的长袍,小心翼翼地垫着脚尖免得踩到碎裂的玻璃墨水瓶,像穿过九重劫难前来向神求救的圣人摩利亚,终于来到了教宗面前。 “冕下。”治安队队员单膝跪在拉斐尔座下,亲吻了一下他袍角上的百合荆棘刺绣。 拉斐尔温和地看着他:“请起吧,先生,您要告诉我什么呢?” ——“你这个邪恶的大鼻子怪!被魔鬼糊住了脑子的蠢货!你要整个教廷和你一起毁灭吗!” ——“呸!诱惑圣人的弥赛妲也不会比你更邪恶!教廷离开翡冷翠的下一刻就会被神所谴责,你背叛了神的圣座,还要我们跟你一起背叛至高的信仰!我唾弃你!” 教皇温和的声音里,还夹杂着大主教们互喷的话语,他们妙语连珠,一瞬间都化身成了能言善辩的古希腊哲学家,经书上的典故和各种俚语信手拈来,任何人来到这里都会以为自己来到了神学院的辩论场所。 在这样的混乱里,教皇身边自成一片清净的天地,一切嘈杂混乱都无法触动教皇分毫,治安队的队员不安地看了看刚刚从头顶上飞过去的一本书,犹豫着说:“呃……下城区的民众好像控制不住了,聚集在那里的人越来越多,除非动用武力,否则我们的防线一触即溃。” “哦,”教皇脸上的笑容不变,“感谢您,先生,为我带来了这个及时的消息,请下去休息吧。” “冕下!”队员忽然提高了声音,他深吸了一口气,结结巴巴道,“我……我很抱歉,但是,但是我想知道,您会放弃我们吗?离开翡冷翠?” 他听见了主角们争论的内容,他承认他们说的话都有道理,正是因为都很有道理,所以他现在也糊里糊涂搞不清自己应该怎么想了,以他本人来说,他当然也想离疫病远远的,可是他还有一些亲人朋友,他们不可能全部离开。 “我当然不会放弃你们。”金发的教皇垂下眼眸,望着他,语气平稳而有力,“我是你们的圣父,这世上哪有抛弃孩子的父亲呢?” 他的话语并没有那么铿锵有力,但是年轻人的心忽然就定下来了,他深深向教皇低头:“感谢您,圣父。” 拉斐尔目送他离开议事厅,转头对身旁的执事说:“好了,让先生们安静下来吧。” 执事拉动了一旁的铃绳,急促清脆的铃声叮叮当当地连成一片,象征着神的代言人将要发言。 闹得热火朝天不可开交的人们一瞬间就静了下来,好像他们根本就在等待着这样的铃声。 他们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被扯得乱七八糟的长袍,从地上捡起不知道是谁的腰带随意地给自己扎上,跟公牛似的互相瞪着桌子对面的人。 “我的兄弟们,”翡冷翠的信仰之主对他们方才的争斗视若无睹,“我很感谢你们为教廷殚精竭虑的思考,也感知到了你们对翡冷翠深沉的爱,刚才我得到了一个消息。” 神职人员和贵族们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地听着。 “我派去封锁下城区的翡冷翠治安队队员告诉我,下城区的人们已经有了混乱的迹象,如果不动用武力,他们将无法控制事态。” 立刻有人提高了声音:“那就动用武力!” 开口的是一位衣着华丽的贵族,他坐在迁移派的那头,在刚才的争斗中显然出了大力气,精心卷制的胡子都耷拉在了嘴上,他正努力地用手指去固定自己漂亮的胡子。 一名主教立即对他怒目而视:“那同样是神的子民!你怎能说出这样残忍的话!” “先生们,精彩的辩论可以放到翡冷翠神学院的大讲堂里,”西斯廷一世冷淡地说,“我需要的是解决方案,告诉我怎么令焦虑痛苦的人民安稳下来。” “如果你们都说不出可行的方案,那么我有一个办法。” 人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朝着长桌尽头低下脑袋:“请圣父示下。” 西斯廷一世双手搭在扶手上,神情平静松弛:“我将会进入下城区,和那里的民众一起,直到疫病结束,教皇宫的一切事务,由我忠心虔诚的秘书长,尤里乌斯·波提亚先生全权负责。”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表情滑稽得像是吞了一个生鸡蛋,脸上五颜六色好像开了颜料铺。 有几个人悄悄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自以为隐蔽的互动都落入了尤里乌斯眼中,秘书长摩挲着拇指上的戒指,将这几个人的名字写进了黑名单里。 “我不需要任何反对意见,”在他们争先恐后将要开口时,拉斐尔先一步堵住了他们的话,“这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你们可以跟随我一同留下,或者离开离开翡冷翠——我原谅你们的一切自保行为,并代表神宽恕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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