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一开始怀着忐忑的心,杀鸡宰猪,挑着家里最好的东西,送进村口的狐仙庙,以盼狐仙保佑他们平安。 无论狐仙有没有显灵,财神是肯定显灵了。 头一波进山的人们,满载而归,赚得盆满钵满。 这下一发不可收拾,仅仅第一年,栖霞镇周边群山中的蛇,就被搜刮一空,一笼笼的蛇被垒好装车,送离了这片曾备受眷顾的土地。 他们听说,这些蛇会送到大城市里,被做成药材,被制成药酒,或者单纯做成蛇羹,既能强身健体,又能消病除灾。 靠山吃山,那时候他们还时不时去狐仙庙里拜拜,感谢群山带来的聚财盆。 当然,也有意外发生,栖霞镇的蛇由于一直沐浴在充沛的灵气中,比之其他地方更机灵。 在它们反应过来后,不少村民也被蛇咬伤,甚至中了蛇毒。 村民按照土方法,挖了蛇胆解毒。有些被救回来了,有些实在来不及了。 可是药商连这些事情都为他们考虑好了,高额的补偿金,用红绢布包好,像一块块硬邦邦的砖头,被送到遇难村民的家人手里。 沉甸甸的。 握在手里,坠在心里。 人心的天平开始倾斜,一边是最亲近家人的性命,一边是实实在在手里抓着的钱。 孰轻孰重……孰轻孰重? 孰轻孰重! 随着山里的蛇越来越少、越来越难抓,人心的倾向也开始转变。 贪念不知是从谁开始的,又或许每个人心中都有,只是终于破土发芽,再也不能被掩饰隐藏了。 村口狐仙庙去的人越来越少,大多数人都渐渐迷失在纸醉金迷的诱惑中,而少数更偏重亲情的人,则怨恨着狐仙为什么不保佑他们的家人,也不愿再踏足了。 仅仅两年时间,曾经淳朴又简单的栖霞镇,就完全变了个样。 狐仙庙破败下来,而一栋栋小洋楼则接二连三地盖了起来。 村民们地不种了,自家的林子不管了,连山里的药材和人参也不去挖了,只盯着那些偶尔出没的蛇。 尤其还是冬天的蛇。 更有甚者一年只在冬天进山几个月,其他时候光串门打牌,成日就在村里溜达。 可这样的日子也不长久,蛇出现得越来越少,可蛇越少,进山捕蛇的人就越多。 直到今年,冬天还没过去,进了山没回来的人非常多,有些是回来了,却只是被抬着回来的。 “所以……那些人的目的就是蛇?”时澈听出了青平的意思。 “不。”青平摇头,眉眼尽是冷意:“他们的目的是九尾天狐。” 白鹄立猛然抬头,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变成了清明:“他们想要九尾天狐留下的灵气。” “对。”青平颔首,看着白鹄立的眸色微动,“如今的栖霞镇有三方势力在争夺,数百年前就迁徙于此,以九尾天狐为首的妖族;栖霞镇那些目光短浅的村民;还有被九尾天狐残余力量吸引而来的,那些来历不明的收蛇人。” 白鹄立纤长的睫毛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那些收蛇人想要九尾天狐的力量可没那么容易,那是上古灵兽赐下的福祉,不是随便就能转移的。” 青平嘲讽一笑:“所以他们对山里的灵蛇动手了。” 青平继续道:“他们注意到了这里,盯上了这里属于九尾天狐的灵力,但他们想要吞噬这份力量,就要先破坏栖霞镇的福祉。” 白鹄立眸色一凝,急道:“所以他们让天狐厌恶这块乌烟瘴气的地方,灵气自然而然也不再庇佑栖霞镇,这样,那份灵气才能心甘情愿被别人取走!” 而栖霞镇中的人贪念欲望既生,福祉已然被破坏。 看栖霞镇中如今的形势,天狐之力被取走已是早晚的事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白鹄立咬牙,只觉得背后一阵发凉,连尾巴都被气到冒出来,挤在衣服里:“好歹毒的心思!” 时澈听了这么久,多少明白了他们的意思:“所以那些蛇……只是收蛇人为了九尾天狐的残余力量,殃及的无辜?” “是也不是。”青平冷然道:“栖霞镇中的蛇之所以如此特殊,就是因为天狐之力让它们都催生出了灵智。它们被抓走后,无论是炼丹还是单纯被吃了,对修行者或者妖都是大补之物。” 青平看向窗外的眼神中带了一抹哀伤:“天狐之力他们取不走,抓走这些灵蛇也算收获。” “所以你杀栖霞镇的村民,是为了保护天狐洞府,还有天狐之力吗?”时澈开口道:“既然你知道问题在哪,为什么不去对付那些收蛇的人?反而对一无所知的栖霞镇村民下毒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毒手?!”青平不可思议。 他猛然起身,以蛇尾直立之时,日前才被时澈打伤的地方传来一阵刺痛,未长好的鳞片光秃秃的,因为动作幅度过大,还渗出些许血痕。 青平红着眼睛,被人类逼到退无可退地步的愤恨再次席卷上心头。 他恨那些贪婪的人类,只为蝇头小利就欺他灵蛇,又放肆地破坏天狐福祉。 将栖霞镇糟蹋得千疮百孔,转头又是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令他作呕! “即便我不动手,他们也迟早会为自己的无知付出代价!”青平冷哼一声,又愤怒地质问时澈:“难道你们人类就天生高人一等?难道我们妖怪就活该躲躲藏藏,甚至成为别人的腹中之餐?” 青平声音中带着痛意,仿佛炸开了一团火焰:“他们之中大部分都还只是孩子,甚至来不及化形!明明身负灵气,却根本没有机会修炼!他们从没有做过任何坏事,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就该死?!” 时澈沉默了下来。 “对了,你不是修士吗?”青平嘲道:“惩恶扬善啊!你去对付那些收蛇的人……” 青平声音低了下来,仿佛在诱哄着什么:“你把那些人都杀了,我自然放过栖霞镇的人。” 白鹄立不知什么时候站到青平身边,伸手搭在青平冰凉的手腕上,安抚地拍了拍:“青平,你冷静点……” 青平转头。 白鹄立…… 明明他才是天狐后人,却跟人类厮混在一起。 现在倒好,还是非不分护着人类。 青平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睁眼死死盯着时澈。 时澈对上青平的视线,眉心微蹙,心中闪过一丝慌乱,仿佛有什么不可控制的事情要发生了。 果然—— 青平嗤笑一声,道:“时澈,你一个三阴之体修士,自己都和妖怪搞在一起,还被盖了妖怪的戳,你是人是妖啊?”
第79章 “青平!”白鹄立满脸慌乱, 声音中不自觉带了点颤抖。 怎么办? 白鹄立的视线下意识往时澈身上飘。 时澈皱眉:“什么戳?” 他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哪怕他在苏城或者在奾来镇遇到过一些妖,别的妖物怎么可能近他的身, 自从他失忆后,总能看到自己被巨大妖物杀死的场景,自然处处小心。 唯一的例外…… 时澈对上白鹄立的视线,下一刻, 白鹄立就心虚地转移了目光, 满脸尴尬和惊慌。 唯一的例外, 只有白鹄立,而白鹄立也是妖。 一开始偶遇, 白鹄立长了这么一张祸国殃民,能引起轩然大-波的脸, 又是一天中接连相遇,自然会被自己注意到。 而后他意外发现自己看不到白鹄立的未来, 不自觉被引起了兴趣。 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对白鹄立产生了不一样的兴趣,本着对白鹄立的尊重, 自然尽量避免去窥探白鹄立的隐私, 何况他一直以为白鹄立也是修士家族的孩子。 但在猜到白鹄立是妖的时候,时澈也没有疏远他。 或许是这段时间的相处,他相信白鹄立的为人, 也相信白鹄立和他看到的那些妖物不同,甚至和普通的妖族也不一样。 白鹄立更像一个开朗张扬的小男生,虽然脾气容易炸, 但善良又心肠软,看到不平不忿的事情总要说上两句。 根本不是那些会害人的妖怪。 甚至这次到栖霞镇, 从看到这里被荒废的狐仙庙开始,时澈就看出了他一直在生气。但即使如此,知道了栖霞镇发生的事,他依然和自己一起去调查真相,并没有弃之不顾。 那现在青平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和妖怪搞在一起,还被盖了妖怪的戳? 又什么叫,是人是妖? 时澈一把扣住白鹄立的手,白鹄立装作不在意,却一直暗搓搓使劲,想把自己推出房间。 时澈把扑腾的白鹄立扣在自己怀里,抬眸看向青平:“你说清楚。” 白鹄立这下不敢再装没事人了,他难得磕磕绊绊地开口:“没、没什么的……” 两人动作之间,勾到了时澈脖子里的黑色细绳,一块墨色的玉坠被带了出来。 青平原本看着他们俩的样子饶有兴致,悲愤也逐渐消散,挑眉半靠在墙上,勾起唇角。 直到看到那块墨玉坠。 青平站直了身体,脸上的神情也严肃了起来。 时澈按住不敢真用劲的白鹄立,眸色沉了沉,主动挑明道:“是白鹄立,对吗?” 青平只是盯着墨玉坠,没有回答。 青平仿佛重新认识了时澈,细细地把他上下打量了一圈,眼中闪过一丝惊诧,沉默了会儿,才道:“阎罗殿这都没把你收了,可真是命大。” 说罢,缓缓抬起手。 时澈一惊,只见青平修长的手指尖带着微微的青色,若是远远看去,好似染了浅青色的指甲油。 而现在,指尖的那点青色越来越明显了。 青平的指尖对着时澈,问:“你想知道吗?” 随着这点青色越发明显,时澈也感觉到,自己醒来后从没离身的那块墨玉吊坠,再次腾起一股滚烫的温度。 每次出现意外状况,或是遇到危险的时候,这块吊坠就会发烫。 时澈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定了定神:“当然。” 可白鹄立显然意识到了青平要做什么,奋力挣开时澈的手,急道:“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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