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青平这个名字都是白鹄立给取的,冬日渐消, 惊蛰过后, 又到了清明,白鹄立小小的一团,最猫嫌狗憎的年纪, 成天不是扑蝴蝶就是折花。 他母亲好不容易逮住他,教他说话,白鹄立磕磕绊绊地说着“清明”, 转眼就因为还没长全的漏风牙齿,变成了“青平”, 还揪着恢复了很多的小青蛇,一遍遍地喊着“青平”。 就这样,青平莫名其妙就成了小青蛇的名字。 而罪魁祸首,又不知道跑去哪里了,回来的时候叼着一支开满了娇艳桃花的树枝,拱着毛绒绒的脑袋往他母亲发髻上戳。 - 真的是青平。 自从他们回青丘之国出事后,他就被涅槃之凤带走了,过后也回来过栖霞镇,可是没再见过青平。 每次回来,洞府里都干干净净的,白鹄立虽然不说,但他知道,青平一直都在。 在很长一段时间,这里都是白鹄立心中最温暖的地方。 所以他对栖霞镇很放心。 白鹄立抬眸,午后的阳光洒进这汪山中小潭,漾起的粼粼金波反射进白鹄立眼中,连带着他的眼睛都带着金色。 “你把栖霞镇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白鹄立微低着头,正对着前方水潭中的青平,眼里是浮沉的暗影。 他相信青平,甚至在看到他之前,他还在猜测是不是青平遇到了什么麻烦,才让栖霞镇变成如今一团乱麻的模样,所以一直顶着时澈的反对和情绪,坚持跟着那条小蛇过来。 栖霞镇是他父母选择的道场!可青平回报了他什么?! 真是准备了好大一个惊喜啊! 青平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白鹄立在生气呢,难道他觉得栖霞镇现在的乌烟瘴气,还有无人问津的破败狐仙庙,是因为他吗? 水潭里清澈的水染上丝丝缕缕的红色,慢慢扩散开来,消失无踪。 可潭中的水草,还有潭边的植物,就像被按上了加速键,叶子疯狂萌芽、长大,绿意精神得仿佛要顺着叶柄往下流。 是青平身上的灵气正随着伤口的血迹溢散开来,滋养着周围。 青平捂着自己腰腹的伤口,时澈特殊的灵符让他的伤口愈合格外缓慢。 青平冷笑出声,看着面前时澈下意识挡在白鹄立身前,显然还不知道身后那人的真实身份。 所以白鹄立有什么资格生自己的气? 栖霞镇变成如今的模样,不正是那些人类的所作所为吗?白鹄立和人类搞在一起,他才是那个背叛妖族的人! 青平仰起脸,冷笑道:“栖霞镇如今的模样,可怪不得我。” - “怎么?他们自己作孽太多,得了报应,还要怨到我头上不成?!”青平慢慢站直身体,原本在水下的那条粗壮的蛇尾不知什么时候成了一双笔直的腿,即使在人类的审美来看,也是极漂亮的。 青平一抬手,浑身的青色鳞片化作一身青色长袍,松松垮垮披在身上。 可好好的衣服被青平穿得像开高叉的旗袍,长长的青色衣摆半遮半掩,修长白皙的腿若隐若现,腰腹上的伤口终于愈合,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青平似乎根本不担心白鹄立和时澈攻击自己,几步便上了岸,赤着脚向他们走来。 “你不冷吗?”白鹄立忽然指着岸边草叶上的积雪,问:“还下着雪呢。” 青平瞥了一眼白鹄立:“蛇是冷血动物,小少爷。” 说着,青平向白鹄立伸出手,话却是侧过脸对时澈说的:“栖霞镇的锅我可不背,不如你们跟我一起过去,亲眼看看。” - 青平带他们走的是回头路,白鹄立原以为要带他们回去栖霞镇,正要问问他山林里什么时候多了一处不分白天黑夜的漆黑之地,走在前面的青平,忽然停下了脚步。 白鹄立和时澈先感受到的是异常浓郁的灵气,只是纯粹的灵气,并无任何被污染的地方。 就是这么纯粹的灵气,才令人觉得意外。 如果不是天生灵物,哪怕在神仙府中修行的人,都不可能有这么纯粹的灵气。 出世入世,道心本心,既然本就从尘世来,又谈何无处惹尘埃呢?不过是因为杂念的多寡,灵力的干净程度各有不同。 所以这么纯粹的灵气,难道前面有什么天生灵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就算有天生灵物,这样灵气外泄…… 果然,下一瞬随着风传来的,就是浓郁的血腥味。 时澈和白鹄立对视一眼,加快了脚步。 “不着急。”青平笑道,只是声音中并没有真正的笑意:“早就死透了,救不回来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时澈:“……” 时澈停住了脚步,前面是一小块空地,是栖霞镇的村民进到山里来时,作为休整之所的。 现在空地上零零散散摆着几个竹编的篓子,有些竹篓打开了,有些竹篓还端正放着。但无论竹篓怎样放着,原本黄色的竹篓都被染成了红色。 竹篓里有东西在向外渗血。 青平笑道:“你们不是想知道吗,去看看啊!” “这些……是我们刚刚看见的栖霞镇村民的背篓吧?”白鹄立忽然问。 时澈“嗯”了声,小心地往前走,并让白鹄立跟紧自己:“那些栖霞镇的人以捕蛇为生,一本正经进了山里,不会把自己的装备都丢在这里消失不见的,恐怕……是出了事。” 青平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轻飘飘回答:“这是自然,他们已经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 说话之间,时澈掀开了其中一个背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紧接着,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往后退开两步,还拉住了白鹄立的胳膊,拉住了他不让他往前走。 不过…… “阿澈,”白鹄立声音中带了点微颤:“那里面都是蛇吗?” 尽管只是一眼,白鹄立还是看清了,时澈打开的背篓,里面满满当当装了蛇,而那些蛇都蜷在一起,甚至能看到好像被什么东西劈开了一样,断成几截的样子,支离破碎。 大概是都死了。 背篓外渗出的血迹就是那些蛇身上的。 “灵气的来源……就是这些蛇。”时澈沉声道。 他知道,白鹄立肯定也能感受到这里浓郁到不正常的纯粹灵气。 “……刚刚那些人呢?”白鹄立脸色也不太好看,问:“那些人杀了这么多蛇,怎么光放在这里,人都不见了?” “因为那些人都死了啊。”
第75章 “我不是说了吗?”青平眯着他的丹凤眼, 明明是一张美艳的脸,此时满是阴狠的笑:“这些人都死了。” 青平伸手,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覆上那一篓篓支离破碎的蛇肉, 瞬间,鲜艳的红色和白到不正常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捞起竹篓中的几截蛇身,递到白鹄立眼前。 时澈瞬间感觉自己胳膊的袖子被白鹄立扯紧了。 青平一笑,道:“无人知我, 无人管我, 所以……在栖霞镇, 我们只能自强。” 青平眼中依然是汹涌到几乎要溢出的阴霾,但声音却依然平静:“这些孩子们已经为自己报仇了。” 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 白鹄立依然没料到自己会看到这么血腥的一幕。 几截蛇身上血肉模糊,甚至还有被开膛破肚的, 无论原本是什么花纹,现在都是红艳艳一片, 正顺着青平的指间往下淌。 忽然眼前一黑,眼睛被一只手温柔地捂上了,白鹄立虽然不想承认, 但他到底也是犬科, 嗅觉很敏锐,是时澈。 “……非要给他看这些做什么。”时澈脸色也不好看。 但对上青平的视线,他不退不避, 只把白鹄立往自己身边拉了些。 青平见时澈刻意防范自己的动作,也不在意,“给你看看, 你们人类有多虚伪,又有多贪得无厌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说着, 青平脸上阴狠的笑意甚至更扩大了:“怎么?这就已经看不下去了?” 时澈盯着青平翠色的眼睛,平静道:“昨晚在槐树广场的是你,杀了那个男人的也是你。” 只是,他不明白,既然青平对人类有这么大的敌意,为什么昨晚会放过他……还有白鹄立。 他对白鹄立的态度也很微妙,似乎很熟悉,甚至带了点尊敬的意味,可是说话的时候又总是阴阳怪气的,好像在责备白鹄立什么。 白鹄立……和他又有什么渊源呢? 还有多半是个狐狸精的白鹄立,和栖霞镇又有什么关系呢? “是我,又不是我。栖霞镇的‘鬼蛇’是我,但杀了那个男人的,是他自己作下的孽,是他曾杀死的蛇。”青平捡起地上的背篓,将背篓里死去的蛇倒在一个里,毫不介意地将最终那个沉重的背篓抱在怀里。 鲜红瞬间染上他素色的衣服,手上似乎有些抱不住,也许是溢出的血让竹篓表面太过湿滑。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他毫不在意,依然紧紧抱着,往下滑的时候还往上颠了下。 白鹄立站在一边,沉默了很久,忽然松开一直拉着时澈的手,过去给青平扶了一把背篓。 时澈来不及阻止,就看到青平感受到白鹄立的动作,瞧了白鹄立一眼。 和看向时澈眼神的那种阴狠和仇恨截然不同,他是平和的,却在平和中带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欣喜,和哀怨。 一瞬间,时澈有了个想法,也许昨晚“鬼蛇”青平会放过自己这个人类,就是因为白鹄立在自己身边。 “走吧。”青平没有拒绝白鹄立,直接走在前面,似乎是解释地说了句:“最后一程了,得把他们抱在前面,总不能最后还将他们舍在身后。” 白鹄立垂着脑袋,他的兴致在来到栖霞镇以后就一直不高,过了很久,时澈和青平都以为他不会说话了,才低低应了一声:“……嗯。” 白鹄立搭了话,一来一往之间,时澈能感觉到走在前面的青平对白鹄立的态度更缓和了几分,甚至给他解释起栖霞镇槐树广场的事情。 “那些人既然都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把他们吊在树上?”白鹄立问:“一直吊在树上,那些蛇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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