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缘:“啊?” 郁长留身在暗处,那双眼睛却始终紧紧地停留在牧听舟的身上。 他看着他脸上带着笑,不知是同小和尚说了些什么,眉眼都弯了几分,隐约露出了唇齿间的小虎牙,伸手揉了揉小和尚的脑袋;看着他接过小和尚手中的扫帚,有模有样地教起小和尚该如何忙里偷闲地偷懒…… 这是牧听舟少年时期最擅长的事。 他又看着他背负在身后的手,悄然使出一小节灵力,驱使着灵力像是一阵风似的将地上散漫的 落叶全部缓缓堆积到了一起。 郁长留……应该说是裴应淮,深呼吸一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紧扣在腕骨上的佛珠,眼底闪过一丝痛楚。 他沉着声,嗓音喑哑道:“他从头彻尾地都没有变。” 李修缘不知想到了什么,也渐渐沉默下来,盯看着他们良久,轻轻触了触掌心的那道伤疤,长叹一声,别过脸去了。 与此同时,一阵长风刮过,绿藤树上簌簌又落下了几片绿叶,恰好有一片落在了牧听舟的肩头上。 他偏过头,伸手将那片绿叶随意地捏在指尖把玩着。 随后,便听见了小和尚颇有些激动的声音,他像是刻意压低了声线不敢让别人听见。 “施主说的是檀若寺那棵万年苍青柳藤吧!那棵树百年不衰,万年方可结出一颗果子。” “现在就位于云衔山的南面最高的那座山峰上呢。” 他为谁而来
第三十三章 小和尚磨磨蹭蹭又将地上方才落下的落叶清理干净后, 才恍然想起来,李住持好像不允许他将这件事告诉外人。 他回过头:“施主,您问这个……” 身后的树桩上却早已空无一人, 仅留下了一地早就被人收拾干净的落叶堆。 另一边, 李修缘见状走了上去, 小和尚忙低下脑袋,不吭声了。 李修缘问:“方才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小和尚老老实实地将方才的对话都重复了一遍,语毕,怯生生地望了李修缘一眼:“住持, 对不起……” 李修缘摆了摆手,道:“无事,他……是同我们一起的。” 应该吧。 他瞅了一眼郁长留。 郁长留眸色渐深,沉声问:“苍青柳藤的位置在哪?” 李修缘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 猛地瞪大眼睛:“他的目的难道是龙涎佛果,可那不是已经……” “……”郁长留摇摇头,“我不知。” 他想到先前的无上枝,再加上这一次的龙涎佛果, 心底浮现出一抹异样。 若不是郁长留心知肚明牧听舟现在对他还心怀提防, 再加上两人离别前大吵了一架, 他都要产生牧听舟是为他寻找药材才来到这里的错觉了。 长风吹响檐下的铃铛, 此时正值黄昏时分, 山顶的暮色绚烂夺目,霞光从天际的尽头缓缓落下,夹杂着几缕从寺院中传来的檀香 李修缘原先匆忙的脚步微顿,还未踏入内院中, 就闻见了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味。 他闻出了这是什么,双眼骤然亮起, 随即快步踏入其中。 寺院内,苍树之下,摆着一张用树墩制作的简陋桌案,头顶的绿叶簌簌落下,飘在了树下懒散躺着的青年身上,弧线锋锐的轮廓被霞光映照得柔和了几分。 在那张简陋的桌案上,摆放了一坛古朴的酒坛,先前闻见的阵阵香气便是从那里传来的。 听到了脚步声,牧听舟终于掀开眼皮,懒懒散散地开口:“终于来了?” 在目光挪向了紧随其后的郁长留时,这才微敛神色,似笑非笑道:“我先前以为你会将郁大师给安顿下来,倒是没想到这一去,又是两个人一并回来了。” 李修缘向来脸皮厚,嘿嘿一笑:“檀若寺没有什么多余的空房,方才我去看了下,余下仅剩的也只有一间房了。” “你晚上要同长留挤一挤吗?”他问,“屋里有两张床……” “……”牧听舟已经懒得吐槽檀若寺这块贫瘠的土地上是如何养出了这么一个吝啬的人,但为何偌大的寺院里能只剩下一间房了? 他的视线若有若无地停留在郁长留的身上,只觉得一阵烦躁。 到时候干脆把这臭和尚打晕再出去好了。 他原先的计划是趁机将李修缘灌醉,再偷摸着夜半行动,如此看来并不会那么顺畅了。 牧听舟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抬手在面前的酒杯中盛满,举杯递到了李修缘的手上。 “李……师兄,那么长时间没见,还没来得及同你好好叙叙旧呢。” 李修缘狐疑地瞅了他一眼,但还是顺应着接过酒杯,指腹摩挲着杯壁,像是在探究了什么。 “嗨,那都是好久之前的陈年往事了,如今不提也罢。” “你过得如何?” “这句话应该是我来问更合适些,李师兄这段时日来,过得怎样?佛道与剑道相比,哪个更难一些?”牧听舟笑着,抓起另一个空杯,当着李修缘的面为自己斟满,而后举杯一饮而尽,“说起来,那段时间过得浑浑噩噩的,还未来得及向师兄好好道一声歉。” 见状,李修缘也放下心来,听到他提及从前,干脆盘膝坐下,接过酒杯,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要我说,应该还得是剑道吧。”李修缘扯开唇角笑了下,又像是在自嘲一般,“剑道的路,实在是太难走了,我不行。” 李修缘虽为佛修,但是半道出家,身上属于剑修的那股锋锐气息还没有完全褪去,模样看上去妥妥的一个酒肉和尚。 牧听舟不知从哪听说了他这嗜酒如命的喜好,提前备好了几坛“应春”放在了储物戒里。 纤长的鸦睫垂下遮住了眼底的思绪,牧听舟着实有些没想到,明明已经暴露了身份,李修缘竟还能这般毫无戒备的喝下了他准备的东西。 李修缘清心寡淡了太长时间,如今一碰到酒,恨不得直接抱着酒坛喝了起来。 “好酒!”他咂嘴赞叹,眼睛都在发亮,开始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些从前的事情。 …… 不知不觉一坛酒杯干完了一半。 牧听舟倚在树干边,眸中染上几分微醺,眼睑稍稍地耷拉着,沉默不语,垂眸望着手中的杯盏。 那双薄薄的唇瓣被酒色晕得分外红润,眼神中带着些许迷离。 直到察觉到身侧隐隐投来了一抹视线,牧听舟才眯着双眼,顺着那道视线望了过去。 郁长留只身一人,坐在树旁,静静地望着他。 不知是不是在“应春”酒气熏染下,牧听舟忽然觉得这双眸,有种好熟悉的感觉。 像是在很久之前,就曾见到过。 酒气连带着其中的药性,即便牧听舟先前吃了一粒解酒丸,如今的脑袋还是有一瞬间的卡壳。 也正是这一瞬间的凝滞,身体就比脑袋里想得更要快一步。 他将酒杯放置在桌案上,全然不顾身侧已经要昏死过去的李修缘,蹭着身下的落叶,坐到了郁长留的身旁。 他看着那和尚像是也有些惊到了,眼睛微微睁大。 牧听舟蹭到了他的身边,鼻尖顿时闻到了一股非常清冽的味道,和他在山门前被接住时闻到的一模一样。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确实不讨厌这个味道。 和裴应淮身上的味道有点像。 他脑袋有些晕乎,为了打消李修缘的戒备心,自己也喝了不少,有的时候被辣得直皱眉也只能往肚里咽。 鼻尖萦绕着这股气息,牧听舟深呼吸一口气,脸颊被酒气熏得红晕一片,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看见了近在咫尺的郁长留。 然后,倏然地,伸出修长的指尖,碰了碰郁长留垂在身侧手背。 确实没有那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牧听舟心底抓耳挠腮的好奇,干脆直接仰头问了出来:“为什么?” 郁长留垂眸,看着他,轻声问:“什么为什么?” 牧听舟又戳了戳他的手臂,细细地感受了一下:“没有那种讨厌的感觉。” “……但是李修缘就有。” 他哪怕是说话有些颠三倒四,郁长留却莫名地听懂了。 藏匿在高领背后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像是印证了他内心陡然冒出的那抹私念,腕骨上那串刻着古老梵文的佛珠咔嚓咔嚓地收紧,传来的钝痛感像是小锤子一般无时无刻不警醒着他。 不行。 牧听舟瞬间捕捉到了佛珠的声响,像是警觉的猫猫一样直起身子:“什么声音?” 有人来抓他了?! 郁长留心底一阵柔软,他闭了闭眼,缓缓吐出一口气,而后像是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了,微微扬起唇角。 “没事。” 那一缕缕丝绸般的银发垂在牧听舟的肩侧,郁长留眸色渐深,悄无声息地捻起一缕缠绕在了指尖。 酒香醉人,带着丝丝入骨的凉意夜风,吹得树叶摩擦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牧听舟脑袋难得被吹得有那么一丝清醒,艰难地驱使着体内所剩无几的灵气将剩余的酒意给净化了干净。 直到这种不受控制的醉人感慢慢消退了之后,他才微瞌上双眸,嘴里溢出一丝沉吟。 然后——后知后觉地才察觉到身侧有人。 顿时,警钟敲响! 牧听舟猝然睁眼,支棱起身子,脑后却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刺痛感。 “……?” 牧听舟回头望去,就见郁长留的指尖上缠绕着几根银色的发丝。 郁长留显然也没有意识到他能鲤鱼打挺地这么快,一时间也有些愣住了。 “你——” 原先还有些模糊的记忆像是被一双手渐渐剥开,牧听舟脸上一阵红一阵黑,在回想到自己究竟干了些什么之后,羞愤地差点直接挖个洞钻进去。 他胸膛剧烈起伏着,那双浸了水的眸子气得仿佛是要燃烧起来一样。 牧听舟紧抿着唇瓣,内心涌出了抑制不住的杀意,恨不得就在此地直接将面前这人的脑袋砍掉。 但他最终还是定了定神,回过头瞥了眼睡死过去的李修缘,稍稍退后了一步。 他冷冷地想,现在还不是时候。 只要等到他拿到龙涎佛果,再把他杀掉也不迟。 全都是裴应淮的错,要不是他,自己也不会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出那么大的洋相! 牧听舟恨不得现在就冲回幽冥把裴应淮拎出来出出气——可惜不行。 凉丝丝的夜风给他吹得清醒了不少,他站在不远处,目光冷然先是扫过躺尸一般的李修缘,再然后,便是郁长留了。 郁长留仓皇之间还捏着那几缕长发,站起身刚想解释什么,上前两步,却发现脚下陡然升起一圈光晕。 赫然是牧听舟方才设下的结界。 他听见牧听舟慢悠悠地道:“我暂时不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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