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隐看着陆先宁:“现在正是我的生活。” 陆先宁怒道:“你以为我有几次运气好?下一次我再晕过去,醒来说不定就瞎了、瘫了、话都说不出来,或者干脆脑瘤复发死在手术台上了!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难道还有人能给你颁奖吗!” 他被捏住下巴,被迫抬起头,望进江隐深黑的眼睛。 他都说出这么刻薄的话了,江隐也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嗯,你要是愿意给我颁一个最佳男友奖,我倒是乐意接受。” 陆先宁挣开他:“我没有在和你开玩笑......!” 江隐按住他的手,以防他乱动影响输液。 “我之前说不会同意分手的时候,也没有在和你开玩笑。” 陆先宁眼眶绯红,呼吸起伏着。他只是很短地发了一下脾气,就有些喘气,真是个不争气的身体。江隐倒来一杯水,喂到他嘴边。 “喝点水。”江隐的声音放轻,不自觉有温柔的意味。 陆先宁喝不下去。他倔强地坐在床上,雨和落叶的斑影掠过他清瘦的身体,看上去又是那么无力。 “每次......每一次在我以为要好起来的时候.....”陆先宁的眼中不知何时盈起泪水,他想要忍耐,在江隐面前却无法控制,红着眼眶不住哽咽:“一切就重新变得糟糕......我明明努力过了......我也想变回原来的自己,我真的努力过了......” 江隐放下水杯,把陆先宁抱进怀里。陆先宁的身体因抽泣而颤抖,“我只想好好地和你们在一起,和你,爸爸,妈妈,和你们平静地一起生活......我只有这一个愿望而已......!” 江隐收紧手臂,大手包住陆先宁的后脑。陆先宁在他怀里失控地哭泣,单薄的身体贴着他的胸口,明明没有力量,却震痛了江隐的心脏。 原来这就叫痛心。 远隔重洋的时候是失魂落魄,相拥之时却仍是痛彻心扉。 为何人生诸多的遗憾,永远都无法弥补? 陆先宁在医院住了两周,出院后他需要继续吃药和定期接受检查,就像从前一样。 陆先宁听梁策说,宗霖他们想来看望他,但被常宜晖拒之门外。自他的身份公之于众后,陆先宁没有上网过,也没有询问情况,他自认为是有些逃避心理。 经过简单商量后,江隐想将陆先宁带回他的老家江州住一段时间。裕市相熟人太多,易受打扰,不利于陆先宁休养。 “宁宁和小江一起回去住一段时间吧。”常宜晖对陆先宁说:“别搭理林伯森那一家子,也少看手机,自己好好休息。” 陆先宁最后和江隐上了飞往江州的飞机。他的脚骨折还不能落地,为了方便行动,回去的路上他是坐的轮椅,要吃饭去卫生间什么的,还得江隐抱他起来。 陆先宁好几次在心里叹气。 真是一副没用的身体。 比起裕市,江州是个临江而建的小城,安逸,平静。江隐开车驶入城郊,街边绿意盎然,车穿过树和阳光,来到郊外的一排独栋房前。 自江隐的父亲病逝后没过几年,退休的江母就从城里搬到了郊区。房子是江隐找的,江母喜静,房子在远离马路、靠近小河边的位置,屋前一片小院子,午后一块地。陆先宁远远就看到房子外搭着绿藤架子,院前种了花,两只猫凑过来,好奇看着他们。 江隐在院外停好车,把陆先宁抱下来。陆先宁动了动:“学长,我坐轮椅就好了。” 江隐托稳他,没答他的话:“这阵子吃少了,这么轻。” 陆先宁还想说什么,转头看见一位女性从院里出来。那人个子挺高,短发,穿着简单,清冷的气质——与江隐相似。 “妈。”江隐唤了一声。 陆先宁一下抓紧江隐的衣服。李木榕来到两人面前,对江隐一点头,随后看向陆先宁打着石膏的脚:“挺严重的。” 江隐答:“是。” 来之前江隐双方都告知过了,因而李木榕很淡定。陆先宁却还是紧张起来:“阿姨您好,学长,我我,我下来走。” “你这样怎么走?” “我跟阿姨打个招呼。” “不用,进来吧。”李木榕转过身,拿过车后备箱里的行李走进院子。 江隐在来的路上已告诉过陆先宁,他的母亲是个少言寡语的人,陆先宁虽努力做了心理准备,可面对李木榕的冷淡,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李木榕一个人住,院子打理得井井有条。李木榕进屋把行李放下,径自去厨房:“楼上房间收拾出来了,去吧。” 陆先宁小心道:“谢谢阿姨。” 李木榕答:“不客气。” 江隐和陆先宁住江隐的卧室,卧室里干干净净,床单是暖灰色,书架上摆满了书,陆先宁好奇看了看,竟然还有漫画。 江隐把陆先宁放床上。 “别紧张。”江隐安慰陆先宁:“她就是这样的性格。” 陆先宁点头。江隐起身去拿行李,清理到一半,被李木榕叫去厨房做饭。 陆先宁只知道江隐的母亲是位老师,父亲在几年前生病去世。听小宋哥说,江隐的父亲是个温和好脾气的人。 同样是失去至亲,学长就更勇敢地面对了生活。陆先宁忽而想:从来都是他依靠江隐,他又何时给过江隐力量? 午饭有牛骨汤,李木榕从自家儿子口中得知陆先宁的身份,又听说他摔伤,早起便去菜市场买来肉骨。对于儿子谈了一个男朋友这种事,也完全一副不吃惊的样子。 “这么多年不谈女朋友,自然就晓得他不喜欢女孩了。”李木榕淡淡道。 江隐说:“也没有特别在意性别,就是正巧喜欢上了。” 李木榕:“跟你爸一样,面上正儿八经,脑子里都是浪漫主义。” 陆先宁笑起来。李木榕托下巴端详一会儿陆先宁,皱眉问江隐:“这孩子看着太小了,你说你们认识的时候,先宁还在读高中?” 陆先宁生怕李木榕误会:“但是那时候学长都不搭理我的。我们是今年刚在一起,而且我已经二十三岁了。” 李木榕:“噢,江隐对于感觉到棘手的人,通常就会这样做。” 江隐:“再不吃菜冷了。” 陆先宁和李木榕识趣地拿起筷子吃菜,青菜都是李木榕自己种的,新鲜可口。吃完饭后,陆先宁拜托江隐帮忙把行李箱里的盒子拿过来。 “李阿姨,我这次来得匆忙,没有准备很好的礼物。”陆先宁把盒子递给李木榕,“第一次见面对我而言意义重大,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请您一定要收下。” 李木榕接过盒子打开,礼物是一条项链,18K金细链,坠一枚指甲盖大小的圆形黄色钻石,镶嵌白钻,看上去低调而优雅。 李木榕一看就知道这条项链价值不菲:“这太贵重了。” 江隐在一旁道:“没有价格。这条项链是陆先宁自己设计和制作的。” 李木榕有些吃惊。陆先宁还有点害羞:“也没怎么制作,就是打磨一下钻石,然后把它们串在一起而已。我妈妈是做珠宝设计的,我偶尔帮她的忙,她让我自己拿材料做点喜欢的东西。您要是喜欢,就再好不过了。” 李木榕的眼中流露出欣赏的神色,她收下项链,起身示意江隐:“跟我来。” 江隐一回来就被他妈使唤,也习惯了,把陆先宁抱到轮椅上。李木榕带他们来到一个房间门口,打开门进去。陆先宁看一眼,睁大眼睛。 这个房间竟然是个小工作坊。桌上都是雕刻刀具,油石,砂纸,立体显微镜。架子上摆着各类书,零散的道具,还有微雕作品。 房里有些乱,陆先宁好奇地环顾,李木榕在架子前挑选一会儿,拿起一个盒子过来。 “这个送给你。”李木榕把盒子放进陆先宁手心。 陆先宁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玉雕的小船,一节手指大小,玉润白透亮,一叶扁舟上,一人撑篙而立,巾带飞舞,一手按在草编帽上,帽檐的草杆都根根分明。 陆先宁捧起盒子,睁大眼睛注视这玉舟上的每一处细节:“这......这雕工也太厉害了!” 李木榕淡然接受了他的赞叹:“算是我最满意的作品之一吧。” “这个我真的不能收......!” 李木榕站起身:“我能雕出一个好看的,自然能雕出更多好看的。” 江隐的母亲太洒脱,把盒子塞给他就去后院整理菜地了。回房后陆先宁还有点发愁:“这个玉太漂亮了,早知道我就找个更好的礼物送给阿姨。” 江隐:“你亲手做的项链也很贵重。” “你刚才还说没有价格呢!” 江隐无奈看他:“没有价格,就是无价之宝的意思。” 陆先宁傻乎乎噢一声。江隐将他扶到床上,问:“对这里感觉如何?” 陆先宁点头:“很安静,我喜欢。” “等你恢复精神,我们再去利尔茨看望你的父亲。” 陆先宁笑一笑,点头。他的内心是失落的,虽然没能按时去为父亲献一束花,想来父亲也不会怪他。 他只是在逃避胆小的自己而已。
第44章 江隐在家照顾了陆先宁一周,陆先宁已经能拄着拐杖自己慢慢走了。每天李木榕天不亮起床整理自家的菜地和小花园,晚上早早睡下。江隐则白天处理公务,开车出门买菜做饭,陪陆先宁复健。 直到江隐必须要回裕市一趟。公司的重要事务需要他亲自出面,已不能再拖了。 李木榕:“说过了我会照顾好先宁,你能不能不要像个操心的老妈一样?” 江隐无语看着自家老妈,陆先宁在一旁笑:“学长,你快回去吧,我能自己走路了就没问题的。” 江隐无法,拎着包站在院子门口,叮嘱陆先宁:“上下楼梯都要注意安全,洗澡的时候记得踩在毛巾上,把拖鞋底擦干净再出来。” 又对李木榕说:“妈,你得时时看住他,手机随时放在衣服口袋里,他有事就给你打电话。” 李木榕:“知道了。” “我会把每天的菜谱发给你,你要是没空买菜,我让人送到家门口。” 李木榕终于不耐烦了:“你爸当时卧病在床三个月,不都是我每天照顾得好好的?赶紧走吧!从没见过你话这么多,真烦人。” 江隐被他妈推出门,陆先宁笑得打跌,站在院前朝江隐挥挥手:“学长再见。” 江隐无可奈何,示意陆先宁进屋去,上车走了。 为了表达对李木榕照顾自己的感谢,陆先宁会力所能及做自己可以做的事情,比如拄着拐杖给李木榕的小花园浇浇花,坐在餐厅帮忙择菜削皮。猫们平时神出鬼没,只有到饭点会准时从院墙跳进来,陆先宁就负责给它们投食。 陆先宁还挺适应这种田园生活。李木榕没什么朋友来往,平时不是种菜种花,就是在房里做雕刻,陆先宁好奇,她就清出个位置让陆先宁坐在旁边看,与陆先宁互相交流珠宝设计制作和微雕工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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