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屋子里找东西还不习惯,他就近从厨房里拿了块抹布来,要擦的时候,一时间又迟疑着停下来。 “干什么,”傅轻决对段宁瞪眼,粗声道,“这是不是你泼的?赶紧擦。” 不就是裤裆被泼湿了得擦。段宁后遗症好得差不多,瞧着冷冷淡淡迟钝得很,可就这样都得装模作样地扭捏起来,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段宁动作很慢,表情规矩,一副公事公办地模样,手却很笨,一下轻一下重的,弄得傅轻决有些心猿意马,冷眼看他耍这些小手段。 傅轻决敞腿等他擦完,眼睛一眯,提了口气又怒道:“段宁,你拿厨房里的抹布往我身上擦?” 段宁轻叹口气,转过身去微挑了一边的眉。 “是新的,很干净,”段宁说,“要不然还是换身衣服。” “换什么衣服?哪里有衣服换?” “我的衣柜里……” “算了,你的衣服不合尺码,还想给我穿?” “……” “反正今晚没事。” 段宁心中一愣,想起刚刚傅轻决提到谢革说了什么,却又打住了,不知道傅轻决今晚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如果是为了试探他的忠诚,检验他的真心,亦或者来敲打他,不要有任何非分之想......可傅轻决的反应不太符合常理,心情也过分的好了。 “谢革他那天……”段宁冷不丁地开口,是要如数坦白汇报的意思。 “好了,”傅轻决却打断了他,“谢革他怎么了不重要,这几天你处理银行交易数据,应该没忘了当时耍花招拷出来的离岸信息吧。今年自由基金会的各项资助项目已经开启了,包括北欧的政治献金账户也在启动中,兰亚有些操作和这些类似,但用途天差地别,所以需要尽快弄清楚,得再去一趟北欧。” 段宁看着傅轻决站起身,一步步走来,没几步路段宁就被逼到了墙角站着。 傅轻决没有再贴过阻隔贴,稍稍敛眉,信息素就被他随心所欲地释放出了一小缕,并且持续不断,花香的气息已经足够浓了。 这才是有意为之的试探。 段宁目光平直,静静地看着傅轻决的前胸和衣领下的喉结,他在逼迫中抬眼,仍然很平静,只是有些无措和紧张。 他对信息素确实没有反应了。 傅轻决也感觉不出段宁究竟有没有反应,仿佛没了信息素,一切都不作数了。 而段宁像是非常善解人意,能读懂傅轻决的意思,刚主动伸手往下,就被傅轻决一把抓住了手腕。傅轻决抓得用力,轻嗤了一声说:“这种地方亏你也想得出,省省吧,别墅里有人代替你的位置。” “过两天弗雷克会把你的护照和签证送来,这次你跟我去北欧,干不好就别回来了。” 傅轻决说完便侧身按下了门把,离开时将门关得震天响。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房间里只有一些回声飘荡。段宁靠墙站着,深呼吸一口,渐渐垂下了眼,他抬手碰了碰鼻间,不知道香气为什么迟迟不散。
第33章 第二天段宁就收到了弗雷克送来的护照和签证。 弗雷克再面对段宁时,变得很规矩,一板一眼中带着难以察觉又无能为力的愤恨,以至于盯在段宁脸上的目光,停留的时间有些长了。 说实话,这也是他头一回正视段宁,哪怕带着敌视。 令人感到不安的是,段宁只是来了安全局几天,就已经不能同日而语,他穿着和那些探员一样清一色的白衬衫,坐在那里,冷淡肃穆、不容靠近的感觉却仿佛浑然天成,无从动摇。 弗雷克擅自对段宁说了不该说的话,是称不上被冤枉了的越矩,他自知犯了傅轻决的大忌,对处罚没什么怨言。他原本应该继续记恨段宁,但此时被段宁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段宁对他说谢谢,他竟然喉口一紧,大脑一片空白。 丢了魂似的费雷克突然明白,傅轻决对段宁的特殊对待并不是毫无根据与道理的。 段宁平静的眼里无波无澜,却仿佛有一场暴风雨卷向被他看着的人。 送走了弗雷克,段宁只需等待之后的传话,离去北欧还有两天,他得尽量将在调查组的工作提前做完一些。 到傍晚,段宁把部分工作资料放进包里,下班路过商店,购买了一袋打折食品,然后走路回公寓。 只是段宁这次选择了一条全然不同的路,途中会经过靠近中央花园的街口,那一片都是政府部门的所在地,出入街口的轿车不张扬,但一张张车牌号都足够彰显身份。 空气里弥漫着杉树的清香,微风吹拂在脸上,段宁似乎漫无目的,只是为了享受某种久违的自由,不属于这具驱壳、这个灵魂能有的自由。 但这种假象也很快地被打破。 他刚经过花坛拐角,和昨天一样,他的余光里迅速闪过了一道人影——这是在新联邦的首都特区,整个国家的心脏和中枢神经位置,四处都有藏在暗处的眼睛。 段宁提着塑料袋的手指紧了紧,但脚步没有停下来,继续沿着路边灌木丛往前。 有人在跟踪他。 段宁穿过马路,绕过几个街角,公寓楼的小区门很快出现在眼前,他紧绷着下颚,突然在一个死角拐了弯,等在视线盲区内几秒钟,再飞快转身,面前赫然站着个人——却是一个脸上脏兮兮的小女孩。 小女孩穿着运动服,有双大眼睛,她手上拿着一只同样很脏的小兔子娃娃,小兔子的两只眼睛格外漆黑,像它的主人一样纯真,看人时不知畏惧。 段宁一愣,抬头看向后方空旷的平地,周围街道上只有傍晚归家的行人。 “你好,”段宁蹲下身问道,“是要回家吗,你的爸爸妈妈在哪里?” 女孩歪头说:“我没有爸爸妈妈。” 段宁默了默:“你的监护人呢?” 女孩撇嘴,转身指了指不远处,指向了公寓楼隔壁街道旁的那个小区。 “我阿姨住在那边。” 段宁看了看路上的汽车,只好扶着她往那头走。 段宁轻声问道:“刚刚为什么要跟着我?” 女孩嘟嘟嘴,双眼显得很无辜:“因为你真好看,我还想要点吃的。” “不要吃陌生人的东西,”段宁说,“也不要听信别人的话。” 路上,段宁替她拿了一会儿那只小兔子,透过兔子眼睛便看明白了,他把女孩送到了隔壁小区门口,杂货店的老板娘一眼便认出了她,说去哪里玩了怎么脸上这么脏,你阿姨今天又加班吗? 女孩看了眼段宁,又看向他身后某处,把兔子玩偶放回货架上,然后一溜烟跑进了小区,瞬间没影了。 段宁见此转身回去,还没有两步路,便看见17号从花坛边走了过来。 见段宁停下来不言不语,17号说:“你住在安全局分配的公寓里,我也差不多,”他点了根烟,脸上的刀疤随之牵动,“就在架空层车库的杂物间里,也算住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了。” 段宁往后退了一步,眼神有些冰冷,淡淡说:“如果你有什么想知道的,要汇报给傅轻决,可以直接来问我,不要利用孩子来做这些。” 17号瞬间盯向了他,仿佛很惊讶。 “傅轻决很喜欢小孩,不要把小孩牵扯进来,如果他知道了,你可能得不到什么好结果。” “为什么这么认为?因为我立马出现了?” 段宁说:“眼睛里装着摄像头的兔子玩偶,是你给她的。” 17号沉默了很久,不置可否,最后却说道:“我没想过还能得到什么好结果,倒是你,连区区一个跟你无关的小孩都想保护,我劝你尽早放弃。傅轻决对你……很不一般,”他挑眉,“等这次议会选举结束,苏纳在下一次总统大选连任就是板上钉钉,你不如认清现实,跟着傅轻决,至少荣华富贵不用愁。” 而段宁想做的那些,只犹如蚍蜉撼大树。 段宁微微一笑,说:“我如果再被你向傅轻决告发一次,你就能彻底除掉我这个隐患,而按你的说法,我只要跟傅轻决开口,明天你就得从安全局滚蛋。” “看来我还得感谢你,”17号说,“那就看看是你先被我告发,还是你先让傅轻决除了我。” 段宁知道17号当年是奉命行事,他只是在庞大而疯狂的阴谋机器中处于执行端的一只蚂蚁,也许有过平庸之恶,但机器运转的残酷规则依然倾轧在了他的身上,让他同样不得反抗。 但段宁也无法相信17号,他不会再给17号任何可乘之机。 17号看着段宁走了。 他扔掉烟头,走向杂货店里,老板娘见了他一笑,他拿起那只小兔子看了看。 兔子眼睛其实已经伪装得堪称完美。 “朵朵她阿姨要养孩子不容易,总是加班,”老板娘说,“那小孩喜欢在外面玩,上次多亏了你救她,不然被车撞了就完了。” 17号看着挺吓人,又沉默寡言,他点点头说:“这只兔子的眼睛坏了,我买下来,先拿去修好,到时候麻烦你送给朵朵。” 老板娘问:“怎么了,打算换工作,要搬走了?” 17号说:“到时候她问起来,就说我去工作的地方太远,以后有机会再回来看她。” 几天后,段宁一早从公寓离开,坐上早已等在楼下的黑色高级轿车,经过小区外时,看见了那天那个眼睛大大的小女孩。 她牵着一个中年女子的手,大概是去上学,背上背着书包,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一只小兔子娃娃。 段宁透过车窗一扫而过,看见那已经是另一只兔子,因为它的眼睛不再那么黑溜溜的,而是缝着两只正圆形的彩色纽扣。 他才终于放下心来。 轿车载着段宁一路到了别墅。 此次去欧洲,明面上的说法是为处理兰亚在北欧的相关银行业务,段宁现在在安全局,和傅轻决一行人同行,没什么问题。 但傅轻决到此刻似乎都还没起床。 段宁走进空旷的客厅,站了一小会儿,终究没忍住往阳光房那边靠了一点。好在鱼缸里的金鱼和那些盆栽似乎都好好的,短短几天,还不至于怎么样。 紧接着,从餐厅里传来一阵脚步声,段宁立即回正了上身,转头一看,有些愣住了。 那是个眉清目秀的男孩,身高比一般Omega要高上许多,骨骼纤细,有双漂亮清澈的眼睛。 段宁在夜灯闻见的甜桃信息素,就是他的。 他债务被全部还清了,模样没了在夜灯时的风尘谄媚,而做回了联邦国立大学的学生,他来别墅,是特地来感谢傅先生的。 “我叫宋闻,”他手里端着餐盘,里面放着傅轻决的早餐,“你是谁?这么一大早的,不会吵着傅先生吗?” 段宁喉结动了动,平静地说:“我是兰亚科技的员工,不好意思,不知道傅先生还没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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