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午睡了那么久,哪里还睡得着,想更新,又不想让晏鹄知道自己在写东西,洗完澡后躺回床上就盯着天花板发呆。 晏鹄去了书房一阵,回房间时还带着电脑,他坐到床上处理剩下的工作,随着鼠标下滑,屏幕上闪过一条又一条璀璨夺目的宝石项链,和奢华精致的腕表,黎湫偷偷瞥了一眼,他很快就开口:“你想要吗?我明天要去参加拍卖会。” 黎湫心里一惊,轻声拒绝:“不用了……谢谢你。” 他可不想这样。他现在还不起这些。他已经不是买东西不用看价格的黎湫了,这些他都还不起,晏鹄送他其中任何一个他都还不起,他什么也送不了晏鹄了。 不然,他难道又送晏鹄一条贝壳手链吗?在他有钱的时候送这种不值钱的东西暂且可以当作是情趣,毕竟他送过晏鹄价值连城的东西也不少,但他现在没钱了,还送那种东西就是掉价了。 多窘迫。太难堪。 比在国外交不起房租而被赶出来,只能在楼道靠着行李睡一晚上还要难堪。 黎湫胸口泛来一阵一阵的酸涩,只好翻过身,说:“我睡觉了,晚安。” 晏鹄看着他的背影,低低地应着:“嗯,晚安。” 灯熄了。晏鹄电脑上的文件也关掉了,在“怎样让黎湫开心”这套试题里,他又一次获得了没有及格的低分成绩。 黎湫以前很喜欢买表的,为什么,还是拒绝他。要重做多少次,才能选中一次正确答案。 —— 很快,黎湫就在床头柜上看见了一个盒子,盒子里是那晚他在晏鹄电脑上瞥见的一块腕表。 他叹气。 这表是梵津的,表盘上镶嵌着许多碎钻,这确实像是以前的他会喜欢的,因为他那时就喜欢这种闪到晃眼的表和首饰。 当然,这块表的身价他也可以想象得到。 好吧,这表晏鹄应该也可以带吧,不过晏鹄根本不会戴这种类型的。 晏鹄和他简直是两个极端。 怎么办。如果能还回去就好了。 黎湫想到衣帽间那一抽屉的表愁得不行。 以前晏鹄送他一件礼物,不管是什么他都可以高兴一个月,恨不得跟全世界炫耀,但现在晏鹄多送他一块表他都只觉得压力很大。 能不能卖一些爸妈的房产,用那些钱来还。 可是他又舍不得。 唉。 黎湫垂头丧气地合上盒子。 晚上,晏鹄回得早,赶上了晚饭,也明显感受到了黎湫的低气压。直觉告诉他黎湫应该看见了那块表,但看见了为什么是这个反应呢。 为什么这么不开心。 明明他是照着曾经抄的答案,为什么还是不对,他送的东西已经只会让黎湫不开心了吗? 因为以前喜欢他,而现在不喜欢他。 一顿晚饭,两个人各怀心事,食不知味。 睡觉前,黎湫犹豫了很久,才缓声向晏鹄开口:“你以后……可以不用送我表。” “……什么都不用送。” 晏鹄僵了下,这么直接的拒绝,他从来没有在黎湫嘴里听见过。 黎湫垂了垂眼:“我送不了你什么。我没有钱。” 晏鹄一阵阵的耳鸣,他有些艰涩地反问:“没有钱吗?” “嗯。” 他翻了个身,轻轻应着:“哦,好的。” 即使结婚了,你也只把自己当作那个无家可归的黎湫吗? ---- 故意捧着电脑在老婆旁边看拍卖会的文件呢
第10章 衬衫 从这晚以后,晏鹄回来的次数就逐渐减少了。每天晚上都回来很晚,有时候干脆睡在公司,黎湫很难再和他碰面。 黎湫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不过很明显他的目的达到了,晏鹄不再继续送他礼物,他将晏鹄推得更远了。 他觉得他和晏鹄已经是分岔路口上的两个人,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有一天晏鹄能和他离婚,去找个更喜欢的Omega结婚,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 婚姻可不是像他们这样啊。 黎湫看了眼窗外楼下空空的秋千架,抬手拉上了窗帘,室内瞬间暗了下去。他回到床上打开电脑,继续写稿。他最近已经恢复更新了,读者纷纷涌上来问他最近怎么样,他很受感动,也终于被分散了一点注意力,不至于那么伤神。 其实他应该再去看看心理医生,在国外毕业后开始工作那一年,因为有了董珂的帮助,他的生活好过了一点,也终于攒了点钱,在董珂的软磨硬泡下去看了心理医生,之后,他就服了一年的药。 那些药的副作用会让他掉头发,甚至发胖,他觉得这使他更焦虑更难过了,仿佛连他最后拥有的,他以前从不在意的,他的漂亮,他也要失去掉。 医生曾建议他去做记忆切除手术,将有关于晏鹄的记忆封锁起来,但他不肯,明知道什么让他最痛苦,明知道自己和晏鹄已经没有了可能,他也不肯放弃。 董珂只好经常带他出去散心,在M国到处游玩。有一天下午,董珂躺在一个湖边的青草地上,和他说,我以前也特别喜欢一个女孩子,在一起那么多年,最后才说不合适,分手了。 “你明白吗,相爱的人不一定合适,不合适的人如果相爱的话,那么每一分钟都是在忍耐,所有的陪伴,都是在忍耐中度过的,这样不过是在消耗爱,等消耗完了,就得分开。” 黎湫愣愣地想,哦,原来他和晏鹄在一起的每一分钟,晏鹄都在忍耐。 他没和董珂说过自己和晏鹄分开的原因,但世界就是这么巧,原来董珂也曾因为这一句“不合适”就和相伴多年的爱人分开了。 听起来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却是最能让他们放弃继续相伴的理由。 “你很爱那个人,但是没办法,除了分开。你不能让自己和对方都很痛苦。” 好吧。黎湫回答。 他希望晏鹄别再忍耐,别再痛苦,他会试着放手。 然而黎湫没想到有一天晏鹄会把自己从M国接回来,他以为自己永远都回不来这里了。那时候他已经断药半年,因为吃得太少又迅速瘦了下去,很久没剪的头发也长到了肩膀,除了脸色很憔悴,应该看不出他生病了。 直到现在,他也没再去检查过。 感觉似乎又病了,但尚且可以忍受,索性就当自己没有生病好了。 黎湫点击发布,很快就收到了一条打赏消息,他点开一看,又是那位读者。等级不高,像是刚建的新号,昵称是一串乱码,最近只要他一更新,这个读者就会立马给他打赏。 打赏的金额还不少。但又从来不和他互动,一条评论都没发过。 他有猜想过是晏鹄,又觉得这样的猜想未免有些可笑,他从没有在晏鹄面前暴露过有关于他写文的事,晏鹄也不至于把他的一切都查得这么清楚。 他干嘛什么都想到晏鹄呢。 —— 周四的下午,黎湫偶然在卧室衣柜里发现了以前送给晏鹄的衬衫。 这都是多久以前送的了,早在几年前就该穿不下了,孤零零地躺在衣柜深处,看起来那么新。 晏鹄又忘了扔掉。扔掉旧的,不能再用的东西。 黎湫本来只是想找找抑制贴,最近他的信息素不太平稳,怕房间里信息素太浓会影响到晏鹄。他不想问晏鹄,去问管家,管家说不清楚,房间里可能会有。 他翻着翻着就翻到了衣柜里,但谁会把抑制贴藏进衣柜里呢。 黎湫觉得自己的借口很拙劣。 他没找到抑制贴,却果然找到了晏鹄忘记扔掉的旧东西。 黎湫拿起那件衬衫,翻过来,发现后面有一大块墨水,哦,他想起来了,初三的时候,他送了晏鹄这件衬衫,还磨着晏鹄一定要穿。结果晏鹄换上的第一天就被后桌甩笔甩上了一大块墨水,白衬衫,黑墨水,怎么可能洗得掉。 后桌不停向晏鹄道歉,晏鹄一声不吭,脸色差得很。黎湫知道晏鹄谁都不喜欢,谁都讨厌,被这样无缘无故弄脏了衣服,当然要生气,晏鹄是特别不宽容别人的人。 所以黎湫很宽容地和后桌说了没事,又扭头安慰晏鹄,说自己再给他买一件,不要生气了,晏鹄没应声,低下头写题去了。 黎湫后来没有再给晏鹄买第二件。他忘记了,也不知道晏鹄有没有因此而生气。 黎湫盯着那么一大块墨水笑了笑。 原来他很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也有不那么细心的瞬间,也会有片刻的不认真。 可他后来开始送更贵的东西了,他送晏鹄限量的手环,送晏鹄很贵的腕表,送晏鹄托父亲从国外带回来的钢笔,甚至送晏鹄一架钢琴。 他以为这些东西不像衬衫那么容易被弄坏的,晏鹄就可以不用生气了。 晏鹄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扔掉这件衬衫呢,像那张兴趣班的宣传海报,那支按动不了的自动铅笔,那个摔断手柄的陶瓷杯,和更多更多。 包括年少相伴的他。 这些没用了的旧东西,晏鹄打算什么时候才扔掉,再换新的更好的。 黎湫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这件孤零零地躺在柜子深处的白衬衫,看起来很新,翻过来一看却有好大一块污渍,丢掉了可惜,留下来又用不到,于是搁置着,直到真正变旧。 这种感觉很快侵袭了黎湫,他恐慌至极,但不知道该求助谁,谁来把他拿出来,洗干净那块污渍,别让他变得太旧。 黎湫在深夜小心翼翼地钻进晏鹄的臂弯里,他流着泪违心地希望晏鹄不要那么快把自己扔掉。 他要怎么办呢。他一边要晏鹄去和更喜欢的Omega结婚,一边又要晏鹄别扔掉自己。 他又要晏鹄怎么办呢。 ---- 我们宝宝以前真的是很大手笔,所以现在才会觉得难堪???????????
第11章 清算 窗外淅淅沥沥下着雨,晏鹄又准时睁眼醒来,然后扭头看向身侧蜷成一团的黎湫,以这种他陌生的姿态躺在他很近又触碰不到的距离里。 以前黎湫总是想要睡到他身上,他就会趁黎湫睡熟后将黎湫的手脚都扒下来,再轻轻地摆好,像摆弄一个乖巧的娃娃。 他长久而沉默地拒绝着黎湫的过度亲密,直到现在黎湫终于开始远离他。 晏鹄起身,照常整理好自己那一侧的被子,又帮黎湫轻轻扯了扯被角,然后站在床边盯着黎湫的脸看了二十分钟。他特意每天早起了半小时,只是为了这样看一会黎湫,其他什么也不做。 他不知道黎湫最近为什么不开心,那种低落的情绪已经从黎湫的信息素中传达出来了,馥郁的百合花香里隐约埋藏着腐烂的味道,黎湫的状态很不好。 脸颊上刚长出的一点肉又迅速掉了下去,每天二十分钟,晏鹄看得很分明。 于是他又开始思考“怎样让黎湫开心”,虽然很愚钝地找不到答案,但还是很愚钝地在找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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