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于逸秋结束这通电话前,沈濯率先回到了客厅。 手里装水果的盘子哒一下,搁在大理石桌面的餐桌上。 寂静中,沈濯垂目敛眸,看不出任何情绪。 于逸秋带着狗回来,蹲在门口给它们擦脚,沈濯看过去,什么都没有问,他是希望,也以为,于逸秋会自己说的。 不该是这样吗? 于逸秋对他从无隐瞒,什么都喜欢跟他说。 至此,沈濯都觉得那个宋书华没什么大不了的,谁都有过去,感情也分前后,一段曾经,时间泯灭不了,回忆尚能存档,重逢再见罢了,沈濯没那么心胸狭隘。 他原本想,于逸秋早晚会自己来跟他聊这些的,男生坦然豁达,一段过去,想必早已放下。 可后面一段时间,于逸秋忙工作、照顾孩子,和沈濯什么都聊,但从未提及宋书华这个人。 不提,沈濯未必不能理解,毕竟他自己也有不想提及的人。 可于逸秋明明是去见宋书华,与沈濯聊起或出门的时候随口招呼,却只说出去见朋友。 沈濯神色如常,温和地问:“哪个朋友。” 于逸秋:“就……” 笑:“说了你也不认识啊,就一个朋友。” “我约了跟他打球,打完回来。” …… 铁丝网围着的室外球场,场内人声起落、拍球声不断。 场外,一辆车停在路边,车窗后,是目光平静地投注向球场的沈濯。 沈濯看着铁丝网内,看到身影跑来跑去的于逸秋,看到于逸秋走去球场外喝水,和身边站着的一个同性说说笑笑。 于逸秋和那人聊了多久,沈濯便默不作声地看了多久。 看到后来,平静的面孔上、眸光里,一点点升腾起了冷意。 这不是如今的沈濯会有的神情。 却是过去的沈濯人后日常的表现。 连沈濯自己都以为他和过去不一样了,到头来才发现,他的底色根本没有变过,只是于逸秋给他带来了太多幸福,掩盖了他身上过去的那些痕迹。 玻璃升起,车子驶离。 方向盘后的沈濯面无表情地开车,脑海里已经晃过了一百种一千种让那个宋书华在于逸秋身边消失的办法。 开车目视前方,沈濯的神情不加掩饰的阴沉到底。
第45章 沈濯只觉得心痛 突然,沈濯按双跳,急刹,把车停在了路边。 他双手紧握方向盘,闭眼躺靠座椅,不让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继续下去,也不让自己继续往下沉。 他自救一样,拽着自己的心绪拼命向上。 因为沈濯内心深处有一个本能的意识,那就是他好不容易有了现在幸福的生活,他不能搞砸。 他是可以用手段,甚至在神不知鬼不觉、不让于逸秋察觉的情况下,就让那个叫宋书华的从此身边消失。 然后呢? 他这辈子自作聪明的时候还不够多吗。 上一次他就害死了姜燃,这一次,于逸秋会不会也流着眼泪说恨他。 过往回忆、心底阴影与眼前现实搅合着内心,抑郁症犯病时才会有的昏眩和心悸几乎要重新笼罩向沈濯。 沈濯用了很大的心力,去想于逸秋、想这么久的幸福生活、想生生,才把恶念和心绪一起强压了下去。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筋脉暴凸,额头颈间全是一层细汗,胸腔也跟喘息似的起起伏伏。 他闭上眼睛,不允许那些暗晦的手段再出现在自己脑海里,与此同时,因嫉妒气怒而起的无力感牢牢地扒抓在心口。 他真的真的,从来没有想过于逸秋会不爱他这件事。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爱与亲密相伴几乎是等同的,他以为他对于逸秋是怎样的,于逸秋对他也会有着相同的心意。 他以为他们过着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于逸秋的心便也寄靠他的身上。 原来不是吗。 原来根本不是他潜意识里以为的那样吗。 清晰地意识到这些,终于发现于逸秋不爱他这件事,抛开所有的情绪,此刻的沈濯只觉得心痛得无以复加。 这是过去任何时候都没有过的痛,姜燃死的时候也没有,或者说,这两种痛是截然不同的,一种是特别的难过悔恨,心绪下沉无力,一种是有如实质的钝痛,像一把刀在心口不停地搅刺。 沈濯几乎要承受不住,手都捂在了心口处。 他伸手就去拿手机,想要给于逸秋打电话,听听男生的声音,让自己好受些。 可手机拿起来又放下了,他靠着椅背深吸了两口气,推挡起步,重新开车上路,往家赶去。 到家,从阿姨手里接过生生抱在怀里,感受到熟悉的重量,闻到孩子身上喷香的奶味,沈濯才得救似的,觉得好受了些。 沈濯把额头轻抵在生生柔软的肩膀上,闭着眼睛,让自己的大脑和思绪一点点平静下来。 可就算他人已经冷静下来了,心口的痛感却并没有减少,脑海里也不停闪现球场上于逸秋与那个男人站在一起说笑的画面。 沈濯不想去想的,却控制不住地去联想后面于逸秋和那个男人会有怎样的发展;于逸秋现在从不主动聊宋书华,后面跟他提及的时候,会不会就是亲口告诉他自己喜欢宋书华? 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了,会不会还要带走生生…… 此刻的沈濯和当初姜燃刚死的时候一样,脑子里混乱一片,不想去想,却根本控制不住,是犯病的征兆。 怎么重新冷静下来的,沈濯自己都没印象了,似乎是抱着生生,给心理医生打了个电话,再去卧室,吃了几片药。 然后,沈濯就干坐在于逸秋卧室窗边的躺椅上抱着生生。 后来阿姨过来把生生抱走去吃辅食了,沈濯就一个人坐着。 日光偏斜了,太阳西落了,沈濯无知无觉一般,木然地坐在那里。 于逸秋是打车去的球场,后来打完球,和宋书华找了家店喝了些东西、坐着聊了会儿天,两人才结束这次碰头,道别分开。 坐车回家的路上,于逸秋默默品味和宋书华这段时间不算多的联系和几次见面,说实话,见面前,他也以为再见宋书华,他会有当年的那份心动和特别的,毕竟他暗恋过宋书华,初恋对人的意义总是特别的,不是么。 可等见了,打招呼了、说话了、聊天了,甚至一起打球说笑了,于逸秋才发现他对宋书华根本没有他以为的那些特别的心情。 但最近的联系和见面,于逸秋又确实觉得自己的心绪和平常不太一样,他以为这些是因为宋书华,便总在宋书华身上找原因,可见了面、结束了后回味,又好像不是因为宋书华的关系。 ? 于逸秋纳闷了。 宋书华这时发来消息:【几次见面,都没有一起吃个饭。】 【当面没好意思问,现在可以问问吗,是太忙了吗。】 于逸秋想都不想,直接回:【没有,不是因为工作。】 【主要孩子在家。】 宋书华:【?孩子?】 于逸秋这里没什么不能告知的,他那么多朋友都知道他生了,不多一个宋书华。 他直接回道:【忘了跟你说了,我自己生了个孩子,已经半岁多了。】 宋书华:【惊讶瞪眼.jpg】 …… 于逸秋这边和宋书华坦白得直接干脆,等回了家,做贼一样悄悄的,进门看到保姆阿姨,先问沈濯回来了没有,知道沈濯早就回来了、在楼上,心底莫名一阵心虚。 于逸秋在家心大惯了,这时根本没深究自己心虚什么,等见了沈濯,好么,心更虚了,目光都往一旁瞥,借抱孩子掩饰神情。 沈濯一切如常,吃饭的时候聊天,问起于逸秋下午和朋友打球打得开不开心。 于逸秋却答:“没打多久,就打了一会儿。” 还马上表态道:“没跟他吃饭,真的,就一起喝了点饮料。” 沈濯语气淡淡:“是那个叫宋书华的吗。” 于逸秋无端的,又开始瞥沈濯的脸色:“啊。” 沈濯看过去:“以前没听你聊过你这个朋友,刚回国的,学什么的?” 完全是闲聊的语气。 于逸秋却又开始含糊其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含糊什么,总之下意识的就是不太想和沈濯聊这些话题。 “学的计算机吧好像,具体做什么的也没细问,我也不懂。” 马上扯开话题:“这菜是不是有点咸啊。” 沈濯垂眸看向那道菜,实则不动声色,原本是想探探口风,看看于逸秋对宋书华的态度,可男生过于明显的转移话题,沈濯不想多想,都不得不去品味于逸秋的刻意回避到底是为什么。 从前喜欢的人,初恋,很特别吗? 特别到什么都会跟他聊的于逸秋也会对他三缄其口? 沈濯吃着饭,咽下了想要接着再试探的那些话。 因为于逸秋的态度太过明显了,已经不用他开口追问了。 再开口,能得到的,恐怕也只是一个令他更心痛的明确答案。 这夜,临睡前,沈濯一个人在酒窖喝了两杯。 深红色的液体从透明玻璃杯倒向口中滑下咽喉,男人品味到的,只有满腔的苦涩。 可沈濯不得不喝,像过去曾经的、于逸秋出现前的那些日日夜夜,因为酒精可以麻痹人的神经,喝多了,大脑迟钝了,深陷往下的情绪就能飘起来一些,不让人觉得太过难受。 沈濯就喝了两杯,喝完了,他想他还是要找机会详细地问一问。 一是因为一直以来,他和于逸秋的相处就是这样的,有话直说,当初表达喜欢是这样,如今也不会变; 二是沈濯不死心,他不信朝夕以来的亲密相处,于逸秋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他不信一个归来的初恋可以改变一切。 可巧就巧在,宋书华刚搬来A城发展,谁不认识,就只认识于逸秋这个竹马伙伴,于逸秋又外向开朗么,两人聊天见面都很愉快,宋书华便没有客气,请如今定居A城的于逸秋帮忙给他看看房子、选选家具。 于逸秋为人本就热心,宋书华都开口了,他当然用心出力地去帮。 于是后面,于逸秋趁着暂时没有工作的几天,基本天天外出,不是陪宋书华看租的房子和地段,就是两人一起逛家具买日用。 沈濯在于逸秋出门的时候问了,问他去做什么,于逸秋眨了几下眼,明显的心虚,也确实撒了谎:“哦,我约了李陶。” 沈濯看着于逸秋,第一次知道男生也会对他撒谎。 撒谎本身没什么,成年人的世界到处都是谎言,沈濯见怪不怪。 可于逸秋有意隐瞒的背后意味着什么,沈濯没办法忽略,同时也令沈濯无法再不动声色地抓着人细问,只能选择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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