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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恩腮帮子吃的鼓囊囊的，半天想起来，眼珠朝屏幕看看，想知道褚淮山吃的什么饭。 “爸爸吃了粥。”褚淮山把碗倾倾斜，笑着说，“恩宝吃的米饭和青菜啊，真好，多吃一点，帮师父多干些活，菩萨疼你。” 其他几个师兄吃饭快，匆匆拿了碗去后面刷，然后继续去念诵经文。 银杏树下只剩下一个小逢恩，看见别人走了，眼睛随着那背影扭了半圈，脖子都快180度，这才回过神，继续捧着自己的小碗吃饭。 没吃两口他就端着小碗把汤喝光，然后一溜烟朝寺庙后门跑去。 逢恩喜欢在那里喂流浪小动物，他有善心，每次吃不完的都要和小动物们分一分。 没跑两步，想起来小手表没拿，又匆匆折回来，一把揣进自己的小灰袍子里，跑出去喂猫猫狗狗。 “宝宝，天黑了。”褚淮山开玩笑，“就是把表放哪儿了？这么黑，爸爸什么都看不到了，也看不见宝宝。” 逢恩听见他的声音，又从怀里把手表拿起来，放在地上，然后把饭给那些小动物你一口我一口地喂。 褚淮山看着小逢恩身边聚集一堆小动物，不争不抢，都等着他，眼神温和。 这孩子这么善良，菩萨一定不会让他有事。 老天爷若有眼，也不会让好人寒心。 逢恩把碗里的饭都弄得干干净净，等这群小动物吃完，才对小天才那头说：“晚上不走。” “你晚上不回来了？”褚淮山摇摇头，和孩子好声好气的地商量，“恐怕不行，宝宝。” 逢恩眼睛瞪得大大的，像问为什么。 以前他也在寺庙住，还是褚淮山把他送过来的，怎么就不让他在这儿住了？ 他乖，他又不热师父生气，师父还疼他，对他好呢。 ——怎么就不让他住啦？ 他那个小脑袋怎么也想不明白。 “马上要过年了，寺庙里很忙，师父要给大家讲经文，顾不上你。”褚淮山知道逢恩喜欢寺庙，红墙绿瓦，香火缭绕，师兄对他好，又有漂亮的银杏树和小动物，他怎么会不喜欢？ 可寺庙毕竟人多眼杂，要是逢恩再让人推倒了，这可怎么办？ “爸爸会不放心的，宝贝。”褚淮山没有拒绝逢恩，换了一个说法，“你要是喜欢寺庙，等过完年爸爸和你一起去，好吗？” 逢恩小人儿挠挠小耳朵，把脑袋转到一边去。 很显然就是不好，他不高兴。 褚淮山劝说半天，小人儿愣是一句话都不听，看那个倔样分明是打定了主意，晚上不要回来。 褚淮山最后没办法，瞧见保姆拿着扫帚出来，跟逢恩说：“那让阿姨跟你一起去住两天。等大年三十爸爸下班回家，你也回家，我们一起过年。” 逢恩听明白这是可以的意思，点点头，拍拍手，跳起来：“开心。” 他开心就是开心，眼睛笑的弯弯的像月亮，还愿意跟褚淮山多说一句话，“谢谢。” “你跟爸爸，什么时候都不用说谢谢。”褚淮山把最后一口粥吃完，跟保姆交代，“恩恩这几天想在寺庙，正好我要去出差，就麻烦你一起跟着去照顾两天。工资算加班，给你三倍。” 保姆每年都是28回家，虽然家里三个孩子，还有丈夫和公公婆婆。那一大家子只靠着保姆一个人准备年货，她不回去就跟没主心骨似的，哪个都懒得干一干。 褚淮山下去是要26、27两天，可官场上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就算他回来，肯定陆续也有人请吃饭，推脱不了。 算算日子，这么一折腾也就到大年三十儿。 保姆稍一为难，本来是想今年早些回去，又一寻思不如多赚点钱，干脆就答应了：“成，您放心。我跟着恩恩，不会有事的。” 这头安排好，下午褚淮山就跟保姆一起出了门， 一个向北一个向西，特意嘱咐了另一个司机，一定要确保把她送到庙里头，归根结底还是放心不下这孩子。 主家不在，保姆轻松许多。 坐在副驾先给女儿打了个视频，又往家转了5000块钱，让丈夫跟婆婆商量着去买点吃的，今年没法回去包饺子，他们也几个想吃什么就买，不用太省。 家里的主要经济来源就是保姆，丈夫虽然抱怨几句，也没说别的。 挂了电话，司机说：“往年咱们可收不少好东西，那些送礼那都买好几千的礼品，先生不要，都是家里这几个人分，就是不知道今年能分些什么。” “哎呦，千年不管分什么都行。”保姆一提这个就乐的合不拢嘴，“上一年人家给的那灵芝我还没吃完呢，这个东西太补，我老公一个糙汉子压根受不住，一吃就流鼻血，你说这玩意弄的，还无福享受呢。” “先生发的那一箱茅台我倒是喝完了。”司机说，“要不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咱们几个呀，跟着先生这是沾了不少光，就这几千块的东西平时哪家买？都穷老百姓过日子，咱才不花这钱呢。” “可不是呗，都沾了先生的光了，真没得挑。” 两人笑了一阵子，又说了几句，就到了寺庙。 保姆下了车，司机往回开。 她顺着寺庙大门往里头去找逢恩，远远就见一个穿灰袍子的小僧正在院里扫地，站的那叫一个认真。 保姆看着脸熟，仔细一看，乐道：“哎哟，俺们恩恩扫地呢，真勤快呀！” 逢恩冲保姆比了个嘘，示意不让大声喧哗。 等保姆进庙里去烧香，这才继续扫地，忙自己的。
第41章 越到过年来上香的人越多，大概是都想求菩萨红红火火，来年顺利。 保姆跪在蒲团上求了好些个愿望，最后想来想去，觉得外头扫地那小人可怜。 叹口气，嘴里嘟囔着：“菩萨啊，可得保佑小逢恩身体健康，脑子赶紧好起来吧。那孩子多可怜呐，又没爸又没妈的，天天寄人离下，万一哪天称有点儿啥事，这不让人心疼死了。” 磕了几个头，又往功德箱里捐了些钱，这才起身去后头找师傅算卦。 逢恩在寺庙可勤快了，特别愿意干活。 以前他怕见人都是在后边扫地，这些日子性格开朗不少，也愿意在前头干活。把院子里清扫干净就去外头扫树叶，烧树叶，忙的一身汗，灰袍子都湿透了。 寺庙到了下午6点，人就变少。 师兄们烧火做饭，逢恩跟一群小和尚在屋里擦经书，保姆要帮他干活，他还不愿意，非要自己动手。 7点多斋饭做好，小和尚们排队念经文，然后挨个打饭，找到自己的座位开吃。 保姆跟在逢恩后边，原本还以为这寺庙的饭能有多好吃，让逢恩那么喜欢。结果一碗饭几根菜盛到碗里，人都傻了。 ——这不就是蒸米饭，酿黑豆，还有雪里蕻吗？ 这菜他们家好些年都不吃了，怎么逢恩这小玩意儿还当成宝？ 来到寺庙就要讲究入乡随俗。 保姆虽然不太满意这饭菜太清淡，又不能说别的。坐在板凳上跟着小主子一起吃，见逢恩吃的狼吞虎咽，那叫一个香，心里头更加不平衡。 心说我在家做那么好吃的饭，你这小玩意儿都不动几口，就这破炒菜有什么好吃的？吃的那个起劲，真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褚淮山去外头出差，乡下没信号，也不会电话查岗。 晚上保姆坐在禅房的床上边想事，边看着院子里的银杏树。 这头正担心丈夫和婆婆买不了年货，办事不靠谱，就接到小女儿的视频。 “婷婷啊，咋了？”保姆知道女儿不会无缘无故打视频，而且下午刚联系过，真有事那时候就说了，不会专门再打一个。 “你啥时候回来啊？”婷婷眼睛红红的，看样子想哭呢。 逢恩听声音熟悉，小脑袋凑到保姆手机旁边瞅瞅。 结果婷婷一下子就不高兴了：“都快过年了，你还在人家家干活？别人都回家包饺子盘馅儿呢，你过年不回来？” “这不是没办法，先生下乡开会，家里又没人，恩恩一个人谁放心呢？”保姆看女儿不高兴，急忙哄着，“我不是给你爸爸转钱了，你新年想要啥让他带你买呀。” 一说这个，婷婷就哭了：“我爸带我哥还有弟弟去外头吃饭了，不带我！我奶奶也出去跟人家打麻将，家里就剩我自己，都没人给我做饭。” “你爸吃饭为啥不带你呀？这人真是的。”保姆知道家里头那口子重男轻女，从婷婷出生就嫌弃是个小女孩，说什么他们村留下的规矩，三个儿子荣华富贵，生女儿绝对赔钱，给老祖宗丢人。 婷婷她奶奶就是生了三个儿子，所以在家里定位很高，到保姆这一代，她就成了当牛做马的那个，出力还不讨好。 早几年找不到活干，天天被婆家人嫌弃，还是褚淮山看她可怜让她做保姆，赚了些钱，才让那些人堵住嘴。 多么可悲的一件事——女性生而为“阴”，因生育而光荣，因生育而被践踏。 拼尽半辈子，血汗流干，到头来还是得用钱来证明自我价值。 至亲面前都抬不起头，又谈什么自由、伟大？ 无非是喘一口气，将气血耗干才算春蚕到死，这辈子有点意义。真是可叹，可怜。 保姆听着女儿哭，脸上木讷，只有讪讪的笑。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当初两个男孩上学，丈夫怕俩小子在学校受欺负，宁愿天天跑六公里去接也不肯让他俩住校。到了婷婷这里，才上小学就问人家有没有周托，最好是月托，一个月回家一次，省麻烦。 女儿越大丈夫越不收敛，反而偏心摆在明面上。 婷婷看着一边的逢恩就更加难受，觉得都是他抢走了自己的妈妈，要不是因为照顾他妈妈早就回来了。 “他都那么大了，你还天天照顾，照顾啥呀，他不就是个傻子。” “瞎说啥呢！”保姆吓坏了，私底下虽然跟女儿这么说，可她真怕逢恩跟褚淮山告状。 瞪了女儿一眼，急忙扯开话题，“我给你爸转的钱，他不带你出去吃饭，你就要钱自己吃呗。过年了，外头好热闹呢，去转转，看看想买啥自己买。” “给他要了，我爸不给，说给我哥和我弟一人1000当压岁钱，剩下3000给我奶奶买点东西，再买点年货，然后买酒喝。” “这人——”保姆生气归生气，也不能拿丈夫怎么样，“那你就去找姥姥吧，叫姥姥给你弄点吃的，别饿肚子。” “为啥我哥和我弟弟一人1000压岁钱，我永远都没有？”婷婷哭着跟保姆要，“你也给我1000，我也要，我也要买年货！” “我就攒了5000，全给你爸转过去了，你跟他要呗，两千块钱买年货还不够啊？” “我不管，你跟我爸一样偏心！你们眼里只有哥哥跟弟弟，没有我！”保姆还没说话，婷婷又哭开了，“你知不知道他们在学校都说我啥呀？他们说我要是男孩就好了，那我也金贵着呢，都不用住校，也天天有人接送，过年有一千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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