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组的医疗车是一直跟组守候的,有备无患。 副导演应允下去,赶紧找人去了。 “这东西可不能乱盖,呸呸呸!晦气!”小陈犹如紧张的老妈子,就差没跳脚了。 化妆师助理也跟着过来看了眼,确认妆发没什么破坏才松一口气。 “不让我盖就少念叨。”秦旸摁着眉心眯着眼,剧本卷成筒放在腿上,另一只手正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在上面。 “害,”小陈叹了口气,蹲在秦旸身边,小声说:“哥,你可别硬撑啊,真不舒服我就给你请假。” 秦旸甩甩手,示意他赶紧走。 莫名嗤了声,秦旸又瞥向人员纷杂的摄影棚。 他要不在段弘俞面前现现眼,估计人能转眼把他忘到脑后跟去。 一想到前一天段弘俞说的那话,秦旸就气得不打一处来,他知道段弘俞对工作有多重视,他自认也非常配合了,结果扭头得到那么句评价,秦旸简直要气得牙痒痒。 他什么时候被人当着面儿这么说过,段弘俞那轻飘飘的一句话比真情实感训他还要来得难受。 摆明了他秦旸就是块不可雕的朽木。 从昨天到现在,秦旸就不信段弘俞没看出什么端倪来,哪怕他再迟钝也该察觉异状了,偏偏段弘俞什么都没做,仿佛掐准了秦旸的命脉,狠狠地拿捏住人。 偏偏秦旸还真叫人给拿住了。 犟着一股气,秦旸没跟段弘俞搭一句话,此时倒真心实意地有点后悔。 他上午下戏时听见了段弘俞唤他的那一声,但凡当时段弘俞再叫一下,秦旸也就顺理成章地回头了,到时候段弘俞要说什么聊什么,那不就是正好的事儿,偏生段弘俞那个嘴跟被胶水给灌住,一整天除了冷冰冰的口令再也没听到他说任何一句话。 秦旸脑子烧得发痛,呼吸也闷,本来还以为方才段弘俞迟迟不喊“咔”是要把他拉过去讲戏,结果晾他晾到生生出了戏也没能从段弘俞嘴里听到只言片语。 秦旸气不过,脑子更痛,看谁都不爽,恨不得拿个炸药干脆把这片场炸个干净完事儿。 小陈喋喋不休,嘴停不下去,秦旸其实根本没听清他到底在嘟囔些什么,随手一摸口袋,却摸了个空,这才问:“我手机在你那儿?” “啊?” 秦旸一开口,打断了小陈那一通劝说,他愣了下,摸遍了自己的口袋和提包,“没啊哥,不在你身上吗?你今天没交给我来着。” 小陈想了想,问:“是不是放房车上了?” 说完,他又有些紧张,惊道:“不会是掉在哪儿了吧?” 秦旸被迫跟着回忆了一番,这才想起因着早上走得匆忙,根本没把手机给带出来。 中午他难受,一下戏就回房车眯着眼睡觉,连饭都没吃,更别提摸出手机看两眼了。 秦旸打断小陈的惊惶,“落酒店了。” “真的假的,”小陈仍旧惊疑,那毕竟是秦旸的私人手机,要真被谁给捡了可不行。“哥你确定吗?” 没等秦旸回答,医疗队此时被副导演领着走了过来。 副导演殷切地很,主动问:“秦老师怎么样?还好吗?” 小陈扭头一看,医疗队三四个人拎着东西,阵仗大得惊人。 剧组里其他人登时也看到了现在的情况,稍微和秦旸熟识的都围拢上来。 秦旸心情不爽,看见副导演自作主张把人叫来更不爽,觉得现在就像只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围观的猴。 本来也没多大事,哪值当这样。 小陈了解他的想法,此时有些尴尬,硬着头皮跟副导演道谢,唯恐秦旸忽然发难一句。 谁知道过了会儿秦旸却意外接受良好,甚至主动回应起几个配角的搭话来。 秦旸不爽归不爽,但现在是多好的时机,甭管段弘俞之前清不清楚他的状况,那现在也该清楚了,秦旸认为但凡是个有点儿良心的人都会趁此机会来关心两句,偏偏围拢的人一波又一波,段弘俞都跟听不见瞧不见似的,别说人影,鬼影都不见得有一个。 秦旸咬咬牙,气更足了。 杨黎有一场活动要出席,她杀青的戏份就挪到了后面,李崇彰多方打听活动,最后却得知了付静茹的死讯,这是李崇彰整部电影中最爆发的一次,他不能收着,得完完全全地释放。 演戏这东西,各有各的悟性,小幅度的戏拿捏不好没层次就容易死板僵硬,所以难演,但大开大合激烈的戏份也得握着度,一不小心就演得疯癫让人跳脚尴尬,也难演。 秦旸跟段弘俞怄气,不肯叫他把自己看扁,硬撑着一口气,怎么也要把这场爆发戏给演好了。 为此他大半个晚上都在琢磨剧本,还把段弘俞之前指点写出的人物小传拿出来反复琢磨,拿着剧本半夜在阳台吹风赶睡意,这才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样子。 休息时间结束,立马就要到重头戏了,秦旸量了体温喝了药,打足精神去等着开戏,此前一直见不着面的段弘俞现在倒是出来了,他把控着几个机位的调度。 一会儿走到这边,一会儿走到另一边,秦旸和他之间好像隔了一层真空区域,稍微走近点儿人就自动弹出去了,连靠近的机会也没有。 秦旸不敢再看,不敢再把段弘俞往脑子里搁。 他现在没法想、不能想,闭上眼,秦旸逼着自己先进入情绪。 就怕想得多了,那酝酿出来的情绪就被打散了。 打板声一响,李崇彰的灵魂就从秦旸身体里钻了出来,他手中捏着一份报纸,是好友交到他手中的物什,对方离开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一声,或许想说些什么,都咽回了肚子里。 李崇彰已然从他的态度中察觉出问题,直到对方离开多时,他也没摊开手中那份报纸。 他点了烟,急促地吸着,吸得急了呛咳几声,连眼眶都呛得红了,柜面上放着的小佛像与他对视着,弥漫的烟雾将它隐在其后看不真切。 直到嘴上叼着的烟掉出一截烟灰落在报纸上,细微的声响惊动了他,他先是轻轻拂开,那烟灰却横抹了一道,李崇彰更用力地抖落报纸,忽然抑制不住情绪发了狂,那份报纸在他手中被揉成团,藏在床垫下的付静茹亲手写下的字句也被他撕扔在空中,李崇彰咬着烟,如同困兽机械性地在窄小局促的屋子里打转,嘶吼中混杂着呜咽,又被硬生生地遏制下去,怕发出的动静太大,李崇彰甚至没法哭出来,嘴里的眼滚在地上,他咬住自己的虎口,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了手背上。 但慢慢地,他又像失了力气似的跌坐下去,缓缓地将揉皱的报纸摊开来,露出刊登在窄小边框中、将付静茹打成反动字样绞杀的速报。 “过!” 段弘俞声音一出,寂静无声的片场陡然间爆发出一阵惊叹,作为剧组的工作人员,他们是最清楚演员发挥的,谁也没想到秦旸会把这出戏演得这么细致,还能一次就顺利过了。 副导演很是感慨,正想与段弘俞聊聊秦旸这肉眼可见的进步,忽然就见他凝神盯着监视器,没一会儿,撂下喇叭掀开帘子急急出去了。 也就是这时候,秦旸起身离开了片场,小陈反应过来不对劲,正打算追出去,却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看清来人,小陈的脚步一下停住了。 秦旸心头闷着,脸上挂着泪,眼皮都生疼,刚刚那一阵情绪爆发消耗了他的精力,连带着发烧的症状都跟着气势汹汹起来。 属于李崇彰的情绪裹着他。 进厕所覆了两把水,秦旸更不舒服,闭着眼睛大口呼吸。 直到有人拉住他的手腕,秦旸下意识一挣,却听见,“别蹲在这儿。” 段弘俞的声音实在太有辨识度,秦旸根本不会错认。 他猛地睁开眼,眼上挂着的水珠干扰,跟蒙了一层似的,叫段弘俞看出他的不适,下一瞬,干燥的指尖就擦过秦旸的双目。 把蒙上的水珠擦干,段弘俞问:“好些了吗?” 秦旸咽了口唾沫,被拉回了现实中。 他静静望着段弘俞,顺着力道一攀扯,毫无防备的段弘俞就被他扯得蹲在地上。 “秦——” “别动。”秦旸声音沙哑,像含了口沙子。 脑袋摁在段弘俞清瘦的肩上,强有力的胳膊紧紧环着段弘俞的腰,秦旸恨不得要把他揉进骨头缝儿里。 段弘俞没挣扎,他静静蹲着,没了声息。 “我让你满意了吗?”秦旸低声问。 段弘俞被哽了下,他张了张嘴,一时间却没说出话来。 像是被人狠掐了一把,余痛里泛着酸。 秦旸就这么缠着段弘俞,一口咬在他的肩头,发泄似的。 “段弘俞,少瞧不起我。”
第64章 他凶恶毕露 副导演收到了提前收工的消息,原因是演员状态不佳,医疗队来的时候大家都看在眼里,秦旸结束最后一场戏时的情状看着也确实不太好,一时间,没人怀疑什么,反而因此感激秦旸,小陈离开前,被好几个人拉着询问情况。 这剧组里还隐藏着秦旸的粉丝,平日里一有机会就暗戳戳地凑上前,这时候当然忍不住来问问。 小陈只恨自己跑得不够快被人给逮住了,都来问他,他怎么知道,只能打着哈哈说秦旸早上就发了高烧,是带病工作。 几个工作人员更心疼了,一脸愁容。 小陈叹了口气,寻了个机会赶紧溜。 等他出了剧组一看,他哥的车早就开走了,小陈本来想着给秦旸打个电话,临拨出去才想起秦旸的手机还落在酒店,这时候估计还在返程路上,哪能接到电话。 他走到街口去打车,却意外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 小陈倒退回去确认了两秒,车里的人也认出了他。 那人降下车窗,探出个脑袋,冲小陈招了招手,“诶,你刚刚没跟着回去啊?我还以为你跟着车一块儿走了。” “没,我刚出来。”小陈挠挠头,问:“师傅,我哥是跟着段导演走的吗?” “是啊,段导演把人扶出来的,”师傅说:“我还准备把人送到医院呢,段导演说不用我送,让我等会看看剧组还有没有需要用车的。” “哦……”小陈想了想,取消了回酒店的用车订单。 他心里头弯弯绕,想着秦旸都愿意跟着段弘俞一块儿走了,肯定气也消了,这时候要是回去刚好打断什么温情时刻,小陈担心事后被秦旸活剥了。 想到这儿,小陈打了个寒噤,冲司机问:“师傅,你知道这边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给推荐一下呗。” 司机本地人,立马道:“铜锣谷啊,那边好玩,还有一条小吃街,好吃又划算,千万别看网上那些热门的推荐,一点儿没意思。” 一聊到自己了解的点,司机侃侃而谈,热情得不像话,等他说得口干舌燥,才忽然意识到不对,“秦老师不是生病了吗?你不赶着回去看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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