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怪段司宇说他能猜到。 “海滨旅社”开拍那日,段司宇就在电话里承诺过,等花开,就去抢了送人作人情。 段玉山蹙紧眉,“你干什么?” 不解中还有一丝不安。 “送人。” 说完,段司宇一下拉起颜烟,抱着花就往屋外跑。 不知何时,佣人的电瓶已移到门口,车上正插着钥匙。所以颜烟没跑几步,就被段司宇推上电瓶后座,戴上头盔。 “你敢跑试试?”身后传来段玉山警告的嘶喊,气到直呼大名,“段司宇!看我不找人打断你的腿!” 段司宇并不理会,跨上车座拧锁启动,直冲出合院,转弯逃跑。 夜风微热,擦过脸颊,他们穿行在胡同巷角,像两个幼稚的愣头青,全无体面。 “颜烟,现在还觉得无趣吗?”倏然,段司宇轻笑着问。 耳畔风声归为寂静,停格,而后心跳声如疾风般狂响,吹来无尽勃然的生机。 电瓶的速度并不快,可没来由的,颜烟觉得他正在飞,因为身体舒畅,心脏跳得快到似要蹦出胸膛。 快到就像是...... 重新“活”了过来。 “谢谢。”颜烟捂住心脏,将下巴靠在宽厚肩膀上,仰头,凝视巷旁如星照耀的光。 谢谢段司宇从未失去过纯真的棱角,用无所顾忌的出格逗他开心。 谢谢段司宇,带他重新活一次。
第58章 夜幕已至,路灯昏黄。 他们穿梭转弯,绕过无数小道,似漫无目的,不知归依何处。 颜烟也不问目的地,只将侧脸贴在背上,紧紧拥住段司宇,汲取紧靠的热意。 亢奋的心跳声传到后背。 段司宇勾起唇,“很高兴?” “嗯,”颜烟只觉一个字不够表达,又说,“特别高兴。” 段司宇轻笑,逐渐减速,靠边停车,“带你去个地方。” 随即从车篮里抱起龟甲牡丹,收起钥匙。 颜烟跟着起身,“去哪儿?” 段司宇并不答,牵起颜烟的手,在夜光中漫步而行,如灵动的飘光,自在无束。 这一片胡同人烟稀少,原先初始的居民,多已搬走或高价卖了,鲜少有重新翻修,执意留在此处的。 合院虽重装过,但段玉山平常并不住这里,一年中,只在特定时候到此处居住,如父母的忌日、需得齐聚的节日。 世界日新月异,而这里却经年如一、老旧。无人再将此处当作家,只当作一项投资,或一个记忆角落的念想。 脚步不自觉放轻。 颜烟觉得,他不是在胡同中前行,而是在段司宇的记忆里漫游,需得小心翼翼。 “那儿,”半途,段司宇停住脚步,朝一棵枯树抬抬下巴,“以前随晏跟一群傻子去掏鸟蛋,不会爬树,为了面子硬上,结果把裤子摔开裆,还被人笑话。” “那你呢?”颜烟问,“你那时在做什么?” 段司宇神秘不答,拉着颜烟往枯树对面走。 一幢稍高的白色洋房入目,约摸有四层,或杂糅少许西洋风,与周围的矮院格格不入。 洋房大门紧闭,门上锁链积灰,明显人迹鲜至。 “我们要进去?”颜烟问。 “当然。” 可门锁着。 “你要撬锁?”颜烟不自觉心虚。 “不用撬,从后面进。” 两人绕到洋房背后。 颜烟以为有后门,目之所及却只有窗。 段司宇随意选一扇,推开,将花放到窗沿,站着不动,似在等颜烟先上。 “......爬进去?”从未做过这种‘坏事’,颜烟心虚无措。 “为什么要爬?”段司宇不理解,直接抱起颜烟,放在窗沿上坐着,而自己单手一撑,一跃便进。 窗沿矮,对高个儿来说,确实用不着爬。 颜烟有些尴尬,赶紧跟着跳下窗,落地时,没有尘灰扑进鼻尖,只有一道清新气味,像刚被人打扫过。 这是个空房间,颜烟紧跟段司宇,出了房门,进入一段走廊,穿梭行至中央的长楼梯。 往上爬两层,颜烟开始喘,体力见底。 “还有两层,”段司宇放慢脚步,“我背你上去?” 病弱而麻烦的身体。 “不用。”颜烟懊恼烦躁,想咬牙提速。 段司宇却先攥住他手腕,拉到自己怀里,紧靠借力,“没事,慢慢来。” 他们慢速往上走,终于到顶。 最顶楼没有墙壁隔断,只一个宽阔平面,窗边有一台钢琴。 “这里是......你的琴房?”颜烟后觉。 “嗯,最开始在我妈那儿练,后来她走了,我就来这里练。”段司宇推开窗,放下花盆。 从窗内俯望,正好能看见对面的枯树。 所以幼时的段司宇,就是坐在这里,俯瞰其余小孩爬树逗乐,安静如悬在高空的孤岛。 颜烟将手搭在窗沿,朝外看,指尖无意识一抹,竟发现没有灰尘,“这里有人定时打扫?为什么大门积灰?” “平时没有,今早我叫人过来做过消毒。” 颜烟一愣,“这里的产权属于你?” “差不多,属于我妈。” “......那我们为什么翻窗进来?” “因为刺激。” 一时沉默。 颜烟语塞,从旁边被揽住腰,坐到钢琴凳上。 段司宇打开琴盖,随意跑几组音阶和琶音,活动手指。 为摁到低音区,段司宇的手臂时而靠近,触到颜烟的右臂。怕影响弹奏,颜烟稍站起身,不动声色往旁边挪,坐到最边上。 音阶戛然而止。 颜烟侧头,对上段司宇微蹙的眉,“怎么了?” “忘了叫人来调音,有几个音不准。”段司宇又将他拉近,坐到自己身前,拥在怀里。 房内未开灯,只明亮的月光照耀,静谧幽暗的暧昧。 “你躲什么?”段司宇凑近问,“还不习惯?” 一个多月以来,当距离过近时,颜烟总无意识紧绷,只有吻到动情时,才会放松。 “没有,”颜烟心跳稍快,解释,“我怕打扰你演奏。” “这不叫演奏,这叫约会,放轻松,”段司宇低声问,“你想听什么?” 过于贴近的暧昧。 颜烟根本无法放松,“都可以。” 双臂随即从两侧拥上,既为弹琴,也为拥抱。 简单的几个和弦,凑出熟悉的旋律,又是曾在颜烟歌单里的歌曲。 耳后段司宇忽然说:“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西门,当时你戴着耳机,我就特别想知道你在听什么,所以去偷瞄你的账号ID。” 段司宇只说早就见过他,并未解释过细节。 颜烟有所察觉,以为段司宇通过某种途径,得知他的账号,才会故意在酒馆唱那些歌。 未曾想段司宇会这么胆大,直接当着他的面看,而他毫无察觉,甚至记不起何时有过此事。 “我以为你听古典,就把音量调大,结果差点被炸了耳朵。当时我就在想,你是我遇过最有趣的人。”段司宇说。 有趣。 人生头一次,颜烟收到这样的评价。 “谢谢。”颜烟唇角微勾,莫名地雀跃。 前奏结束,段司宇森*晚*整*理的歌声极轻,耳语,只为唱给他一个人听。 “May all your dreaming fill the empty sky Just remember I’ll be by your side.”① (愿你的美梦布满天际,我会守护你) 颜烟记得这首歌。 他研二实习时常听,在暑假的夏夜。 “Let there be love......”(爱会永远相随) 颜烟跟着轻哼,很小声,怕影响了演唱。 最后一句结束,钢琴声渐弱,消失。 四周静谧,只余呼吸。 “颜烟,你现在高兴么?”第无数次,段司宇问这问题。而每一次,都是为纾解他的郁结与无聊。 高兴一词程度太浅。 从段司宇拉着他逃跑起,身体似乎归了魂,他蓦然能敏锐抓到雀跃、紧张等,一切情绪的变化,不再像台老旧机器,反应迟钝。 那是一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这种感觉能维持多久,颜烟不知道,但他已不害怕会消失,因为段司宇会一直在。 颜烟起身转了个面,想重新坐下,与段司宇面对面,但碍于琴凳不够宽,只能分腿跪在凳上。 “怎么?”段司宇抬手虚揽,防止颜烟摔倒。 颜烟放轻呼吸,低头凑近,“谢谢。” 鼻尖相触,四目相接。 只一瞬,颜烟主动吻上去,撬开对方的唇,侵入,试探,忘情地纠缠。 措手不及,段司宇低沉闷哼。 颜烟闭上眼睛,继续肆意地攫取亲吻,不计后果,不顾体面,也不管段司宇会如何回击。 腰间手臂倏地收紧。 很快,段司宇反应过来,立刻夺回主动权,稍稍俯身,让颜烟卸了劲,无力再跪着,只能坐在腿上任凭控制。 争夺似的吻只持续半分钟,而后颜烟落了下风,氧气被夺走,喘不过气,无意识泄出几声呜咽,又迅速噤声克制。 肩上衣襟被颜烟紧攥,手指已在轻抖,却不曾推开抵抗,无声纵容。 被这细节取悦,段司宇收了好胜心,改为轻柔地吻,温存似的触碰轻贴。 急促的呼吸声渐小。 颜烟无意识睁开眼,眼中水雾泛波,被月光一照,流光如晨时洒在海浪上的曦晖,盛情邀请他坠入翻滚。 段司宇一顿,滞住呼吸,主动后仰,暂停这个吻。 “......嗯?”颜烟未能反应过来,迷茫地失神。 只一声轻哼而已,差点又要点燃亢奋的火星。 段司宇深呼气克制,“现在不行。” 现在不行。 因为这病弱的身体,爬楼会累,吃饭麻烦,连动情都得打断,吻也无法尽兴。 烦躁顶到高峰。 颜烟仰头深呼吸,主动起身,站到窗边吹风冷静。 窗沿上,龟甲牡丹正沐浴月露,落在颜烟眼中,竟有几分拟人的惬意,招人嫉妒。 颜烟垂眸盯着花,在幻想中戳了无数次花瓣,以泄躁火,面上则冷淡无表情,仿佛刚才失态的不是自己。 片刻,段司宇走近,轻搂住颜烟,安慰,“等明天复查出结果,我再问问医生。” “......好。”平淡答应。 静默一瞬,段司宇问:“你想砸花?” 已看穿他平静下的躁火。 “没有,”被戳穿,颜烟掩饰躲避,“我平复好了,回去吧。” 段司宇却不走,直接抱起花盆,似要往窗外丢,好在颜烟眼明手快,及时阻止。 “......我只是想戳花瓣,不是想砸。”颜烟将花盆抱在怀里,生怕段司宇真往外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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