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南雨一愣,摇头。 段司宇眉头霎时皱得更紧。 辛南雨一下站起身,忙说:“我马上就去建。” “等等,”段司宇骤然喊停,“你顺便给自己也建一个号。” “我自己?”辛南雨愣了愣,说,“我自己有号啊......” “什么号?” “做手工的。” “改了,以后换你本人出镜,做什么内容自己去想。”段司宇颐指气地说。 “啊?我也要出镜?”辛南雨有些畏怯,“我不行的。” “这有什么问题?”段司宇啧一声,“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别人能出境,你为什么不能?” 头一次,辛南雨体会到一种上司般的压迫,虽然段司宇不是上司,而他才是这里的老板。 “可是......”辛南雨仍在为难,因为平日本就不常自拍,更遑论在镜头面前说话。 “先试试吧,”颜烟握住辛南雨的手臂,给予鼓励,“我们昨天说好的,要把方法都试过一遍,再看结果。” 颜烟平时冷淡少语,但这时,在段司宇的衬托下,竟显得友善亲和,让辛南雨感到安心。 “......好,烟哥,我会试试。”辛南雨看向颜烟,愣愣点头。 咚——! 陡然,茶杯被段司宇重重放下,碰撞发出巨响。杯底磕在桌上,如若不是用料好,估计要被磕裂。 执手相看的场面被巨响打断。 “我现在去建账号!”辛南雨挺直背,一刻也不敢耽搁,速速到电脑桌后去操作。 餐桌上忽地只剩两人,以及敲键盘的声音。 颜烟垂着视线,在电脑上整理内容,以及讨论出的初步方案。 段司宇正在看他。 视线里还带着不明所以的盛气。 余光中,颜烟能敏锐感受到,紧盯的视线灼人,让他打错几个字,又删除,又再打错,效率降低不少。 整理完毕,颜烟轻呼一口气,才抬起头,对上段司宇的视线,也用一种不明所以的眼神,直直看回去。 四目相对,无言对峙。 片刻,段司宇先站起身,认输似的说:“我走了。” 交汇的视线就此错开。 颜烟一怔,不明白这人的怒火因何而旺盛,又因何而减少,就像阴晴不定的天气。 段司宇走两步,便停住,回头看他一眼,“不送我出去?” 声音里似还有怒火残余。 颜烟实在不解,以为段司宇有话要说,站起身,跟着往外走。 出了花园,到大门边,段司宇双臂环抱,也不说话,就这么冷脸站着。 颜烟不想猜,更找不到话说,不过段司宇有心帮忙,他不道谢,未免太薄情,没有人性。 “......谢谢。”颜烟低声说。 又是谢谢。 意味着再见的谢谢。 “你以后能不能别说谢谢?”段司宇问。 “行。” 颜烟爽快答应,反而让段司宇哑火。 半刻沉默,段司宇再开口,便是阴阳怪气,“你现在的品味,不怎么样。” “我是什么品味?”颜烟蹙紧眉头,不解。 “不知变通,瘦弱无骨,手无缚鸡之力,矮豆苗......” “谁是矮豆苗?”颜烟打断,想了想,“你指辛南雨?” 段司宇低沉冷哼一声,也不回答,转身往对街走,用力推开自己家的门。 吱吖—— 铁门大开,发出嘶哑声响,在夜里尤为突出。 “我对他没有任何......”颜烟脱口解释,说了半句就停,因为忽然想起,他根本无需向段司宇解释。 他们有什么关系? 他凭什么要解释? 段司宇停住,回头,直直对上颜烟的眼睛,“没有任何什么?” 颜烟压下忙着辩驳的情绪,冷淡地说:“我现在不喜欢任何人。对所有人,我都没有超过朋友以上的感情。” “所有人”被着重突出。 段司宇闻言,火气倒是消去许多,但刻意重读的“所有人”,却令他有种难忍的钝痛。 因为这个“所有人”,也包括他段司宇。 “是我以己度人了,晚安。”段司宇转身,大步往前走,关门进家。 对街空荡,再无人影。 岸边海浪翻滚,枝叶婆娑,此刻,安宁的自然声竟有几分落寞。 心口处有一丝空洞,像被针扎了个孔,海风能顺着孔钻进去,在他身体里肆意流窜。 颜烟缓慢垂下视线,久久伫立在原地,等这点落寞消亡,才转身推门回去。 一晚上时间,在颜烟的帮忙下,辛南雨顺利建好账号,发布了第一条抽取旅客免费体验的内容。 阶段性完成首个任务,颜烟又整理好民宿的管理规范,简单爬取社交平台上新兴账号的涨粉数据,一并发给辛南雨。 “如果你不知道要做什么内容,可以先看看这些账号,分析之后再做决定。”颜烟说。 辛南雨收到文件,长呼一口气,如释重负,“烟哥,你真的好厉害。我刚才特别害怕,不知道要怎么开始,如果再去问段先生,他肯定会生气,还好有你在......” 他只是个半吊子的执行者,也想不出段司宇说的那种点子。 颜烟抿紧唇,“给你建议的是段司宇,我不......” “不许你说自己不厉害,”辛南雨打断,“没有你,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开始。反正,你和段先生都很厉害,不一样的厉害!” 他......厉害吗? 回了房,颜烟望着地板,背靠在门上发愣。 他还不够厉害,所以要加倍努力。 诸如此类,一直以来,他所得到的,都是这样的评价。 只要再努把力,就可以考上杭大,离开家;只要再努把力,就可以拿到保研资格,到北城去;只要再努把力,就可以拿到满意的offer,认真工作,做一个世俗意义上成功的人。 他做过很多努力...... 可现在,却是这种局面。 阳台的门未关,留了条缝,风透过间隙吹进,将窗帘吹得蓬开,再又干瘪。 颜烟盯着飘忽的窗帘,走神,思绪空空,陷进负面情绪的漩涡里。 嗡—— 手机连震几声。 颜烟回神,摸出手机。 段司宇的语音电话。 颜烟望着屏幕,指尖悬在挂断之上,停滞良久,最终还是点了接通。 “什么事?”颜烟尽量平静地问。 听筒里静了半刻。 “你怎么了?”段司宇的声音一如往常,微凉,明明该是冰,却莫名比晚风还热。 他怎么了。 颜烟也想问自己怎么了,为什么要点接通,又为什么还不挂断。 “你在房间?”得不到回应,段司宇又问。 “嗯。” “怎么不开灯?” “快睡了。” “你每天不是要到凌晨才关灯?怎么今天睡这么早?” 如此明目张胆,在对街窥探,还要无羞耻地说出来,告知当事人,也就只有段司宇会干这种事。 颜烟索性打开灯,“找我什么事?” “明早九点,你和我,亲身去体验一次游艇住宿套餐,以及辛南雨规划的路线,做个详细测试,改善问题补充细节。”段司宇说。 又是单独出行。 颜烟一顿,“知道了,还有什么事?” “安神的药......”段司宇声音稍沉,“必须每天吃了,你才能睡着?” 冷不丁被这么一问,颜烟下意识攥紧手机,“不一定,入睡困难就会吃,不困难就不吃。” 他说了句废话。 “所以你现在,每天都入睡困难。” “偶尔不会。” “睡不着的时候在想什么?” “工作的事。” 听筒中安静几秒。 段司宇似是叹了口气,很轻,“颜烟,别对我说谎。”
第17章 “别对我说谎。” “别再拉黑我。” “别走。” 既像命令,像乞求,也像是控诉。 手指剧烈收缩,指节泛白,指尖刮着手机金属边缘,发出干涩嘶哑的摩擦声。 “我要睡了,晚安。”颜烟关了灯,立刻挂断,不想再多持续一秒通话。 段司宇没再打过来,只是发条消息。 【Duan:晚安。】 三十秒一过,手机息屏。 颜烟倒在床上,等心情平复,翻出药盒,打开一看,发现里头竟只剩下一片药。 医院一次只能拿一周的药量,如果他今天吃了,要么明日白天去拿药,可如果要遵循计划出行,到晚上就只能硬熬。 颜烟思索片刻,带着药起身下楼,步履小心地去厨房,就着月光摸到一把小刀,将药片切成两半,回房吞下其中一半。 记录好提醒事项的计划,定好八点的闹钟,在药效的作用下,颜烟很快沉入梦里。 - 翌日,天还未亮,颜烟一下从梦中惊醒,睁开眼时,视野里一片漆黑。 药量蓦然减半,对入睡影响不大,却对睡眠质量与时长有影响。 睡眠时长五个小时,不长不短。 颜烟躺了几分钟,决心不再勉强自己入睡,去阳台点一支烟清醒。 时间尚早,段司宇应该还睡着,他们不至于又一次隔街对望。 这么想着,颜烟拉开窗帘,俯身撑在阳台围栏边,点燃烟。 极淡的烟味四散。 颜烟没抽,只将手臂伸出阳台,把烟放到顺风的位置。 风一吹,火星发亮,白烟变成很长一缕,顺着风往远方飘,渺然,淡到消失。 一根烟被风吹尽。 颜烟摁灭,转身背靠在阳台边,往空中一掷,丢进垃圾桶。 丢的明明是烟,颜烟却觉得,他丢的是一场平凡的人生。 出生如点燃,哭啼是滚烫的火光,此后随着洪流飘荡,渐渐暗淡,到最后油枯灯灭,被人丢进垃圾桶般的骨灰盒。 这也像是...... 他的人生。 颜烟轻呼一口气,回房关窗。 床头柜上,手机屏幕亮着,而后开始震动,孜孜不倦。 颜烟走近一看,发现又是段司宇的语音。 或许是早前接通过一次,再看到是那人的来电时,排斥感竟然不多。 颜烟这次倒没犹豫,接通语音,懒得先开口问话。 “还没睡着?”对面声音有一丝喑哑。 “睡了,刚醒,”颜烟问,“你不用睡觉?” 每天就盯着对街看,观察别人的阳台,是否熄灯入睡。 “我睡不了这么久,三四个小时就够,”段司宇一顿,“你忘了?” 他怎么可能忘? 段司宇根本就是怪人,半夜睡两小时,白天睡两小时,睡不了多久便会醒,浑身精力找不到地方使,就要往他身上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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