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uan:这家自助周六做活动,情侣五折优惠。】 情侣......? 情侣! 大脑有一瞬空白。 颜烟重复看了好几遍,许多个想法穿过脑海,仍读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Duan:我请客,作为辅导的回礼。】 原来是为了答谢他...... 这家自助原价六百块/人,不在活动期,请客花费就要过千。或许段司宇是不想在便宜餐馆请客,那样会显得敷衍。 但他不可能让一个本科生破费,况且对方还天天在酒馆打工。 【Yan:谢谢。但这太贵重了,能否换一家便宜的餐馆?】 对面静了有半分钟,才发来一张截图。 一家平价的火锅店,人均不到五十。 【Duan:这家?】 【Yan:可以,谢谢。】 【Duan:不客气。】 本科时,他每月还会与室友约一两次饭,如今他基本独来独往,最常参与的活动就只有同门聚餐。 单独与一个人出去吃饭。 这是头一次。 他们约好五点在西门口见。 这件计划的优先级排到最前,重要程度最高,绝对不能耽搁或忘记。 一如往常,颜烟点开“提醒事项”,设置好日期地点与提醒时间,确认无误了才放心。 周六是个难得的晴天。 天蓝日光明媚,颜烟听着歌,逛逛论坛,偶尔望向窗外,感叹天气好得过分,不经意失神,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快到四点。 颜烟手忙脚乱洗澡,换上刚买不久的衣服。 蓝领衬衣白针织衫,阔腿牛仔裤,比平常土气的棉袄精神许多,也保暖。 怕迟到,颜烟收拾好便出门,跑到西门时,离五点差十分钟。 段司宇还未到达。 他站在门口,为了平复心情,装作自在地看手机。 不多时,肩膀被人轻拍一下。 颜烟转身。 段司宇穿着黑色长风衣,深棕色的高领内搭,与平常不太一样,莫名成熟。 “下午好。”颜烟主动说。 “......下午好。” 段司宇顿了一下,视线久久停在他的衣服上,那种让他摸不清,似有若无的态度又来了。 “我的衣服,”颜烟疑惑,“有问题吗?” “没事。”段司宇打开导航,先往前走。 颜烟紧跟,趁段司宇在前头带路,他低头检查衣服,抻平褶皱,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妥。 餐馆很近,店面不大,未至饭点,人也很少。 接过菜单递给颜烟,段司宇叫住服务生,问:“一次性的围裙,这里有吗?” “抱歉,我们店里没有。”服务生说。 这里只是个小店,服务并不齐全。 颜烟正在拿笔点菜,闻言,后知后觉明白,段司宇刚才为何要盯着他的衣服看。 来吃火锅,他竟然穿针织衫,还是纯白色。 他在买这套衣服之前,为什么不多考虑一下? 颜烟攥紧铅笔,时隔两个月,又一次感到剧烈的尴尬,程度只比“荔枝桃桃”好上一点,但也仅是一点点。 他明明已经快要毕业,年龄成熟,心智成熟,为什么屡次三番在段司宇面前出糗? 这边颜烟在心里懊悔。 那边段司宇点了个就近的超市外卖,锅底上桌时,骑手正好送达。 外卖里除了一次性围裙,还有几瓶果味气泡水。段司宇拆开包装,起身抖开围裙,走到颜烟身旁。 “谢谢。”颜烟立刻站起身,接下围裙,三两下套好。 “我帮你系。”段司宇说。 颜烟停顿半刻,缓慢转身,“......谢谢。” 段司宇稍俯下身,拉起固定的细绳,将绳绕到颜烟后腰,系了个松垮的蝴蝶结。 “好了。”段司宇低声说。 声音很近,像是贴在他耳边,呼吸带着热意,麻麻痒痒。 颜烟下意识往前一步躲开,“谢谢。” “不客气。”段司宇扫他一眼,坐回自己的位置。 火锅是鸳鸯底,两个人都不太能吃辣,辣底因此被冷落。 是否要说句话,打开某个话题?颜烟拿不定主意,他不清楚段司宇吃饭时的习惯,索性不出声音。 “你是哪里人?”冷不丁,段司宇问。 “江宁。” “江宁......”段司宇挑眉,“我是北城人。” 颜烟点头,尽管他早就知道。 “毕业之后会回江宁工作?” “就在北城,软件园,离这里不远。” “为什么不回去?”段司宇又问。 他留在北城,不过是因为最满意的offer刚好在这里,但假若工作地点是在江宁,他也会考虑回去。 这是他不回去的真实理由,颜烟可以这样回答。 但他还可以回答另一个真实,非谎言,却不相干的因素。 “我父母在我十岁时离婚,我父亲再婚后,我与他关系不好,成年后我们就断了关系,所以我不想回去。” 在真实理由与不相关因素间,颜烟选择了后者,因为他早已察觉到自己的私心。 一种,隐秘阴暗,别有目的的居心。 他明知道段司宇被家里赶了出来。 而他也很清楚,相似,意味着相吸,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所以只要他抛出相似的东西,那大概率,他会收到段司宇的吸引。 他也许会...... 看见一个与旁人所见不同的段司宇。 一个,只有他才能触到的段司宇。 火锅汤底咕嘟冒泡。 一刻沉默。 片刻,段司宇蓦然笑了,不是那种意味不明的笑意,而是唇角上勾,露齿弯着眼睛。 眼神灿然生辉,如同银河里最亮最远的那颗星,慈悲地落到他面前。 怦怦——怦怦—— 又一次,颜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充盈耳膜,犹如鼓鸣。 “挺巧,我也被我爸断绝关系了。”段司宇笑着说。 蓬勃的生息扑面而来,颜烟定定望向对方。 活力,炽热,旺盛的意气,不再是孤高的虚影,要找借口才能接近。 他们之间,名为客气的透明墙悄然碎开。 他终于,捕获到段司宇的吸引。
第11章 那日火锅后,他们之间的对话,再也不止是道谢或求助,他们会像真正的朋友那样闲聊。 新上映的电影,做活动的餐厅,乐队的Livehouse。 这些活动中,他成为段司宇的首选。 交谈之间,他掌握到段司宇的真实信息,而非碎片的流言。 比如,段司宇的父母是世交,奉长辈之命结婚。 后来段母想结束无感情的婚姻,提出离婚,出国读博,遇见年少时的恋人,在当地与其再婚。 比如,段司宇不止会吉他,从小就会钢琴。 幼时有自己的第一台电脑后,段司宇不是用来打游戏,而是捯饬怎么混音,怎么用Cubase重新编曲,现在也确实有在写歌,寝室的桌上放满了设备,快要堆不下。 再比如,段司宇有一个姐姐,离婚时被母亲带走,后来完成学业回国,雷厉风行接手段父的集团。 而颜烟也有一个妹妹,幼时被母亲带走,不同的是,他们再未见过对方,连姓名样貌也差点忘记。 他与段司宇。 情况相似,性格却截然不同。 就像日与月,位处在同个轨道,却是不相干的两种人。 可就算是不相干,他也费尽心机,获得特权,站在了段司宇亲近的位置。 做段司宇最亲近的朋友。 这样就够了吗? 两个月后,他将失去学生的身份,到那时,他们是否能维持这种亲近? 数个深夜,同段司宇道过晚安,颜烟都会这样问自己。 时间快速消亡。 这日,答辩顺利结束,有人不参加毕业典礼,翌日就要搬离校园,有人下周就要离开北城,提前入职,再见面,恐怕是在多年以后。 为了庆祝这最后的相处,这回无论单身还是有伴,聚餐后都被拉着去酒馆,誓要不醉不归,看见日出的太阳。 临近毕业,酒馆里实在热闹,平常多是来看表演的听众,现在全是庆祝毕业的学生。 颜烟并不喝酒,但被浓重的兴致包围,他也跟着点了杯调制酒。 不喝还好,这一喝,即便只有两口,都让颜烟脑袋昏沉。 桌上的杯子开始重影,心脏突突地跳,颜烟重重眨了眨眼,无济于事,只好靠在沙发上休息。 原来喝醉是这种感觉。 轻飘,有意识理智,却不想克制,总想做点出格的事情,随心所欲。 他的私欲是什么? 又在因什么而克制? 颜烟盯着昏黄的灯,静静思考,仿佛这是个哲学问题。 是开一瓶香槟胡乱地洒? 还是站到舞台上乱唱一气? 迷糊之间,例行的表演开始。 为了应景,最近的选曲都有关于夏日与告别,激奋的鼓点,像是在为将要离开校园的人践行。 “Say goodbye to all your friends”①(与你所有的朋友告别) 这只是一句平常的歌词,但却让颜烟一下睁开眼,如同惊弓之鸟,望向台上。 他一点都不想和段司宇告别。 他的私欲,自始至终,一直都在眼前。 一瞬间,酒精带来莫大的勇气,颜烟倏地站起身,端起酒杯,脚步不稳地往前走。 “颜烟?你干什么?” 他把同门的惊呼甩在身后,走到前排正中央,也不管旁人异样的眼光,硬往里挤。 尽管颜烟看起来很平和,但没人想惹醉鬼。 大家往两旁稍微让一让,挤一挤,还真凑出一个缝隙,让颜烟坐进去。 “谢谢,”颜烟向左边道了谢,又朝右边点点头,“这边也谢谢。” 他只想道一声谢,因为酒精,执行起来却有偏差。 但颜烟管不了这么多,又汲几口酒,双手捧着脸撑在桌上,仰着头,明目张胆看段司宇唱歌。 一首曲终,段司宇低眸,扫了他一眼,唇角似有若无上勾,好像在笑。 段司宇又在嘲笑他么? 颜烟蹙紧眉头,趁着音乐停,嘀咕道:“我要点歌。” 他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被段司宇捕捉到。 “你想点什么?”段司宇看向他问。 因为这句话,周围的视线一齐聚拢,均停在颜烟身上,诧异的,震惊的,不解的。 以及,嫉妒的。 他从未收到过如此多的注目,颜烟一下清醒,后知后觉,他的行为过于出格了! “抱歉。”颜烟赶紧起身,或因为酒,或因为尴尬,脸颊和耳朵都臊得发红。 他匆匆离开前排,摇晃着回到同门所在的座位,看似平常地坐下,实际心跳以及快到发狂,带着他的五脏六腑一起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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