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想着死啊死的,好好活着。 必须把人拉回来。 梁焕云点了下头,他就是这个意思。 亲情友情爱情,是感情的不同维度,他爱的人就应该都有,放下了沉重的过去,就理应有新的开始,猛一下找不到支点没关系,他可以陪着季央慢慢找。 但跟谭家,或者是跟稍等下就去联系的宋思远,他只会说到这种程度。 至于什么抢救啊那一些话,没必要讲,季央一定能长命百岁,就是把中药当饭吃都要把人养好了。 三人又聊了会儿,坚定地站在了同一阵营,将两人送走后,他去厨房把粥煮上,联系管家准备些面点、配菜,又跟宋思远通了个电话,然后返回卧室。 起不起得来另说,现在十点多,季央估计快醒了。 无声地推开半敞着的房门,厚重的双层落地窗拉得严严实实,阻隔了春末夏初的日光,只有温和的暖色灯光柔柔地亮着,让室内不至于显得黑沉,反倒透露出几分安逸的倦懒。 他缓步走近承受了他们大半个晚上折腾的床,还没坐下,就跟一双水盈盈的眼对上了视线。 湛亮的,充满控诉的,还带着点没完全睡醒的迷蒙。 宛若雨后初晴的湖面。
第七十章 看到季央, 梁焕云的神情一眨眼的工夫就缓和了许多,他在床边坐下,从放置在床头的迷你净饮机里接了温水, 自己喝了一口,嘴对嘴喂给刚醒的人。 季央没拒绝, 几口水下去, 干涸的嗓子终于好了点儿。 梁焕云放下水杯, 把季央的头发往后捋了下, 看着对方泛着层红晕的面颊,轻声道:“要不要坐一会儿?我给你揉揉,等会儿先吃些东西。” 季央微微眯了眯眼,仔仔细细看着梁焕云, 半晌,嘴唇轻轻张合道:“……” 室内已经十足安静,但梁焕云还是什么都没听见。 他略有些心虚地清了下嗓子,那什么, 昨晚上这小祖宗可是从半程就开始掉泪花花,一开始哽咽声还压着,慢慢的就压不住了,到最后更是连声儿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可怜兮兮的招人疼,也让人越发想欺负…… 但舍不得。 他相当有自知之明地偏过头把耳朵凑到季央嘴边, 缓声安抚道:“不着急,你慢慢说……” 他轻声哄着, 但话没说完就顿住了, 因为季央稍稍一偏头直接咬在了他颈侧, 就动脉血管那地方,他没什么抗拒, 无声地勾起了嘴角。 成嘛成嘛,咬就咬,权当是给自家小祖宗撒撒气。 现在那点力气跟喵喵似的。 等磨了磨牙又咬了咬,季央才慢吞吞松了口,小小小声地近乎用气音道:“你混蛋,你心脏,你纯纯就是故意的……” 这个梁焕云没抵赖,他确实是故意磨人的。 他在季央额头上亲了亲,哄道:“你只当是休息休息,休息好了再转动你灵光的小脑袋瓜仔细想想以后怎么办。” 季央泄气地闭上眼,知道梁焕云就是不放心他,怕他一觉睡起来还是要走。 他刚才瞥眼看过了,行李箱没了踪影,向日葵画作放回了原来的位置,米白的兔兔就在他身边,嗯——怀里抱着的是米灰色那只。 不过一闭眼他就再次想起来了昨晚上的一通又一通。 梁焕云算是把磨磨唧唧的水磨工夫发挥到了极致,跟之前完全不是一个风格,昨晚对方先是磨蹭,然后就是疾风骤雨,到最后他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了,昏昏沉沉一觉睡到现在,半个梦都没做。 醒来后更是浑身酸疼,别说走了,抬抬腿都难。 丫的梁焕云,一堆子心眼! 等到对方亲完了直起身,额头上的触感消失后他心情复杂,眼睫抖了抖,没睁眼。 他理解梁焕云的想法,不由得有点难受,这是有多担心他离开呀,在那些极尽亲密的接触中,他能感觉出来对方的眷恋、不舍与担忧,甚至还有少见的害怕。 怕他真的选择去死。 他缓缓吸了口气,尽管没睁眼,但能感知到梁焕云的视线还停留在自己身上。 他抿了抿唇,想翻个身面朝另一边,避开这样的目光,然而……稍有动作,肌肉被牵拉到之后马上泛起了一阵酸疼,他一个没防备,一声细碎的呜咽从嗓子里溜了出来,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他浑身一僵,没敢再擅动。 单单是疼他能忍,比这疼得狠的时候多得多了,只是现在的这点疼里还夹杂着酸麻酥胀,可谓酸爽。 梁焕云轻叹了一口气,揽着季央的肩给人捯饬了一个舒服的侧卧姿势——背对着他的,然后把手往下移了些,隔着一层薄被给对方揉按起来。 在季央缓过那阵紧绷后,他放慢了语速道:“你总跟我们说要往前看,你自己也一样,过去的事情了结了,仅仅只是你人生的序章翻了过去,正文才刚要开始。 “这里面最重要的只有你自己,另外还有我,有你的爸妈哥哥,有宋思远,还有跟你一起奋斗事业的伙伴,都值得你去关注,去付出,同样也去收获…… “央央,即便知道有一天会失去,但我更看重得到和拥有的过程,我选择了,我就愿意承受一切结果。 “再直白点儿说,就是我宁愿以后因为失去你痛苦,也不愿意现在就放手。” 季央听着,半压住怀里的兔兔,好一会儿才闷声道:“你给我一点儿时间想想……我现在脑子里很乱。” “当然,不着急,你慢慢想。” 梁焕云揉了揉季央的头发,心弦稍松,之前对方一门心思要走、要结束生命,现在乱了是好事儿,那就代表着犹豫和动摇。 余下的慢慢理清楚了就行。 看时间粥煮得差不多了,他叮嘱了季央说自己二十分钟后上来,就先下楼了,给了对方一点独处的空隙。 听到清晰又不至于太吵耳朵的关门声,季央微微睁开眼,眼里一片水雾迷蒙。 其实他现在就算爬得起来也不会走,相反的,就算爬不起来就不能走了?有手,有手机,就有办法,把他绊住的从来都不是身外之物,仅仅只是…… 一份感情。 再说准确些,是爱。 一个说起来都让人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字眼。 当然了,梁焕云要铁了心硬下心肠跟他来囚禁那一套,他确实没办法,不过对方不会舍得那样对他就是了。 感情都是相互的。 所以面对爱人的那些话,他没法不被触动。 能高高兴兴过好接下来的每一天,直到生命尽头,在所爱之人的陪伴□□体面面没什么痛苦地离开,似乎也挺好? 比他预想的结果要好。 比起人生的意义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他更在意这一点,那样狼狈不堪的死亡只是想想他就喘不上气来,甚至不愿意多活一秒。 从出生开始他就没办法掌控自己的人生,成长轨迹一开始就被人为篡改了,所以面对死亡他希望能够完全做主。 可到了最后,很多时候做主的并不是自己。 想到这里他无声地长叹了一口气,对梁焕云的承诺有些存疑。 感情不是纯理性的东西,即便现在承诺的时候是真心的,可真到了生死抉择的关头,对方能愿意放手吗?能眼睁睁看着他走? 他现在没法给出十足肯定的回答。 等梁焕云端着午餐进来,暖润诱人的食物香气唤醒了他沉睡的味蕾,他才觉出来自己早就饿了。 对方像抱着玻璃娃娃一样抱着他去洗漱,回到床上又给他抹了一次药,接着小心仔细地喂他吃东西,这架势真好像他一碰就会碎掉。 简简单单的粥和小笼包、蒸饺,他们俩愣是吃了半个小时,碗碟还都是挺不错的保温材质,不至于一顿饭吃到凉。 结束午餐后他盯着梁焕云看了好半天,哑着嗓子小声道:“我没这么脆弱,真的。” 梁焕云把带轱辘的落地小饭桌推开,没直接回应季央的这话,问道:“这会儿太阳挺好,晒晒太阳?” 季央顿了下,没拒绝。 梁焕云把季央连带着毯子抱了起来,一块儿躺靠在落地窗边的双人摇椅里,还留意着稍微给对方遮了遮光,省得刺到眼睛了。 等掖好了毯子,他才开口道:“我就乐意这么照顾你。” 季央垂下眼,没吱声。 这不就是不嫌弃他麻烦的意思么,想到梁焕云以前还说他是小麻烦精,他的嘴角不由得慢慢翘了起来,真要较真的话,那么称呼他的语气里其实满是纵容和喜爱。 倒成一个昵称了。 他微微缓了口气,靠在梁焕云怀里又眯上了眼,脑子里昏昏沉沉的,被太阳一晒越发倦懒,没十分钟就又又又睡着了。 梁焕云把自个儿的宝贝疙瘩搂搂好,以为季央只是困得慌或者是嗓子疼才没说几句话,但是,接下来几天他就发现了,对方这状态有点放空了的感觉。 话少、表情少、动作少,不是在发呆,就是在准备发呆,还乖得没边儿,让干嘛就干嘛。 他仔仔细细琢磨了大半个晚上,稍微放了心。 季央这是还在整理思绪吧,骤然从过去抽身,有个适应的过程很正常。 开始几天他基本上是寸步不离地陪着,五天后跟公寓管家打了招呼,谭家人过来直接放行,还有宋思远,轮换着上门。 他家里俩叔叔,还有发小徐崇,都来探望过几次,怎么说呢,他挺乐意季央多见见身边人的。 家里就没有留对方一个人的时候。 就算彼此不多说话,只是安安静静陪着,各干各的事儿,也都有必要,感情的传达不只是通过表面上的言语。 晚上嘛,他从宋兰茵送的一大套睡前故事里挑着念给季央听,从西方童话念到传统的神话传说,主打一个声音陪伴。 而且他把谭家父母最早送的那本孕期的彩超相册给放在了床头,时不时就跟对方一起翻一翻看一看。 有些感情值得让人留恋。 越是干净纯粹,越是难以割舍。 季央一开始对这样没牵没挂的闲散状态很陌生,挺不适应的,但一周时间下来接受良好,不用一睁眼就惦记着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下一步要做什么了。 他现在想的是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父母哥哥和好友来的时候会带些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还有怎么说服梁焕云亲手给他做小蛋糕。 对,没错,最近鉴于大家的投喂,他没分手成功的男朋友都不再给他准备甜点了。 这天下午,他正懒洋洋地靠着兔兔窝在露台上的躺椅里,刚刚入夏的天气并不热,坐在凉阴处就他这体质还需要搭个薄毯。 他正百无聊赖地发着呆,吃着梁焕云午睡起来给他切好的水果,听见开门声扭头看了过去,瞧见宋思远时眼亮了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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