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紧了酸奶的吸管,好一会儿又慢慢放缓了力道,眼睫抖了下,随后抬眼看向了身边的人。 梁焕云的脸色称不上好,沉沉的,换了别人看去肯定觉得大佬超级凶,都不敢多搭话的那种不好招惹,但他看着只觉得心里安定,不,除了安定还有更多。 那是什么呢? 他的心房里鼓鼓胀胀又暖融融的,好像有什么要发芽一样。
第四十三章 盯着梁焕云看了半天, 季央的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 从第一次见面时对方出人意料得没要更多,而是选择了单纯盖被睡觉,到第一次亲手喂他吃东西, 为他准备花瓣浴,为他去学烘焙, 再到送他那么可爱的帕帕拉恰小云朵脚链, 还会偷偷亲吻他的额头…… 哪里是不好招惹的狼犬, 分明温柔又包容。 无论发生什么, 梁焕云总会站在他身边,认可他、夸奖他、理解他、支持他……保护他,让他知道自己不再是一个人。 给了他稀缺的脚踏实地的安定感。 所有这些纷杂却清晰的记忆交汇在一起的瞬间,宛若百汇入海, 终于让一个念头从他的心底里萌出了嫩芽—— 他对梁焕云是喜欢的吧。 是喜欢。 他轻轻勾起嘴角,那些好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喜欢呢?他说不上来,但确认的这一瞬间让他有豁然开朗的幸福感。 只是这样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 他没有喜欢过谁,没谈过恋爱, 也没暗恋过,跟邓高瞻更是没一点感情,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应对,他哪里会爱人。 他们不可能的。 说到底不是一路人。 可意识道到这件事还让他很高兴,很高兴。 所以…… 喜欢的心情就藏起来好啦, 他想努力去做个合格的小情人,给短期内的感情保个鲜还可行, 能拥有这两年相处的时间对他来说已经是丰厚的馈赠。 其他的就别去想了。 回到公寓, 简单冲了个澡之后, 梁焕云又给季央肩上和脚踝处的淤伤喷了药,然后抱着人上床睡觉, 但对方困得眼皮子直打架了还惦记着他没吃晚饭,非监督着他吃了东西才算事儿。 等收拾利落重新躺下,他搂着季央的时候十分小心,别再碰到那些淤伤了。 把人哄睡后他一晚上没敢睡,就怕低烧发展成高烧。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后半夜烧了起来。 亏得他从医院回来的时候带了退烧和消炎的药,吃了药之后又守了半宿,天亮了季央才堪堪退烧。 他坐在床边,握着对方难得暖乎乎的手,神情沉厉严肃,如果再发烧就说什么都要去医院,他不敢掉以轻心,再纵容,这方面都要多注意。 季央在医院是因为噩梦惊醒的,回来睡的这一晚虽然发了烧,却意外得很安稳。 他醒来时浑身没力气,才后知后觉自己晚上肯定是发烧了,这感受他很熟悉,抬起眼看到身边靠在床头的梁焕云之后,很快反应了过来,对方肯定是照顾了他一晚上。 连黑眼圈都出来了。 是难得有些疲倦的模样。 他抬起手想去碰一碰梁焕云的面颊,却没想到手刚抬起来就被人家一下握住了,下一秒对方就睁开眼看了过来,四目相对,他有点脑子没完全开始正常运转的呆愣。 梁焕云握着季央的手,调整了下姿势,倾身靠近贴着对方的额头探了探温度,确认温度正常了才放下心。 他理了下季央的头发,问道:“还有没有不舒服?” 听着梁焕云略低哑的嗓音,季央心里不是滋味,他在对方手心里蹭了下,弯起眼安慰地轻笑道:“没事啦,就是没力气,休息下就好了,你一晚上没睡吧,躺好了睡会儿?” 从昨天到现在对方肯定担心坏了。 梁焕云捏了下季央的脸颊,翻身下床,把垂耳兔塞到了对方怀里,笑道:“我熬个几天都没问题,关键是你要休息好,我去做早餐,吃了饭吃药,乖乖听话,别再折腾到肺上,到时候不想去医院也要去了。” 季央抱住软软的垂耳兔兔,把半张脸都埋在玩偶里,声音显得更闷了,“吃了药……你陪我再睡会儿。” 梁焕云还不知道季央在说什么吗,自然满口应下,还把对方的手机给拿了过来——取证已经结束了,他直接开了视频,然后简单洗漱完下楼做早餐。 季央看着梁焕云出去,嘴唇抿了抿又慢慢翘起。 这份好他记着的。 要多幸运才能遇到这样的人?大概是为了弥补他人生前二十多年的苦难吧?或许是,也或许不是,都不妨碍他感谢这次相遇。 感谢梁焕云选择了他。 他俩这边吃了早餐是倒头又睡,风平浪静的,谭家那边却电闪雷鸣、山雨欲来。 知道事情原委的双生子这天上午都没出去,谭琪璋去跟父母先交代这次的事情,谭书廷把谭钰堵在房间,直接没收了对方的手机,还去剧组? 去毛线! 他揪着对方的衣领把人往书房带,语气暴躁而嘲讽,“你自己做的事儿自己不知道吗?还去剧组,你去不了!我跟导演说过了,你的戏份暂停拍摄,先把事情交代清楚!爸妈惯得你,什么事儿都敢做!” 昨晚离开医院后他跟谭琪璋说起来是相当服气,甚至是不得不佩服梁焕云。 他才听了季央的几句喃喃呓语,就难受得要命,愤怒得直想把那些人暴揍一顿,对方听了多少?又是怎么忍住的? 都说梁家这位脾气暴躁、心狠手辣,他不否定,但梁焕云城府确实更深。 所以,这次的事情会高高扬起轻轻放下?不可能的,这个他放心,季央跟着对方不会受委屈,也受不了欺负。 而关键就是人家对季央真的好。 进了书房,他把谭钰直接推到刚跟梁焕云通过电话的父母跟前,直白道:“这事儿我站央央,谭钰错了就是错了。” 说着他把谭钰的手机递给谭琪璋,接着道:“我录了屏,他搜索过幽闭恐惧症一类的信息,还跟医生聊了不少,对幽闭症发作的反应和后果清清楚楚。” 谭琪璋翻着看了下,瞧向谭钰的眼神复杂得很。 从上次拜托邓高瞻找人攻击季央公司的服务器,到这次直接伤害人,一次比一次过火,他很难想象乖巧的小弟会这样子,对方骄纵他知道,可算计至此…… 他将手机转递给父亲,只道:“央央没事是万幸,但这只能说明梁总发现及时,不能代表小钰没错。” 谭道元看了眼委屈的小儿子后才接过手机,他跟靠过来的宋兰茵一起看了,越看、越心惊。 从前期以朋友关心的名义询问到底是什么病症,再到后面问注意事项,犯病了有什么后果,都问得很清楚。 他又看向谭琪璋和谭书廷,这两人刚才的话其实已经是表态了。 他心里不无思量,轻拍了拍宋兰茵的肩,疼爱多年的孩子伤害了另一个想要去弥补亏欠的孩子,这对母亲而言并不好抉择。 如果是一直长在家里的孩子之间出了事,没造成严重后果的,他会倾向于息事宁人,该罚就罚,把矛盾放在家庭内部解决,但这对季央不公平。 本来他们就亏欠对方许多。 那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起码的拘役跑不了。 两难。 宋兰茵看着那些聊天记录,心里泛起一阵一阵冷意。 半晌,她放下手机,站起身走到谭钰面前,神情间是难过与不可置信,还有担心,她稍微压了压情绪,道:“小钰,跟妈妈说实话。 “当初不是说了要多来往,多培养感情吗?为什么要做出这样故意伤害央央的事情?他也是你的兄弟,为什么要明知故犯?” 答应得好好的,为什么? 证据明明白白地怼在脸上,面对家人的质问,谭钰自从知道身世真相后积压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逐渐溃散、崩盘。 他看着自己的母亲,又是委屈又是害怕,没忍住哭诉道:“我没想真的伤害他,导演总是说他好说我不好,我……我气不过,想给他一个小教训……妈,你知道我不会那么狠心的,你信我!对不起,这次是我做错了,我只是…… “我只是不想让他把你们抢走!” 谭书廷靠着一边的置物架,冷嘲道:“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原本就是他的,是你鸠占鹊巢,你委屈个什么劲儿?还有,你非要去演男主,劝不听,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吗?” “书廷你住嘴!” 谭书廷本来就烦,被父亲呵斥这一声更是烦得不行,没了留在这儿看下去的兴致,留着干嘛,看谭钰哭得稀里哗啦地诉苦吗? 真正该诉苦的是季央! 他用手肘戳了下自家大哥,“我先走了,你们商量好了跟我说一声。” 谭琪璋瞧了眼说完扭头就走的谭书廷,无声地叹了口气,对方跟谭钰的关系一直不好,彼此都看不上眼,而且谭书廷跟季央很能处得来,加上本身暴脾气,是这个态度不奇怪。 完全站在季央的立场上反倒好处理。 难就难在对两方都有感情,不处理、不拿出态度?这肯定不行,但怎么掌握这个度?确实难。 最难的不是法理是情理。 宋兰茵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心里难受。 她抬手给谭钰擦了擦眼泪,动作轻柔,接下来的话却严肃而认真,“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不该故意去伤害人,更何况央央是你的兄弟,一家人应该相互关心、相互扶持,而不是相互伤害。 “我跟你说过,你们俩都是谭家的孩子,央央回来不会对你有什么威胁,更不会不要你。 “小钰,爸妈能体谅你的心情,你是不是也应该为央央设身处考虑一下?” 听着这些话,谭琪璋保持着沉默。 谭钰但凡有些担当,就不该针对季央,反而应该加倍为对方好,毕竟如果不是当年那场交换,在家暴中长大的就是谭钰自己。 季央是替谁承受了这一切? 谭钰无辜,但当对方为了所谓的维护安全感去施加伤害的时候,就不再无辜了。 不念着季央的好,反倒担心对方回来抢走了爸妈的宠爱,这就是……思维和价值观的不同吧。 他确实没想到。 而那边的谭钰哭得眼泪止不住,但稍微冷静下来后还是服软了。 他慌乱地抓着宋兰茵的手,颤抖道:“妈——我知道错了,我会跟季央道歉的,怎么罚我都行,我都认,但……但不能报警! “我不能坐牢,不能让大家知道这件事,不能,不然我以后在圈子里怎么待下去啊……爸妈我真知道错了……求求你们别这样!” 宋兰茵跟丈夫对视一眼,不报警?已经报警了,只看现在怎么处理。 故意伤害一般是公诉,这次没有构成轻微伤,精神方面的伤害不属于这个范畴,季央现在也出了院,事实上已经转为了自诉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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