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手开始按压、摩挲。 纪临又忍不住轻颤。 宋景淮固定住他的脖子,警告道:“别乱动。” 纪临就不敢动了。 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触碰过宋景淮的温度,以至于对方拇指上的薄茧蹭过他脖颈一侧的颈动脉时,他的心脏震颤同频,竟生生涌起一股想要接吻的冲动。 上完药后,宋景淮擦了擦手,说:“去睡觉,明早送你回横店。” “我......我还能拍戏吗?”纪临有点不敢相信。 这次报警,他做了孤注一掷的准备。一个小明星,报警就等于彻底将人得罪,今后都不一定能在圈里混。这是心照不宣的规则,他打破规则,就要承受代价。 可是他没有别的办法。他当时顾不上思考对方什么背景,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 如果他接受这次潜规则,下次宋景淮再质问他“纪临你怎么这么随便”的时候,他一点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还记得那人满头的血晕倒在地上,还有王明,因为他的缘故,王明已经上了投资方黑名单,这笔账也要记在他头上,公司能不能回得去都两说。 余光之中,纪临看到宋景淮动了动嘴唇,再没有说话。 于是纪临就明白了,这次他得罪的人,并不像上次韩家酒会上把他堵在厕所门口的李总那样简单。 纪临一直心神不宁,第二天早早起床,去做早饭。 对面卧室的门关得死死的,不知道是还没醒,还是已经出门。 一进厨房,发现已经有人。 男人侧身站在灶台前,比抽油烟机还要高。围裙贴合身体,隐隐勾勒出胸肌的形状,一小节衣袖向上挽起,蜜色的肌肉紧实,压抑着爆发性的力量。 铲勺搅动,瘦肉粥的香气弥漫开来。 恍恍惚惚中,纪临彷佛回到过去。 那时每一次课后黄昏,或者事后清晨,宋景淮就会像现在这样系上围裙,给他煮瘦肉粥。 那个围裙好大,大得能装进两个人,他经常溜进厨房,故意从围裙底下钻出来,抱着宋景淮的脖子不撒手。宋景淮就会用那双充满臂力的手,把他抱到灶台上,给他盛一碗热粥,哄着喂给他吃。 纪临强忍着冲动,才没有让自己冲过去。他又忍不住在心里埋怨宋景淮身上这件围裙太小太小,让他想挤也挤不进去。 两碗瘦肉粥摆在餐桌上,碎肉浮动,菜叶清新,纪临抿了一口,砸摸两下嘴,没什么味。 “糖和醋在厨房,想吃自己加。”宋景淮见他吃得慢,面无表情提醒道。 “哦...好...你要吗?” “不用。” 真不用吗?以前宋景淮每次煮完粥后,都会加糖和醋,酸甜又爽口,他们每次都会喝得一滴不剩。 纪临把糖罐和醋壶拿到餐桌,再次确认一遍,“真不用吗?” “啪”,宋景淮把筷子放下,看着他,认真道:“纪临,我不爱吃糖醋。” “可是明明以前……” “以前是以前。”宋景淮不耐地打断。 纪临讪讪地坐下,心想是不是宋景淮在美国太久,口味都变了。 他还记得上学那会儿,学校附近有家餐馆做糖醋鱼特别好吃,跟他小时候在姥姥家吃到的一模一样。那时他和程斯辰关系最好,每次和程斯辰出去吃饭,必点这道糖醋鱼。后来和宋景淮在一起后,就和宋景淮一起去吃,那时候宋景淮好像吃得挺开心。 宋景淮没有再说送他回横店的话,吃完饭就离开了公寓。临走之前交代他事情解决之前最好不要出门,免得被媒体拍到。 纪临没地方可去,就在房子里待着。想了想,给小吴转过去两万块钱,他最近在横店演尸体赚的外快。 小吴把王明打了,梁子算是结下,说不定工作都保不住。 昨晚兵荒马乱后,王明连夜去医院候着赔罪,小吴直接去在上海的朋友家。 小吴很快回电话,“哥,你别给我钱,我不要。” 纪临劝他:“你先拿着花,说不定哪天公司就把你辞退了。” 小吴就笑:“不瞒你说,我今早就收到了辞退信,还多发我一个月工资呢。” “啊?那你打算怎么办?”纪临歉疚得不行,小吴这么做,都是为了他。 “我暂时在朋友家住着,下午注册个骑手送外卖去,我有手有脚的,在哪儿都饿不死,倒是你,临哥,你怎么办?” “不知道”,纪临耸耸肩,学着小吴乐观的模样,“等公司跟我解约吧,大不了被雪藏,我就去跟你一起送外卖。” 小吴很不赞同,“那不能呀,哥你天生就该在舞台上发光,你看昨晚,一个电话宋总就过去接你,帮你交保释金还给你找律师......他不会不管你,哥你就放心吧。” 挂断电话后,纪临陷入迷茫。 如果他能和小吴一样被辞退该多好。他和公司签的是经纪约,合同还有两年到期,公司才不会主动解约。最差的结果是公司直接冷藏他,以此逼他支付巨额违约金。 不是不知道后果,可还是冲动了。他都不知道是谁给他的勇气,可能是宋景淮吧。 宋景淮三番五次施以援手,让他形成宋景淮无论如何都会帮他的思维定式。 可这不是他赖上宋景淮的理由。 他那点微薄又可怜的自尊全都用 作者有话说: 在宋景淮身上了,他一点也不想被宋景淮看轻。
第28章 晚上十二点。 宋景淮推开门, 正要去按门厅处的灯,手顿住。 屋内明亮一片,地毯上乱摆的拖鞋,茶几上拆袋的零食, 餐桌上有几碟小菜。 他才想起屋里还住了个人。 每次回来都是一室黑暗, 他早已习惯了冷冷清清。今天到家灯是亮的, 竟还有些不适应。 绕过餐桌, 瞥见沙发靠背露出的一缕湿哒哒的头发, 脚步停住。 宋景淮蹙了蹙眉。 这个纪临,多少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还像以前一样, 头发不吹就睡觉! 他真想把纪临叫起来去好好吹一吹头发。 瞪了半晌, 却也只能扯过一条毛毯搭在纪临身上。 桌上的手机屏幕闪个不停, 宋景淮侧头一瞥,信息一条接一条,偶尔跳出几个不和谐的字眼。 他拿起手机。 [王明:你闯了祸就跟缩头乌龟一样躲起来?你知道老子现在求爷爷告奶奶过得什么日子!妈的!骗我说和宋总没联系, 结果宋总把你保护的比谁都好!臭XX!坑了老子你也别想好过!] [公司郑总:你年纪还小, 你也不想坐牢吧?对方在XX医院,你态度诚恳点,去道个歉, 让人家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因为你牵连整个公司。] [公司王总:纪临你真是不识抬举, 人家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你以为躲到宋总那里就万事大吉了?宋总如果知道事情有多棘手第一个把你送过去!] [公司李总:你也别怪公司, 要怪就怪你长得太招人, 人家点名要你, 我们也没办法呀。周老先生出事之前还能护着你, 现在啊,你得识时务。” 周...... 那晚,王导也提到过周老先生。 宋景淮放下手机,从浴室拿出一条干毛巾扔到纪临头上,纪临就惊醒了。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纪临眼前一亮:“宋景淮?你回来啦?我去给你热菜!” 纪临手忙脚乱地穿拖鞋,抬头时一股浓重的酒气飘进气鼻孔。纪临停住脚步,往宋景淮的方向凑过去,皱起鼻子嗅了嗅,“你喝酒了?” 湿发上的水汽沾到对方衬衫上。 可能是喝过酒脑子有些迟钝,宋景淮一时忘了推开,垂眸看着那个黑乎乎的脑袋不说话。 手工定制的布料晕开一片潮,内里皮肤若隐若现。纪临这才发觉自己凑得有些进,慢慢往后退了一步,听见宋景淮低哑醇厚的声音。 “有应酬,我吃过了。” “哦......”纪临一听,脑袋耷拉下来,眼底的光淡了一些。 那些菜,都是他的拿手菜,做了好久呢,特地没有放糖醋。 发梢还在滴水,一滴一滴溅在地板上,掀开小小的水花。宋景淮闭了闭眼,强忍住给他擦头发的冲动。 他想,纪临太不听话,如果眼前人是他的所属物,他不介意让纪临知道“规矩”两个字怎么写。 可惜不是。 从来,都不是。 这个人太狡猾,总是在恰当的时候露出一副可怜的表情,以此博取他的同情心,把他骗得团团转。 五年前是,现在亦是。 宋景淮闭了闭眼,拿起那条干毛巾,盖到纪临头上,扔下几个字硬邦邦地转身。 “头发擦干再睡。” 纪临揉了把头发,拽住宋景淮远去的衣袖,低声说:“今天公司一直催我去道歉,我要不要......” 宋景淮抽出袖子,淡淡道:“你没有做错,用不着道歉。” 简单一句话,纪临眼泪差点落下来。 事情发生后,公司高管轮番指责他,认为他给公司带来了麻烦,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他身上。 以前公司不是没搞过一些小动作,不涉及底线的,他也不追根究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含含糊糊就过去了。 这次已经不是简单的小动作了。哪怕王明提前告诉他,像张清远导演的《尘心记》那样,给他一个选择权,他都不会让彼此太难堪。 他已经忍让太久了。 可是很多事,并不能用对错来区分的。小学生的考卷才分对错,他们都是成年人,成年人有成年人的规则。 白天他上网查过,从盘根错结的关系网中抽丝破茧,才发现他得罪的人是某个电影圈子的核心人物。对方势力庞大,来头不小,怪不得王明心动,宁肯瞒着他也要把他送出去。 对方不缺钱,赔钱没有用。他们那种大人物,为的不过是一口气。纪临已经想象到对方死活不签谅解书的场景,他会被拘役,还是会被判刑? 他才二十五岁,他不想留案底,更不想坐牢。 他更没有办法想象向意图侵犯自己的人渣道歉,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只有宋景淮,跟他说他没有做错。 纪临眨了眨眼,努力把眼泪憋回眼眶里,忽听宋景淮低低叹了口气,“手机拿来。” 纪临就把手机递了过去。 宋景淮一番操作,把手机塞回他手里。 男人声音很低,带着点酒后的疲倦。“我设置了呼叫转移,让他们有事来找我。” 那之后纪临果然没有再收到公司的骚扰信息。 他像个废柴整天窝在宋景淮的公寓,头发长了也不敢出去剪。 受到小吴启发,纪临开始在网上搜索舞蹈私教、唱歌培训之类的活儿。他以前没干过这个,一点门路都没有,随便编了个名字在平台提交信息后,有几个中介电话联系他,上来就要身份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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