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家老五梁今昀在香港上大学,每年也就春节回蒲州来。 但若说家里没有其他更适合韩院长穿的衣服也不是真话。 梁四爷刚才去小五房里拿衣服,看到柜子里这套还挺新,突然也想看看韩院长做白骁时是什么模样。 韩墨骁对他的恶趣味实在无语,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别开眼叹了口气:“您尽管看,看个够。” 没穿衣服的样子都看了个遍,穿着衣服还怕人看? 他刚刚洗过澡,身上还带点微微的湿气,那双桃花眼湿漉漉的,鼻尖微红,嘴唇也红,那唇珠更是像露珠似的,欲坠不坠。 看得梁四爷心里又有些发痒。 说来也怪,从前小五穿这身,梁今曦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他们那个学校的小少爷有段时间都是这么个扮相。但韩墨骁此时明明也不是十七八岁的年纪,梁四爷却觉得这小孩看上去乖极了。 他眉目清秀、神情坦荡,皮肤细腻得看不到毛孔,手指匀称修长,指甲盖泛着健康的粉色,似乎从小养尊处优,至今不知人间疾苦。不叛逆,也不会写那么狂傲、让人生气的字。 更不像一个能把那个又破又小的孤儿院十多条人命都揽在自己身上、为了别人甘愿委身一个陌生男人的人。 而且,这个人明明前一刻还在床上跟他痴缠,眼下却浑身都散发着干净纯粹的气息,不容侵犯的样子。 太具有欺骗性了,梁今曦想。 “四爷看够没,”韩墨骁见梁四爷看他半晌,一声不吭,眼神倒越来越深,只怕他又要发春,后撤了半步,道,“看够了我就回去,这个点可能没有黄包车,还得劳烦阿德再送我回东城。” 梁今曦收回目光,拿起床头的电话机给门房打过去让阿德备车,而后伸出手。 他意思是让韩墨骁把手放在他手里。 但韩院长只在床上喜欢抱着人不放,一下床就忘光了,以为梁四爷找他要东西,便把手里的帽子放在他手里。 “啧。”梁四爷把那帽子随便一扔,抬手掰住韩墨骁的后脑勺将他往自己跟前拉。 他只是想把人拉过来抱一抱、拍一拍,算作道别。 尽管韩墨骁性格不算讨喜,委身于他也不见得情愿,但两人在床上还是很合拍的。而且韩院长这回收起所有的爪子和脾气,被欺负狠了才红着眼喊两声“四爷”,眼泪都出来了却没再咬人,简直任人揉捏,乖得要命。 梁四爷心情甚好,恨不得裹他一夜,只是顾忌对方身体不太舒服,强忍着没有尽兴,见他这么晚还得自己回家,又想宠宠他。 谁知韩墨骁会错意,以为梁今曦竟突然要来亲嘴,眼看那M型的唇峰离自己越来越近,下意识就把嘴捂住了。 情急之下,韩院长捂的是梁四爷的嘴。 “……”梁四爷剑眉一蹙,沉着眼盯着胆大包天的某人。 韩墨骁自知放肆了,赶紧放手,趁梁四爷还没开口训人,伸手圈住他的脖子抱住他,在他脸颊上重重亲了一下,“啵”地一声响。 亲脸也是亲,梁四爷还不高兴就小气了。 “四爷再见。” 说完,韩墨骁不看梁四爷的脸色,也忘记去拿自己的衣服,转身快速地溜了。 梁今曦无所谓地擦了下被吻过的脸,拿起书继续看。 十多分钟后,房间里突然响起一声极轻的哼笑。 又过了一会儿,梁今曦从床头柜抽屉拿出一个没有贴标签的黑色药瓶,从里面倒出一颗白色药丸丢进嘴里,像嚼糖丸似的吃了。 韩墨骁回得晚,逢春院全都睡了,柳芽在门口给他留了盏灯。 他想了一路都没想好该用什么借口来解释身上衣服换了的事,做贼似的回了自己屋里,把衣服换了下来,想了想,又去书房找了个布袋子装了。 翌日天刚蒙蒙亮,他就提着袋子找到早起打豆腐、做早饭的王婶娘,和她说昨天的衣服沾了医院的床,他不想要了,自己会拿去丢掉,不用她洗。 王婶娘不疑有他,点点头答应了。 韩墨骁出了门,走了好几条街才找到个不认识的洗衣铺,又等了好一会儿,那店铺才开门。他用了个假名字,把梁今昀那套衣服丢在那里干洗。 “真是做贼心虚。”他呼了一口气,转身往回走,垂在身侧的手捏了捏拳头又松开,右手不自觉地又在左手手腕上摸了摸。 “韩院长?”身后有人叫他。 韩墨骁扭头一看,展鹏坐在一辆黄包车里,见他转身,惊喜地笑起来,忙让车夫停下,付钱下了车。 “好巧,”展鹏依然西装革履,手上提着公文包,他瞥了眼韩墨骁手上的袋子,问,“韩院长在这附近办事?” “哦,是,”韩墨骁顿了一下,问,“展助理这是去上班?” “我替四爷去跟赵家谈合同,刚转身。” “你们和赵家也开始做生意了?”韩墨骁微怔。 赵家做生意的只有赵雷音,倒没听说和欣日有过什么合作。 “是啊,我们四爷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大发善心,把赵三少爷砸手里的红酒全买了下来,好几千箱呢,”展鹏抬腕看了下表,又道,“我一大早就赶去了赵府,早饭都没吃,韩院长一块吃点?” 韩墨骁和展鹏就见过两次,不是能在街边遇到就一块吃饭的关系,但他突然想起梁今曦曾经说的一句话:“梁某为了得到韩院长一幅字,付出了巨大代价。” 当时他还以为梁今曦是糊弄人的,听展鹏这么说,却怀疑起来,这事莫不是还和自己有关?于是笑了笑,道:“好啊,我也正好要吃早饭。” 展鹏有些意外地挑挑眉,打趣道:“韩院长今天这么好说话,我都有点不知所措了。” “展助理这样的青年才俊愿意跟我这个家里揭不开锅的人吃饭,我才是受宠若惊。”韩墨骁面带微笑地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 展鹏哈哈大笑,转身和他并肩而行。 走了几步,展鹏道:“上回在电梯里,韩院长的英语真是让人惊艳,之前也在国外留过学?” “有个远方亲戚留过洋,我在他家寄住时教了我一些,”韩墨骁随便答了,把话题引回展鹏身上,“展助理年纪轻轻能做到这个位置,才叫人佩服。” “我也就是运气好,在英国混了个文凭,又不想回家听我爹妈唠叨,一个人跑到蒲州来,偶遇了四爷。后来四爷公司要人,叫我去试试,我就去了,”展鹏道,“托四爷的福,混得还算不错。” 韩墨骁不着痕迹地看了展鹏一眼,道:“你们四爷慧眼识珠,展助理这样的人才自然是要关照的。” 这展鹏尽管年纪还轻,但西装皮鞋一穿,金边眼镜时而往上推一推,精英海归味儿也是足足的。 “他啊,对我是别样的‘关照’。当时欣日要扩大国际贸易的版块,在报纸上登了招聘广告,全国各地来竞聘的人里符合条件的有好几十个。”展鹏看着前路微微叹了口气,“我倒是想让四爷直接给我个位置,可他不肯,非要我做履历表跟着一层层地筛,我废了好大劲儿才挤进欣日。” 他语气随意地叙述着,看似在抱怨梁四爷铁面无私、不肯行方便,可话里话外掩盖不住的骄傲却叫韩墨骁心里有些羡慕。 “欣日是做大事的,自然严格一些,”他勾了勾唇角,“展助理一定是在招聘中拔得头筹,所以格外受重视。” “没有,我勉强排第三,”展鹏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本来只要两个部门经理,没我什么事儿,我看四爷身边还缺个助理就毛遂自荐,四爷拗不过我,只好把我也收了。” 韩墨骁看着他那张意气张扬的脸,大概明白了他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又不太懂。 他不过一个籍籍无名的穷酸院长,和展鹏压根就不是一个阶层的人,并非有求于他,也没办法和他竞争什么,这人却既要让他觉得他和梁四爷特别亲厚,又要他知道他是真有能力和本事站在梁四爷身边。 早餐店已经到了,两人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其实除了我,想跟着四爷的人多了,”点完单之后,展鹏突然说了一句,“但他对韩院长好像不大一样。” 声音不大,韩墨骁刚和跑堂的点完自己想吃的,没听清他在说什么,抬头想叫他再说一次,却发现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嘴角的笑意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韩墨骁心里一惊,以为他知道什么,牵了牵唇角:“你刚才说什么了?我没听到。” “没什么,只是随口一说,”展鹏很快调整好自己的表情,重新笑起来,“韩院长那天来送完字,好像也不再来我们欣日了。” “我跟梁四爷不熟,又没有业务来往,当然不能再去了。” 早餐很快就上了。 韩墨骁喝着豆浆,瞥了眼展鹏吃饭都抱在怀里的公文包,随口道:“听说欣日谈生意,非部门负责人级别的一般都是两人一块,展助理一个人就能把事儿办了,可见梁四爷对您相当器重。” “嗐,他就是看我年纪小,让人为难一阵儿也没什么,”展鹏笑了笑,又皱起眉来,压着声音道,“赵家那位可真不是什么好伺候的主。四爷不仅替他清了这些库存,给的价还比他开的高一成,可他竟还拽了起来,装模作样,逮着一些细枝末节不放。” 汤面腾起来的热气把镜面弄得雾蒙蒙的,他把眼镜摘下来放在一边,又说:“约这么早的时间,我去了连口茶都不叫人上,饿得我发慌。他倒好,一边吃着丰盛的早饭一边指指点点地让我改合同,真是气死我了。” 韩墨骁不好说什么,只好安慰他:“大户人家的公子哥,难免有些脾气。” “那脾气可大!人家都说了,我们四爷前阵子欠了他人情债,后来也对不住他,这次合作是他给我们四爷面子,拿多少都是应得的,”展鹏更气了,“你是没看到,那叫一个旧社会大地主的丑恶嘴脸!” 韩墨骁暗暗心惊,如果真是为小枫和他的事,梁今曦在电梯里那句话倒还真没乱说。 两方势力差不多,梁四爷还稍微压了赵雷音一头。赵雷音有个当副市长的姐夫,梁今曦也有,人家的姐夫还是正的。 而且小枫又没真偷人家的东西,那事儿本就是赵雷音图谋不轨没得手,伺机报复。听说赵厅长最讨厌两个男人之间搞那档子事,梁今曦没给他捅到明面上去已是很给他面子。 梁四爷还亲口说这事已经翻了篇,韩墨骁便以为大家心照不宣的也就过去了,以后各走各的路,互相装作不认识也就罢了。 可这只是他这种普通人相信世上还有那么一点天理和公道的看法,认为既然赵雷音有错在先,他明着申不了冤,找一个背景更硬的人出面就行了。 但在赵雷音看来,活脱脱等于梁四爷横插一腿把他的人给抢了,要没有能让人家满意的利益,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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