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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丁予诺烧了一天，等醒来后，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秦晟的公寓，他虚弱地看着墙上的钟，指针正好指向了十点。
房间里光线昏暗，窗帘拉得很实，分不清现在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静默片刻后环顾四周，发现房间里就只有他一人，“秦晟......”他几不可闻地叫了一声，喉咙干痛得像是裂开一般。
丁予诺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了出租房，脑海里清楚地记得自己和秦晟在那里毫不顾忌地疯狂地做着情事。然而事到如今，后悔显然没有任何意义，更何况他也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不后悔爱上自己的弟弟。
在伊甸园偷尝禁果的亚当和夏娃得到了上帝对他们的惩罚。丁予诺不知道他和秦晟将来会得到什么样的惩罚，而他能做的就只是祈求上苍，如果非要降罪，就请罚他一人，他宁愿自己遍体鳞伤也不愿让秦晟受到一丝伤害。爱情让这个曾经克制又本份的人失去了理智，也让他背弃了信仰，抛开了一切道德观念，只想守在秦晟身边，哪怕他依旧看不到他们的未来，哪怕他无法纠正他们共同犯下的罪孽，但只要秦晟在，他就会陪着他，过一天是一天，有多远就走多远。
“予诺，”秦晟打开门就看到丁予诺睁着眼睛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他拿着一杯中药汤剂走到床边，坐在丁予诺面前：“你烧了一天，先起来喝杯感冒灵，一会儿我把粥端来，你吃完以后再多睡一会儿。”他心疼地看着他，伸手摸了摸他微微潮湿的额头，“你出汗了，等会儿把衣服换下来，先起来把药喝了。”他把人轻轻扶了起来，拿了只枕头垫在丁予诺的背后，接着静静地看着对方把药喝完，才稍稍放下心来。
“先别走，我有事想问你。”丁予诺见秦晟拿着空杯子起身打算出去，便伸手拉住了他。
秦晟大概知道丁予诺要问什么，于是又坐了下来，握着他的手，将秦英博是他们父亲的事实亲口告诉了他，并把他后来到秦氏上班的事也一并告知了。
“所以你以前住的那栋别墅，成了你爸留给我的遗产？”丁予诺不敢称秦英博是他的父亲，他小心翼翼地问，像是自己拿了不该拿的东西。
“嗯，他另外还给了你公司5%的股份。”秦晟补充道。
“难怪你妈会那么生气，是我对不起你们。”丁予诺愧疚地低下了头。
“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这不是你的错，好了，别再想这些了，我去把粥给你拿来。”秦晟说完便起身离开了卧室。
虽然丁予诺对过去的记忆依旧一片空白，但是从秦晟口中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他内心的疑团也基本上解开了。
而自打丁予诺生病起，秦晟一周都没去公司。不放心孙子的秦贵平在秦英明的劝说下最终没再去打搅丁予诺。不过秦英明心里很清楚，丁予诺有秦晟这么个弟弟罩着，应该不会出什么太大的问题，但相对的，他同样也伤害不了丁予诺。秦英明从没细究过秦晟为何会对这个外姓兄长如此宽容爱戴，他猜多半还是因为家教的缘故。他知道秦晟这孩子念旧情，平时嘴巴硬脾气臭，但心比谁都要软。于是在秦晟宅家照顾丁予诺的第三天，秦英明抽空打了个电话，特意问候了一下：“小晟，你怎么这几天又休假不来上班了？”
“我下周来公司，爷爷身体没事了吧？”秦晟特地关上了书房的门，生怕丁予诺出来时听见。
“你爷爷就是犯老毛病了，那天吃完药，听我劝了几句，就进房休息去了。”
“那就好，我妈呢？”秦晟跟着丁予诺跑了以后，两人的手机全都进了海水，算是报废得彻底，现在秦晟新买的手机也才刚用上，不过没手机的这几天里，却让他们度过了最舒服最自在的时光。
“你妈没事，对了，丁予诺后来怎么样了？你追他出去以后，我还在一直担心来着。”秦英明故意这么问，他其实派阿明和柱子每天都蹲守在秦晟的公寓附近，只要有丁予诺的行踪就向他汇报，他知道丁予诺现在还住在秦晟家里，像只癞皮狗一样，自秦贵平生日那天起就再也没出过门。
“他没事，但这段时间，还是尽量别再找他了。”秦晟希望爷爷也好，小叔也罢，这些人都离他们越远越好，就让他和丁予诺两个人自由自在的生活下去，只要不被人发现，他们或许就真能这样一辈子在一起。
“呵呵，被你妈打了一巴掌，估计心里挺不好受的，总之，你劝劝他，说到底都是一家人，让他别太往心里去。”秦英明恨张筱苒一个女人手劲儿太小，扇不死这个私生子。他听秦晟那头“嗯”了一声，没再说话，便又说了下去：“对了，小晟，我有个事儿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事？小叔。”
“我手下的秘书不干了，我缺个帮手，想问你要个人，调到我这儿来。”
秦晟几乎没想，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的秘书陶璐璐。虽然小陶年纪不大，但做起事来却很靠谱，秦晟猜秦英明要的人肯定就是她，于是说道：“我一会儿就打电话问问陶璐璐，如果她愿意，就让她去你那儿当秘书好了。”
“小晟，我要的可不是你的秘书。”秦英明说着就笑出了声，“我要的人，是夏菲。”
“夏菲？”秦晟有些吃惊，顿了顿，说道：“那我一会儿找她谈谈，如果她愿意就让她去你那儿。”他虽然感到意外，但对此并不反对，因为夏菲是那种表面功夫做得很好，实际却做不出什么大业绩的人。如果没业绩指标，去秦英明那里做个秘书想必会更轻松一些。
秦英明有些高兴，叔侄俩又接着聊了几句，没多久就结束了通话。
到了周日，丁予诺一天都闷闷不乐，他说不出是什么原因，直到吃晚饭时，才想明白自己为何会不开心。
“你明天要去公司了吧？”丁予诺突然问道。
“嗯，我会准时下班回来陪你的。”秦晟温柔地看着他，夹起一只明虾往丁予诺碗里塞。
丁予诺觉得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感冒也全好了。其实让他每天待在家里等秦晟回家是一件挺痛苦的事情，他时常会想，若是时间久了，秦晟会不会某天就厌倦了这种平淡的生活，他不想做秦晟身上的虱子，没了秦晟就不能生活，于是又一次提起了找工作的事。
可秦晟却说道：“等过完年再找，家里又不缺你去赚钱，你这么急着要上班，不如就和我一起回公司。”他打心底里不想让丁予诺出去上班，尤其还是回到又累又苦的设计行业。
“我总不能永远都靠着你养，那不就成了那种关系吗......”丁予诺话里有话，却没好意思直说。但秦晟不傻，完全听懂了他要说些什么，并且还诚心诚意地做出了承诺：“予诺，我愿意养你一辈子。”
丁予诺听后不禁讪笑了起来，“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他觉得丢人，觉得害臊，他这么一大老爷们，有手有脚，怎么能让别人养活自己，简直没道理。
秦晟见他认真了起来，便不敢再逗他，而是平静地说道：“那你还是想回设计行业？”
“嗯，我还是喜欢干这行，我在网上看到了今年国内建筑业举办的设计大赛，报名截止在这个月月末，参赛者要提供一套自己设计的建筑图纸，题材不限。我昨天报了名，现在离正式交图纸还有一段时间，我想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边找工作，边做图纸参加比赛，没准还能得个奖。”
丁予诺提到自己喜欢的专业就滔滔不绝，秦晟看着很是羡慕，而他为了赚钱，已经很久没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回国后就连足球都没再踢过。
“我支持你，去做你喜欢做的事情吧。”
有了秦晟的支持，丁予诺便能安心做他喜欢的事业。白天他在家时就去书房做设计，等晚上秦晟下班的时候，他也一样下了班从书房里出来。这样的生活对他来说再满足也不过了。
然而，突如其来的一条微信，令他眼睛一亮。
这天吃晚饭的时候，丁予诺兴奋地拿着白天收到的微信给秦晟看，“这所希望小学原来是秦氏投资建的啊？”
秦晟一边吃着辣子鸡，一边接过了丁予诺的手机，他看了一眼，果然是那个方知信发来的，“嗯，下周我还要去学校剪彩，估计得去个两天。”他把手机还给丁予诺，抬眼瞄了瞄对方脸上失落的表情，心里有点得意，笑着道：“你如果舍不得我，我带你去也行，反正这项目以前也是你监工的。不过......”秦晟蓦地想起了一件事，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他轻松的神情瞬间变得窘迫起来，他看着丁予诺怯怯地说道：“予诺，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都没机会告诉你。”
“嗯？什么事？”丁予诺好奇地问。
“我有一个名义上的未婚妻，虽然是爷爷和爸在的时候安排的，但那女孩不爱我，我也不爱她，我们俩只是战略伙伴的关系。不过剪彩那天，小叔和她都会去参加，所以到时候你见到她，可千万别误会我和她有什么。”
丁予诺冷冷地看着秦晟，心里多少有点不爽，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现在才说，也不知道那女的是不是真的对秦晟没意思，丁予诺越想越觉得生气，气得连碗里的鸡汤也喝不下了，他放下筷子，虎着脸说道：“我吃饱了。”
糟糕！生气了！秦晟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心中慌乱不已，就知道这事儿没那么容易过去，便急忙解释：“那女孩叫郑媛敏，我们留学时就认识了，那时候她失恋，失眠睡不着去看心理医生，我们就是在医院里认识的，只不过没想到原来两家长辈也都认识。”
“我不去了，你自己去吧。”丁予诺本来还对失忆的这件事感到挺遗憾的，毕竟他忘记了自己和秦晟最珍贵的过去，可是想到秦晟瞒着他有未婚妻的事，心里别提有多窝火，哪怕现在他知道自己在秦晟心里有多少分量，但仍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别呀，本来就想着带你去的，这图纸还是你当初和那姓方的一起改的，郑媛敏就是走个过场，我和她真的没什么。”秦晟随即起身走到丁予诺身旁，半跪在他跟前，握着他的手说道：“我和她有一个约定，如果我们一方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那我们的婚约就立即取消，无论双方家长会有多反对。”
“那如果没遇到喜欢的人，就不用取消婚约了咯......”丁予诺语气中带着几丝讥讽的味道，但眼里尽透着伤心。
“予诺，我一直在等你，怎么可能和别人在一起？何况这个郑大小姐也只是利用我去挡一群追求她的人罢了，我们迟早会找个时机和家里面说分手的。”秦晟揉搓着丁予诺的双手，看着眼前醋意满满的爱人，心里却不亦乐乎。
“知道了，我会去的，你赶紧坐回去吃饭，菜都凉了。”
秦晟开心得坐回椅子上继续说道：“我酒店都已经订好了，学校旁的小镇上新造了一家五星级酒店，有室内人工温泉和泳池，你就当是陪我去那边度个假吧。”
丁予诺看秦晟一脸坏笑，烦躁地在桌子底下踢对方了一脚，不过秦晟没让他，两条腿直接夹了上去。两人一来一去在餐桌下踢来踢去，饭没吃完就嘻嘻哈哈地你追我赶，最后他们跑回房间，只听到门“砰”的一声被重重地关了起来。丁予诺不用想也知道，今晚肯定又会是一个不眠之夜。
第59章
希望小学剪彩的前一天，秦晟带着丁予诺提前来到了镇上的酒店。大堂里的人很少，但丁予诺却站在离秦晟三米开外的地方，等着对方办理两人的入住手续。自从知道他们的那层关系以后，但凡在外面，丁予诺总是和秦晟刻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虽说外人不可能会知道他们俩是什么关系，但在丁予诺心里，骨肉亲情始终是插在他脚心的一根刺，每跨出一步都疼得叫人后脊发凉。他有时候想，这个世界或许是公平的，既然选择和秦晟在一起，就必须承担相对的羞愧与束缚。
几分钟后，秦晟拿着前台给的两张门卡，转身想和身后的丁予诺说话，却发现对方离他好远，居然站在一旁的大理石柱子底下等他。秦晟脸上多了几分惊讶，随后皱着眉走向了丁予诺，问道：“你站那儿干什么？”
丁予诺低着头看手机，听见秦晟叫他便立刻抬起了头，接着就乐呵呵地小跑了过去，“这么快就好啦？”
“嗯，走吧。”秦晟上前勾住了丁予诺的肩膀，将人整个笼罩在自己的臂弯之下，而另一只手则拉着他们的行李箱，大步向前走去。丁予诺挨着秦晟，不仅觉得温暖，心里更多了一份踏实的感觉。
两人径直往电梯门走去，丝毫没有发现躲在大理石柱子后面的夏菲，正惊惶地看着他们。不过等他们进电梯后，夏菲就立刻跑了出来，乘上另一部电梯疾步赶回到了套房。她神色慌张，见秦英明穿着睡袍正坐在床上用毛巾擦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便叫道：“英明。”
秦英明每次听到夏菲这么唤他，感觉自己这把老骨头都轻了几两，他笑着拍了拍床单，说道：“菲菲，到哥这儿来，什么事把你弄得慌里慌张的？”
“秦总，我看见秦总了！”夏菲坐到秦英明身旁，秦英明马上就把手放在了他这个新女友的腿上，打趣道：“哪个秦总？我不就在这儿吗？”他说着说着就对夏菲开始动手动脚了起来。
“不是，我看到秦晟了，还有那个丁予诺也在，他们俩刚刚在前台办理入住，我从SPA房出来的时候见到他们了。”夏菲现在没兴趣和秦英明调情，她不知道秦晟和丁予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和秦英明在一起才没多久，而这件事全世界也就他们俩自个知道。考虑到秦英明的年纪比自己大了足足一轮有余，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她也不愿上他的床。
“你别紧张，秦晟明天和我都要去学校参加揭幕剪彩仪式，所以才会来这里，毕竟这家酒店是方圆五十公里内最好的酒店了。”秦英明拿起了床边柜上的一杯威士忌，喝了一口，然后对夏菲说道：“我买了礼物给你，在包里，自己去拿。”他不想夏菲再追问下去，赶紧打发她。
夏菲很识趣，没再啰嗦一个字，起身就去拿秦英明送给自己的礼物。她打开首饰盒一看，竟是某品牌新出的一套白色的水滴形钻石耳环，那耳环上镶嵌着无数颗细小的碎钻，精美闪耀。她看着璀璨的钻石，嘴角微微上扬，接着就拿着耳环跑去卫生间里佩戴。
镜子里的女人依旧楚楚动人，但身上的穿戴已无法与过去相比。夏菲不禁回忆起那天下班后自己坐上了秦英明的车，却没想到最后对方竟突然送了一条价值上万的裙子给自己。
“你太美了。”秦英明当时在奢侈品店里毫不吝啬对夏菲的称赞，而夏菲也看得出这个男人的动机和心思。
看着周围的朋友都一个个结了婚，夏菲虽然三十了，但还是不肯降低要求找个没钱的过一辈子。她长得漂亮，却在有钱人的世界里游荡了多年。她几乎什么样的男人都见识过，有财有势妻妾成群的，有品没貌的，土豪，富二代啃老不务正业的，五花八门，但这些男人里却没有几个能像秦英明这样舍得在她身上花大钱。所以就算秦英明年纪大了点，但好在离了婚也没孩子，妥妥的钻石王老五，加上秦氏在当地也是知名企业。基于秦英明的种种优势，夏菲决定抓住这次机会，飞上枝头变凤凰。
“你怎么还没好？”秦英明坐在床上抽起了烟，等着夏菲出来。他现在一想到丁予诺心情就有些烦躁，说话的语气也变得不耐烦了。
夏菲回过神，戴着耳环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她站到秦英明面前，笑嘻嘻地说道：“这个一定很贵吧？老让你花钱，怪不好意思的。”
秦英明轻轻地笑了笑，神情中写满了高傲和鄙夷，他随手把抽了几口的烟摁在了烟灰缸里，接着就将眼前的女人拉到了床上。
“英明......”夏菲不是第一次和男人上床，但却有意表现得像处女般羞涩。虽然她明知自己的选择有些鲁莽，但如果真能嫁给秦英明，她也算不上是吃亏。
两人很快就衣衫不整，在夜幕尚未降临前便开始颠鸾倒凤。
秦英明喜欢性格乖巧，对他百依百顺的女人，就像他妈一样。绝不能像前妻似的母老虎，也不能是那种总想占自己不放的女人。他爱自由，女朋友从离婚后就没间断过，和前妻的商业联姻在互相利益得手后便和平分手。如今四十有五的他更是活得洒脱，反正他觉得自己有钱，什么样的女人都能搞到手。
不过夏菲不了解秦英明，依然还活在自己的发财梦里。她脉搏越跳越快，脸上一片潮红。她没想到秦英明这把年纪体力倒和她以前的男朋友一样，不过从身材和外形上来看，秦英明也就才四十岁的样子，如果不知道他的年纪，单看也不觉得很老。她总是这么宽慰自己，看在钱的份上，要牢牢地抓住眼前的这个男人。
这边礼来我往的两个人急着在行鱼水之欢，而他们并不知道住在斜对面的那两个人也正和他们做着同样的事情。
秦晟不知道他的叔叔和他们住在同一层楼，秦英明带着夏菲出来自然也不想告诉侄子自己住哪儿。不过想到明天秦英明会见到丁予诺，秦晟还是提前做起了准备。
“小叔你已经见过了，这个是郑媛敏。”秦晟点开郑媛敏的朋友圈，打开了对方最近的照片。
“这么漂亮......”丁予诺看到一个像洋娃娃似的女生，身材窈窕，笑容十分灿烂，他瞥了一眼身旁的秦晟，不悦道：“如果没有我，你会娶她的吧。”
秦晟挑了挑眉，笑道：“她再漂亮也没用，我只对你有兴趣。”他说完便含住了丁予诺的双唇。
“唔......”丁予诺想推开秦晟，却被对方牵制得死死的。
几番挣扎后，秦晟才放过了丁予诺，拿起手机继续说道：“还有那个方知进，我查了一下，他和你是大学同学，但比你高一届。”秦晟在方知进所在的建筑公司的官网上，看到了对方以母校的名义为山区贫困的孩子捐书的新闻，他这才想起自己没出国前去丁予诺大学时见到的男人，正是方知进。
“啊？这么巧？”丁予诺跳下床，去桌上拿自己的手机。
“是啊，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巧，这世界还真小。”秦晟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知进没什么好感，他见丁予诺光着背，站在桌旁看手机，便急着说道：“予诺，当心着凉。”
丁予诺没理睬秦晟，他打开方知进的朋友圈翻看了很久，才找到一张照片：“原来长这样。”
照片里的方知进穿着和工人一样的蓝色夹克外套，他灰头土脸地伫立在五大三粗的人群中间，但气质却截然不同。他仔细看着照片，记住方知进的长相，以便应付明天的剪彩仪式。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秦晟和丁予诺出发去了镇上。两人在早市买了咸豆花和包子，秦晟借了把长凳，和丁予诺坐在嘈杂的石子路边，看着眼前浓浓的市井之气，享受着生活的闲适和自在。
“你说我们老了会不会就像他们那样。”秦晟的目光投向了对面的一对老人身上，似乎有些羡慕。
丁予诺朝街对面望去，此时檐下的老夫妇正在摆摊，老爷爷颤颤巍巍地盛着一碗碗豆腐脑放在木桌上，老奶奶则弯着腰忙着在铁锅上摊饼。他瞧着有些心酸，咬了口包子，嘴里嘟囔道：“他们年纪这么大了还在外面讨生活，其实挺不容易的。”
被丁予诺这么一说，秦晟脑海里的美好幻想瞬间碎了一地。
两人吃着手里的包子，秦晟不假思索地看着那对老人，直到吃完手里的早点后才说道：“我去那儿买个煎饼。”
“啊？可是我们这些都吃不......”没等丁予诺把话说完，秦晟就跑到了对面的摊位。
过了一会儿，秦晟拿了两只煎饼回到了丁予诺面前，“快拿着。”他嘴里呼着白气，看上去很是高兴。
丁予诺接过烫呼呼的煎饼，那饼被一张蜡黄色的油纸包裹着，纸很薄，拿着有些烫手，他见一旁的秦晟吃得很香，便悠悠地问了一句：“你给了多少，把他们吓成那样？”
“我把我身上的现金全给了。”
丁予诺听后哭笑不得：“怪不得他们要给你下跪，你以后可别再这样了。”
秦晟耸了耸肩，笑着说道：“我离开的时候听到爷爷对奶奶说收完摊就去买肉吃。”
此时，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周围时有人看向他们。可丁予诺的眼里就只有秦晟，他注视着这个善良的男人，缓缓地握住了那双温暖的大手，说道：“我们一定会像他们一样，白头到老，永不相离。”
第60章
随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学校的五星红旗上，参加揭牌仪式的人们也陆续赶了过来。村干部早已端坐在临时为他们搭建的讲台前，老校长则带着两个老师面带笑容地站在校门口，殷勤地接待着每一个人。然而在不远处的小山坡上，一个身型瘦高的男人正站在枣树下，瞭望着那红墙内新建的希望小学。
眼看八点将到，校长激动地跑到操场的演讲台前，拿起话筒对着台下前来参加学校揭牌仪式的人们开始了他重要的演讲。秦晟站在操场上，时不时回头眺望小坡上的丁予诺，一旁的秦英明以为他在等未婚妻，便小声问道：“郑媛敏怎么还没到？”
“我打个电话给她吧。”秦晟当时邀请郑媛敏的时候，对方答应得好好的。但上周正式通知她的时候，郑大小姐一听秦英明也会到场，便立马改口说不一定有空去了。秦晟估计她不打算来，但毕竟郑媛敏以个人名义给学校添置了课桌椅，所以他还是希望郑大小姐能亲自过来看看这所焕然一新的学校。而当他拨打她的电话时，却听到身后传来了郑媛敏的声音。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郑媛敏捋了一下微微蓬乱的刘海，有些狼狈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她从别的地方直接开车赶来，因对路况不熟，绕了些弯路。
秦英明见到郑媛敏朝她客气地点了点头，不过郑小姐却没把他放在眼里，她凑到秦晟身旁，低着头十分不悦地说道：“老娘来是给你面子。”
秦晟尴尬地看着她，但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随后，他让她站在了自己身边，耐心地等待着校长宣讲完他冗长的致词。
天上万里无云，太阳直射在这所漂亮的学校上。丁予诺望着操场上的秦晟，看到了他和郑媛敏两人并肩站在一起，心里多少有点不开心。“未婚妻......”他喃喃道，神情有些落寞。
与此同时，站得腿酸的郑媛敏觉得台上的校长实在唠叨，一时没注意竟把心里话说出了口：“怎么还没结束，屁话可真多。”
校长虽然没有结束他乏味的演讲，但秦晟却看到他的眼神正往他们这里瞟，于是便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身旁的女人。
郑媛敏朝秦晟白了一眼，还想接着骂几句但注意力却忽然被身后的喧哗声给吸引了过去。
“抱歉抱歉，借过一下，借过一下。”
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郑媛敏只听到围在门口的村民发出一阵骚动。她微微侧过脸瞥向身后，但紧接着，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方知进匆匆走向秦晟他们，与以往在工地干活时全然不同，他今天打扮得特别正式，虽然媒体只会把镜头对准秦家的人，但他作为建筑商，说不定能蹭到个镜头，为公司做一下免费宣传。他快步走到秦晟面前，想和秦家的人打个照面，可还没开口，却楞在了原地。
“方总？”秦晟看方知进有些发愣，便小声提醒：“先站到旁边吧。”
方知进的眼睛像是长在了郑媛敏身上，分手多年的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与前女友相遇。他恍惚了几秒，最终没敢站到她身旁，而是站到了秦英明边上，他感觉自己正在做白日梦，脑海里全是过去和郑媛敏在一起的画面。
与刚才气势汹汹的女子判若两人的郑媛敏，此刻已是脸色煞白。时隔多年，那个抛弃她令娶别人的男人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她仿佛瞬间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时没站稳靠在了秦晟身上。
秦晟被轻轻撞了一下，他瞥了瞥身旁的女人，小声问道：“你不舒服？”
郑媛敏没回答，只是勉强站直了身体，眼神空洞地看着演讲台。
等校长和村干部发完言后，他们一起为学校的校名揭了幕，而秦晟几个则站成一排举行了剪彩仪式。公司市场部安排了两家媒体前来拍照做慈善宣传，仪式结束后秦英明和秦晟接受了媒体的采访，而郑媛敏则像是个逃兵似的落荒而逃。
“敏敏，你能不能听我说句话，敏敏！”方知进追着郑媛敏走到了学校的图书馆里，教室里除了书之外，就只有他们两人。
郑媛敏刚烈的性格在听到方知进叫她“敏敏”的那一刻起，心就已经软了。她背对着他，用身体抵着教室大门，故作坚强地说道：“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敏敏，你转过来看看我好吗？”方知进看着自己深爱的女人，除了亏欠外，更多的是想要和对方再续前缘的念头。
郑媛敏知道这样下去一定又会伤到自己。她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转过身敞开大门，漠然道：“好了，现在人你已经看到了。”她看着这个令她始终放不下的男人，然后狠下心来朝门口走去。
“你让开，我叫你让开！”郑媛敏想要立即离开这个地方，可她推不开堵在门口的方知进。她气恼地瞪着他，眼眶里却盛满了泪水，仿佛只要轻轻一推，眼泪就会被全部洒出来。
方知进最见不得女人哭，尤其还是他爱的女人。他将郑媛敏拉到怀里，服软道：“都是我的错，敏敏，你原谅我好不好？”
“呵，”郑媛敏不禁苦笑了起来，她一把推开方知进，质问道：“你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她死了，敏敏，她已经死了。我从来都没有和你说过我为何要娶她，我欠你一个解释，敏敏，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郑媛敏的眼泪一颗颗掉了下来，可是她等了这么多年并不是要方知进的一句道歉。“方知进，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你连通知都不通知我一声，就直接和别人领了证，事到如今你才来和我解释，你不觉得太迟了吗？”
郑媛敏说完便用力推搡起了方知进，一心想要离开这里。可方知进像一堵城墙挡在她面前，并抓着她恳求道：“你听我把话说完，她是我父母朋友的女儿，当时医生说她最多只有半年的时间，我和她从小就认识，一直把她当妹妹看，可我从来都没想过她会喜欢我，直到她妈来我们家说这件事。”
“我不想听，你放开我！”郑媛敏眼泪汪汪地说道。
“她父母跪下来求我父母，说嫁给我是她最后的心愿。我当时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向你开口，你要是知道了肯定会闹，我怕我到时候会心软，没办法向她父母交代，所以就先斩后奏了。”
“呵呵，先斩后奏......”郑媛敏失望地看着他，“方知进，你就是个混蛋！你以前就一直是这样，老做别人不愿意做的事情，老替别人出头，老为别人着想。可你就从来没有想过你自己，更没为我想过！”郑媛敏激动得抽泣起来，方知进连忙将她搂进怀里，不断地安抚道：“对不起，敏敏，对不起。”
半开的门如同漏风的墙，细数了这对痴男怨女的过往。秦晟和丁予诺站在教室外的转角处，两人面面相觑，随后便悄悄地离开了。
墨绿色的阶梯由下至上，白色的墙上挂着不少伟人的画像。丁予诺跟着秦晟朝楼上走去，两个脚步声很轻，像是怕被别人发现似的。直到他们走到了一条无人的长廊，丁予诺才问道：“你是不是故意安排郑小姐来学校见方知进的？”
秦晟放慢脚步，回头答道：“我不知道她和方知进的事，不过现在这样也挺好。”
“刚才小叔要过来和我打招呼，你怎么就急着拉着我走了？”丁予诺望向操场上被村干部和校长围住的秦英明，想起秦晟把小叔抛下开溜的样子就忍不住偷笑。
虽然秦英明表面上客客气气的，但秦晟依旧不相信他的叔叔。他停下来转身认真地说道：“小叔不可能只是和你打招呼这么简单，如果他问多了，你答不上来怎么办？”
“哦，也对。”
秦晟摸了摸丁予诺的脑袋，低声道：“学校你已经参观得差不多了，我们现在也该回家了。”
“等等，我想拍张照留个念，你帮我拍一张吧，就在这里好了。”丁予诺站在了走廊中央，像木头一样站得笔直，秦晟见后上去勾住了他的脖子，把丁予诺吓得急忙说道：“快松开，这里是学校。”
秦晟听完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学校又怎么了，我们都毕业多少年了，这里没人，来，我们俩拍一张。”他拿着手机，让丁予诺站在自己身前，伸直手臂对着他们的脸，“说茄子。”随后就一连按下好几张照片。
“这张都糊了，把这张删掉。”丁予诺看着照片里秦晟趁机亲他的样子，而他躲得太快，导致照片都模糊了。
“不能删，这张正好放大了打印出来挂卧室的墙上。”
“不行，快删了！”丁予诺伸手去抢秦晟的手机，秦晟却蓦地跑了起来，逃到了另一层楼。两人在学校的走廊上打打闹闹，就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
秦英明在操场上应付完村干部和校长，又让媒体单独给他照了几张照。他注意到了学校三楼正玩着你追我赶的秦晟和丁予诺，冷笑了一声，自语道：“两个长不大的孩子。”然而，他眼里的两个孩子，在不知不觉间就消失在了学校的长廊里。
“秦晟，不行，万一，万一有人进来。”丁予诺在秦晟耳边哼哧道。他靠在教室门后，呼吸短促，双手搂着秦晟的脖子。
“看着我，予诺。”秦晟抬起丁予诺垂下的脸庞，注视着这双动人的眼眸，深深地吻了上去。
第61章
一周之后，秦家收到了郑家的退婚，对方把退婚的原因归咎于性格不合这一冠冕堂皇的理由，刻意隐瞒了郑媛敏另择其偶的实情。秦晟早就知道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所以十分高兴地接受了。而秦贵平得知后先是惊讶，但随后便陷入了沉默。由于郑家去年收购的粮食产生了严重的质变，使得他们的股价在此后便一蹶不振，所以前阵子不得已才卖了块地来回笼资金。商场如战场，金钱与权势往往密不可分。虽然郑家这次渡过了难关，但秦贵平却认为他们不该再与郑家联姻，因此也赞同解除两家的婚约。家里除了秦英明深感可惜以外，张筱苒则是担忧起了儿子的婚恋问题。
“年轻人的事，让他自己来做决定，你着什么急。”秦英明坐在茶室，正在为老爷子泡功夫茶，他受不了张筱苒的喋喋不休，便训了她几句。
张筱苒自从被秦英明警告过以后，气焰小了许多，现在只要见到他来看秦贵平，她就躲得远远的。不过今天，秦贵平特地把她叫了进来，当着秦英明的面告诉她郑家退婚的事情，其实也是希望她别去为难孩子。
“爸，喝茶。”秦英明抬眼瞧了瞧父亲脸上凝重的神色，说道：“上次和工商局的人吃饭，那个沈副局长想把他外甥女介绍给我们小晟，我当时考虑到郑家就谢绝了，不过现在小晟恢复了单身，我一会儿再去问问，没准儿能成。”
秦贵平神情漠然，似乎并没有把退婚的事太放在心上，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沉声道：“这事儿过阵子再说吧。对了英明，予诺那孩子最近怎么样了？我后来打他电话，他都没再接过。”
“挺好的，我上周还见过他呢，你甭担心，都已经过去了。”秦英明说完就朝张筱苒看去，用雷厉的眼神给出了威吓。
张筱苒愤恨地看着秦英明，她感到心里委屈，但又不敢得罪公公，只好咽下这口窝囊气。
名义上秦晟恢复了自由，但实际上他恨不得一天24小时都黏在丁予诺的身上。好不容易到了周末，丁予诺却非要在家里设计着他的参赛图纸，秦晟本想带他出去，但是拖不动他，便只好约了球友出去踢球。
家里很安静，以至于手机突然传来的振动声都能让专心绘图的丁予诺为之一怔。
“这会是谁？”丁予诺看着陌生的号码，接听了电话：“喂，哪位？”
“是我，予诺。”方知进在电话那头说道。
“你有什么事吗？”丁予诺完全不知道是谁打来的，只能这么问。
方知进觉得丁予诺有些古怪，便说道：“我没事就不能找你聊聊天啊，你这些日子微信也不回，都在忙什么呢？”
丁予诺一听“微信”就反应过来自己在和谁说话了，他的态度立即缓和了下来：“师兄，我最近忙着准备参赛作品，实在没空回你，对不住了。”
“你也要参加那个比赛？我们公司正巧也有同事要参加，你打算设计哪一类建筑去参赛？”
丁予诺看着电脑里的三维立体设计图，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笑容。“我的参赛主题是梦想之家。”
“那就还包括室内设计了，有点难度，不过你一定没问题。”
“我会尽力的。”丁予诺被方知进这么夸赞，原本还有些不自信的他突然信心满满了起来。
“话说，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提到过的女孩吗？”方知进话题突转，然而丁予诺早就已经知道了他和郑媛敏的事情，便果断地说道：“记得。”他说得像真的一样，但其实对过去什么都不记得。
“我和那女孩又重新走到一起了，我们计划明年结婚，到时候请你做我的伴郎。”
“嗯，一定。”丁予诺看不见方知进现在一脸幸福的表情，但从话语和声音中却感受到了满满的甜蜜和快乐。
睡前，丁予诺和秦晟提起了方知进，他说到了自己要去做伴郎的事情，神情非常愉悦。
秦晟凝视着丁予诺，忽然开口问道：“如果有一天，我们的关系被别人知道了，尤其是我家里，你到时候会不会因为他们而选择离开我？”
丁予诺知道这一天迟早都会到来，秦晟心底一直害怕这一天的来临，而他也同样如此。那些山盟海誓至死不渝的誓言，对他们来说都没有每天见到对方要来得重要。此刻，时间仿佛停滞不前，两人面对面侧卧在床上，丁予诺用手指轻轻抚摸着秦晟的眼睛，鼻子和嘴巴，而那只手随即被秦晟贴在了他柔软的唇上。
“秦晟，我答应过你，永远都不会离开你。”丁予诺坚定地注视着他深爱的人，而秦晟则吻着他的手，认真地说道：“拉钩。”
丁予诺不禁笑了，接着伸出小指拉着秦晟的小指头说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想要长久地维系一段关系，靠得不单是双方坚贞不渝的爱情，更多的是共同经营和共担后果的决心。丁予诺最近已经不再执着那些记不得的过去，他把重心放在了自己和秦晟身上。他想变得更好，不想依附于秦晟，于是最近他拼命地在网上找工作。但在小城市从事设计行业的工作机会远比大城市要少许多，所以丁予诺想要回到这一行实际上要比想象中更困难些。其实他之前就通过自己的手机短信验证登陆了招聘网站，浏览过自己的简历。虽然他大学成绩优异，但工作经历并不出彩，仅是一家民营设计公司的设计师，并且也没有其他公司的工作经验。而为了能找到心仪的工作，他几乎把本市相关的建筑设计招聘岗位全都投了一遍简历，终于在参加了几家公司的面试后，等来了好消息。
会议中的秦晟正在全神贯注地看着屏幕上的数据，聆听各部门经理的汇报。秦英明坐在会议室里，不时打着哈欠，他年年都听这帮子人的陈词滥调，早就听腻了，但为了培养秦晟做接班人，他再怎么觉得无聊也还是得陪着。
会议开到一半的时候，秦晟忽然拿着手机跑了出去，半晌后才回来。秦英明感到奇怪，秦晟十分忌讳开会时接电话，而他回来后脸上始终洋溢着愉快的神情。
“这孩子难不成有新女朋友了？”秦英明暗想。
然而，秦晟心情好只会和一个人有关。丁予诺刚接到一家设计公司的录取通知后便立马打给了秦晟，他在电话里激动万分，令秦晟也不由得和他一样兴奋。两人晚上来到一家高级餐厅，秦晟为了庆祝丁予诺找到工作，还请了餐厅的小乐队给他们奏上一曲。丁予诺觉得生活又充满了希望，他看着秦晟，感慨地说道：“我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当时面试完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没戏了。”
“我就说你没问题，你还不信。”秦晟从未见过这样高兴的丁予诺，内心由衷地为对方感到喜悦。“予诺，别顾着说了，牛排都凉了，唉，你看你，”他拿起纸巾去擦拭丁予诺不小心弄到嘴边的酱汁。
“秦晟，我觉得现在好幸福。”丁予诺凝望着眼前的男人，秦晟摸了摸他的脸，两人完全沉浸在这浓情蜜意的时刻，丝毫没有感觉到附近向他们投来窥视般的目光。
“这是秦总吗？那旁边的怎么这么眼熟？”同事高如美对另一个同事说道。她们今天抢到了网上的优惠券，结伴来这里享受一次高级餐厅的料理。
“确实是秦始皇，你没看错。”
“噢哟，你看，这两人怎么这么亲热的，吾皇竟然还帮别人擦嘴，unbelievable，我要拍下来，发到群里给大家看看。”高如美对准秦晟，拉近镜头偷偷把人拍了下来，然后发到了她和几个同事的小群里，等着大家伙儿一块来看热闹。
此时，夏菲正坐在秦英明的车里，无聊得刷着自己的手机。秦英明今晚不想去酒店，想把夏菲带回自己的别墅。当高如美把秦晟的照片发到群里时，同事们立马炸开了锅，有人惊讶地发现秦晟居然还会笑，而且笑得还如此迷人，简直令人神魂颠倒；还有人提出疑问，坐在秦晟对面的男人和他是什么关系，两人是不是过分亲热了点；不过大部分人还是围观看个新鲜，只有夏菲直愣愣地看着手机，神色有些异样。
“菲菲，我明天有个饭局，你晚上穿得漂亮点，听到了吗？”秦英明瞅了一眼身旁的夏菲，见她不理人，有些不快道：“夏菲，我在和你说话，你在看什么呢？”
“啊？我在看群里发来的照片，好像是秦晟。”夏菲没提照片里的另一个人，那个模糊的侧影真的很像是丁予诺，但她之前听她做人事经理的舅妈提过丁予诺要休息大半年的事情，她以为新晋富二代有了钱后到处玩去了，却没想到这兄弟俩感情倒真是好，吃个饭还能这么亲昵。
“秦晟？给我瞧瞧。”秦英明对此有点兴趣。
“你在开车，一会儿到了就给你看。”夏菲把照片放大，觉得坐在秦晟对面的人就是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但群里却没人想到那是丁予诺，大家的关注点基本还是在秦晟身上。
秦英明小声“啧”了一嘴，随后加速行驶在道路上。大约过了一刻钟，他就回到了自己的别墅。
“夏菲，照片。”车子缓缓倒进车库，发动机才刚熄火，秦英明便急着要看照片。
夏菲关掉了自己看到一半的短视频，接着打开群里的照片给秦英明看，“就这张，拍得不太清楚，距离有点远。”
秦英明拿过来后先是看了一眼，接着眉头微微皱起，他又定睛看了看，把图片拉开放大到模糊。一旁的夏菲看到秦英明的动作，便知道秦英明和自己想的一样。不过，夏菲不会对秦英博的私生活评头论足，更不会问为什么秦晟会和他爸外面生的儿子关系这么好，只要是秦英明不喜欢的，她都不会去问。
秦英明的神情越来越凝重，他看着照片足足有一分多钟。“拿着，”他把手机还给了夏菲，板着脸说道：“我突然想起来有件事情要处理，你自个打车回去吧。”
夏菲显然有些惊讶，但没有多说一句，因为她发现眼前的秦英明面露凶光，眼神恶狠狠地注视着前方，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突然把她抛诸脑后，而她并不敢问秦英明到底在想什么，只是看样子是与秦晟脱不了干系。
第62章
秦英明不喜欢丁予诺，就像不喜欢秦英博一样。父亲秦贵平总喜欢拿他和他哥做比较，秦英博做任何事都是对的，而他始终是被质疑的那一个。人心都是肉长的，秦英博在世的时候又何尝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在想些什么，可秦英明向来都不听他哥的话，忠言逆耳在他那儿全都成了废话和屁话。时至今日，秦英明偶尔还是会梦见他们兄弟俩因为砸坏邻居家的玻璃窗而被父亲罚站的那一天。
那时秦家还没富裕到住独门独院的地步，他们和大部分人一样住在一梯多户的居民楼里。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下午，邻居胖大姐带着年幼的秦英明，敲开了秦家的门，像抓一只小鸡似的把人直接揪到了秦贵平的面前。
“秦老师，你们家小孩把我们家的窗户给砸了，你看这事该咋办吧！”胖大姐说得理直气壮，叉着腰挺着肉鼓鼓的肚子，眼睛直瞪着秦贵平。
秦贵平看了一眼灰头土脸的小儿子，接着立即拿出了裤兜里的钱包，无奈地说道：“对不起，一共多少钱，我赔给你。”
看见邻居拿着秦贵平给的钱走出了院子，躲在门外偷看的秦英博此时才敢进家门，可他一进屋，就看到父亲正拿着鸡毛掸子满屋子追着弟弟，秦英博急忙上去阻拦：“爸，别打了！是我，是我干的！”
然而，无论秦英博如何解释，秦贵平却坚信错是秦英明犯下的，但事实上，这次闯下的祸真的和秦英明没关系。
几个暑假在外面闲逛的大孩子用弹弓和石头欺负在路边玩耍的秦英明，他们人多势众，不一会儿，在家做作业的秦英博便看到弟弟哭着跑回了家，在询问过后他就拿着弹弓冲了出去。双方经过了几番交战，一楼邻居家的玻璃窗上便无端多了几道裂口，爆开的脆响使得那群大孩子赶紧调头就跑，而秦英博为了把他们给抓回来就紧追了上去，留下年幼的秦英明没来得及跑，被邻居抓了个正着。
“爸，这事真的和英明没关系，是我干的，你要罚就罚我吧。”秦英博站在秦英明身前，小胳膊挡着比他矮上一大截的孩子，将幼弟紧紧护在自己身后。
秦贵平坐在椅子上，手里没有放下鸡毛掸子，他看着秦英明愤恨的眼神，以及秦英博歉疚的神色，半晌后说道：“到门口站着去，今晚不准吃饭。”
秦英博脸上明显露出了放松的神态，他赶忙拉着弟弟站到了门口，见父亲没朝他们这里看，便悄声安抚道：“别担心，等妈回来之后我们就能进去了。”
秦英明一声不吭，乌黑的大眼睛冷漠地看着自己的哥哥。秦英博见弟弟呆头呆脑的模样，怕是被吓坏了，便蹲下身轻轻抱了抱他：“别怕英明，有哥哥在，没人敢欺负你。”
“呼......”秦英明被这个不知道做过多少回的梦又一次吓醒，他喘着大气，坐在床上楞了很久。脑海里不断涌现出儿时的画面，这让他不经想起昨晚看到秦晟和丁予诺的照片，以及不久前两人在希望小学打闹时的情景。他越想心里越觉得发闷，随后起身抽起了烟。
“兄弟情深，呵。”秦英明边抽边冷笑了起来，带着些许自嘲的味道。他没料到秦晟会和私生子关系这么好，也不懂这个丁予诺到底何德何能，竟能让从小叛逆的小子变得听他的话。
房间里烟雾缭绕，秦英明眯着眼思忖良久，忽然想到了什么掐灭了手里的第三根烟，接着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他差点忘记给秦晟介绍工商局副局长的外甥女，虽然秦贵平对秦晟的婚事并不着急，但秦英明却不舍得放弃任何一个拉拢政权的机会，于是今天中午他把秦晟约了出来一起吃顿饭。
“小叔，怎么约我来这里了？你不是不喜欢吃泰国菜的吗？”秦晟记得秦英明好像不太喜欢香茅的气味，不知道为什么会约在泰国餐厅。
“坐。”秦英明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了下来，眼睛看向对面的位子，示意秦晟去坐。上午，他到公司见秦晟在办公室，便约了这顿饭，而餐厅是他吩咐夏菲订的，夏菲不知道他不吃泰国菜，秦英明自个也没说，反正他的目的也不是吃饭。
秦晟坐下看起了菜单，不假思索地问：“小叔，你想吃些什么？”
“你看着随便点吧。”秦英明不觉得饿，也没什么胃口，他注视着秦晟低头认真看菜单的样子，突然问道：“小晟，你老实告诉我，和郑媛敏分手，你心里到底难不难过？”
秦晟瞳孔微张，平静的脸上多了几分诧异，他抬头看着秦英明，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没事。”
秦英明看得出秦晟对郑媛敏的感情不深，听到这个回答后便更加确定了这点。他拿着手机，接着说道：“那就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对了，那天我和工商局的沈副局长吃饭，他有一个外甥女和你差不多大，长得也还不错，不比郑媛敏差多少。小姑娘在英国读了教育学硕士，现在回来在区工商局里上班，我帮你安排了今晚和她见面吃饭，你下了班早点去，别让人家姑娘等你。”
“小叔，你什么时候喜欢当月老了？”秦晟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心里却已经万马奔腾地骂了起来。
“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找个人照顾你了。这姑娘学的是教育学，将来相夫教子一定没什么问题，我刚把照片和地址都发你了，人家是工商局的人，你可千万别放人家鸽子。”
秦晟听完后脸色越发阴沉。要知道丁予诺买了两张今晚的电影票，等着他下班后接他一块去影院看电影，但现在被秦英明安排了相亲，他打心眼里不想去，便回绝道：“下次再说吧，我今天晚上还有事。”
秦英明看着对面那张冷漠的脸，不明白秦晟为何宁愿和丁予诺出去吃饭也不愿应酬工商局的人。于是，他收敛起了刚才虚伪的笑容，转而以威胁的口气说道：“小晟，公司的事就让下面的人去做，你就算看不上人家姑娘，我们也得罪不起工商局的沈副局长，除非你现在有女朋友，不然就必须去。”
秦英明态度决绝，让秦晟知道今晚的电影铁定是要泡汤了。他变不出新女友来拒绝秦英明，有点想念郑媛敏和他演戏的日子，无奈之下最终答应了赴约。
不过好在事情并没他想得那么棘手。
相亲的姑娘不喜欢秦晟这种酷哥型的男人，但秦晟真不是故意要拉长个脸，只是他不笑的时候就容易给人一副爱答不理瞧不起人的感觉，从而导致那姑娘没看上他，两人不到八点就不欢而散了。
随后，秦晟立刻回到了家，为避免丁予诺多想，便毫不隐瞒地告诉对方今晚相亲的情况。而丁予诺倒没太在意这件事，还是看着电脑里的设计图纸，头也不抬地对秦晟说道：“我要回公司办理离职手续，不然没法去新公司上班。”
秦晟露出了苦恼的神情，丁予诺去新公司上班前肯定先要和前公司解除劳动合同才行，他不知道新公司是个什么样的公司，丁予诺能否应付。
“咦？怎么不说话了，你在想什么呢？”丁予诺疑惑地望了望沉默不言的秦晟。
秦晟回过神，“我在想你回公司办理离职，要像之前去希望小学那样，我把公司你接触过的人都给你提前介绍一遍，到时候就不用担心被他们问东问西了。”接着，他打开手机将陶璐璐和周丛，以及老张的照片放大给丁予诺看，并告诉他这几人的职位和关系。
丁予诺把这几个经常接触的同事牢牢记住，第二天像是进考场般来到了办公室。不过公司没什么人为难他，这么多日子没见，大家都已经把他给遗忘了。只有陶璐璐和周丛见他来公司后上前关心了起来，追着问他为什么把他们的微信都删了，丁予诺猜到是秦晟干的，但也只好应付他们，随后脱身拿着离职单到各部门签字，最后才来到了秦晟的办公室。
“进来。”秦晟正在看文件，见来者是丁予诺，便让他把门给关上。
“帮我签个字。”丁予诺把手里的“离职申请书”放到了秦晟的桌上。
秦晟瞅了一眼桌上的纸，问：“外面的人没问你什么吧？”
“就问我这阵子在干什么，怎么突然来公司就要离职了。”
秦晟抬眼看了看丁予诺，接着问：“那你怎么说？”
“我就说前段时间家里有事要处理，没和他们多说什么，都是他们在那儿不停地说。”丁予诺不想责怪秦晟删微信的事情，一想到周丛和陶璐璐的热情，脸上便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秦晟拿起笔在“离职申请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交给丁予诺后说道：“他们舍不得你走，我也是。”
丁予诺接过纸，咧嘴笑了起来，“你少贫嘴，我和你天天在家里大眼瞪小眼，能和他们相提并论嘛。”他说完又转身道了句“我先回家了”便往门口走去。然而他走到门前，刚要握住门把手的时候，却被身后的高个男人一掌抵在了门上。
丁予诺身上一惊，立马回头看向秦晟，问道：“怎么了？”
秦晟什么也没说，只是俯身去吻面前的这个人。
丁予诺一只手拿着“离职申请书”，另一只手抓着秦晟的西装。他推不动这个如狼似虎的男人，被吻得猝不及防，他抓住秦晟的领带艰难地从嘴边漏出了几个字：“这里是......公司......”
这句不完整的话秦晟显然是听懂了，也正好提醒了他。于是他干脆搂紧了丁予诺的腰，将办公室门上的小锁轻轻一扭。
丁予诺听到轻轻“吧嗒”一声，就知道门被秦晟给反锁了。两个人像跳交谊舞似的在办公室里转悠着，秦晟想一步步把人带到沙发上去做，丁予诺则怕外面有人会听见，迫切地想要逃走。事态发展过于迅猛，推搡之中，茶几上的保温瓶被他们撞倒在地，一声轰响吓得丁予诺通红的脸泛起一阵青白。
“我已经把门锁了。”秦晟的双唇紧贴在丁予诺发烫的耳边，略带性感的声线钻进了狭窄的耳道，令身下的人周身一抖，还来不及反抗，紧跟着又是一连串炽热的拥吻。
丁予诺只好束手就擒，乖乖地趴在沙发上。虽然他中途转过脸低声骂了秦晟几句，但腰下随之而来的胀痛使他立刻收紧了小腹，他憋红着脸，为了不让办公室外的人听见里面的动静，便将自己的脸全都埋在了靠枕里。
自丁予诺设计参赛图纸以后，两人休息的时间就不太同步。忍了很久的秦晟知道最近在家里都干不了这事，但他想丁予诺想了很久了，所以绝不是一时兴起而为之。
办公室的隔音做得还算不错，外面的人都不知道里面的人究竟在干些什么。平日从丁予诺嗓子眼里发出的魅惑之声，此时也都变成了压抑的闷哼声，而秦晟的爱抚更是让这声线不断地走音。丁予诺不知道被折腾了多久，直到秦晟快要开会前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他。
“我今晚回家吃饭。”秦晟说完就火速回到电脑前，打开了视频会议，而没人会想到这个一脸严肃的男人刚刚都做了些什么。
丁予诺一边穿裤子，一边看着坐在办公桌前的男人，虽然觉得他们今天有些放肆，但也只好依着秦晟，谁叫他早就爱他爱得失去了原则和分寸。
门外办公室里依旧各忙各的，陶璐璐注意到丁予诺走了出来，便探头探脑地小声叫道：“喂，丁予诺，过来。”她向他招了招手。
“什么事？”丁予诺走到她面前，手里拿了张印着大脚印的纸，而那张纸是他们刚才在房间战斗下的牺牲品。
“你们刚才在里面打起来了吗？秦始皇对你发脾气了？”陶璐璐紧张地问，却让丁予诺听得一头雾水。
“没，怎么这么问？”
“我听到你们里面有摔东西的声音，我还以为......老板他为难你了。”
被陶璐璐这么一说，丁予诺才想起地上的保温瓶，那瓶子的量是一升，所以突然掉地上时他们也被吓一跳。不过他并不打算解释，怕是越描越黑。
“我先走了。”丁予诺朝陶璐璐微微一笑，随后朝人事部门走去。他将手里的“离职申请书”递给了人事助理，“给您，都签完了。”
人事助理接过纸，看着纸上的鞋印，本想说丁予诺几句，但看手续都齐全，便也懒得再说他什么了。
丁予诺只能尴尬地对着人家假笑，等着人事把退工单给他后便离开了公司。
“人出来了，柱子，别吃了，走，跟上。”阿明拉着柱子跟在了丁予诺身后，隔着远远的，不让他轻易发现。而丁予诺走在人群里，走在寒风中，心里却暖成一片，此刻他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理想和愿景，完全没有感觉到后面有人在跟踪他。
第63章
丁予诺新入职的公司距离秦晟的公司不远，开车十来分钟就能到。不过他并非是特意去找离秦晟近一点的地方上班，或许是老天爷眷顾，让他每天上下班都有人接送，有时就连午休也能出来一块吃个饭。而对秦晟来说，现在的生活是过去完全不能想象的。他们深感幸福且知足，彼此之间相互的爱意和依恋也随着岁月流逝而日益增长。
临近春节，又快到秦晟的生日，丁予诺的设计图稿也即将完成，一桩桩好事仿佛在排队等着他，加上新公司的工作氛围比较轻松，使他得空准备起了秦晟的生日礼物。
每天午休的时候，丁予诺吃完饭都会再洗一遍手，然后回到位子上，从抽屉里拿出没织完的羊毛围巾，安安静静地低头织起来。他用自己银行卡上所剩不多的钱，在网上买了一斤澳洲纯羊绒毛线，选了喜气的朱红色，打算织一条围巾作为秦晟的生日礼物。来新公司不到一个月，和同事们都不太熟，向来低调做事的丁予诺又因忙着织围巾失去了与同事交往的机会。为了赶在秦晟生日前织完，同时又要瞒着寿星给他一个惊喜，不能把毛线和针都带回家的他就只好牺牲了午休时间，手不停歇地拼命织着。
这天到了下班的时候，丁予诺的手机如往常那样准点振动了起来，不过今天他要在下班前交一张图稿，便让秦晟一个人先回家。
可是一个小时后，手机又再次振了起来。丁予诺没顾上看是谁打来的就直接接起了电话：“喂，你怎么......好吧，我马上就出来。”他说完电话，把刚完成的图稿发到老板的邮箱，随后拿着外套，匆匆离开了公司。
自从丁予诺上了班，秦晟几乎也不怎么在公司加班了，他每天提前十分钟走人，开车去接丁予诺回家。不过最近两天丁予诺有点忙，同时又觉得秦晟每天开豪车来接自己有些招摇，便不太想让他来接自己。
“不是让你先回家的吗？怎么又等我了？”丁予诺跳上车，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道。
“我回家也是等你，还不如在你公司楼下等你，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不拉起来？”秦晟见丁予诺身上穿的羽绒服外套拉链全开，他担心对方冻出病，立马调高了车厢的温度。
“急着出来，没来得及。”丁予诺转头看着秦晟，问：“不回家吗？怎么往反方向开了？”
“乐鑫广场新开了一家鲁菜馆，想带你去尝尝。”
丁予诺“哦”了一声，打了个哈欠。秦晟见他有些疲惫，柔声道：“你先睡会儿，到了叫你。”
丁予诺在车上假寐了一会儿，等到了以后两人便去了那家新开的饭店。而他们全程都没有发现有人在跟着自己。
此时，阿明和柱子正坐在这家新开的鲁菜馆里，只是隔着几桌的距离，偷偷对着他们拍照。
饭后，两人在商场里随便逛了逛。一路上，秦晟都想牵着丁予诺的手，奈何有时被对方躲了过去。
“你尝一口吧，这味道还不错的。”丁予诺在商场的奶茶店里买一杯芋泥奥利奥奶茶，他觉得不是很甜，便让秦晟喝一口试试。
可是秦晟还是拒绝了他，皱眉道：“我不喝甜的。”
丁予诺看着固执的秦晟无奈地笑了笑，秦晟则不以为然地勾着他，将人带进了一家鞋店。
鞋店外的阿明和柱子依旧躲在五十米开外的地方，而他们的手机里已经存了几十张照片了。
“阿明，你先看着他们，我去买杯奶茶。”虽然秦晟不想尝一口丁予诺的奶茶，但柱子特别想，于是抛下了阿明直奔去了刚才的奶茶店。
阿明窥视着鞋店里的丁予诺和秦晟，看着秦晟为丁予诺挑了几双鞋子试穿，两人举止亲昵，同是男人的阿明早就觉得他们的关系很不正常。不过他倒没觉得反感，心里反而有点羡慕。
“我来了，这杯给你。”柱子买了两杯芋泥奥利奥奶茶，给阿明递去了一杯。
阿明吸着奶茶，看着店里时不时就勾搭在一起的男人，忽然对着一旁玩手机的柱子说道：“我看这些照片应该够了，我们撤吧。”
这世上有的人和喜欢的人长相厮守，也有的人和不喜欢的人逢场作戏。
秦英明昨晚应酬喝多了糊里糊涂地叫人开车把自己送到了夏菲家过夜，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粉色的卧室内，四周都是女人的香气，而床头柜上的照片让他明白了自己现在在谁的家里。此刻，门外传来了锅碗瓢盆的砰砰声，他估摸着夏菲应该是在厨房准备他的早餐。
酸胀的太阳穴疼得床上的男人直皱起了眉，秦英明不记得昨晚和银行的人喝了多少，但他知道自己酒量向来都好，搞不懂昨天是怎么喝醉的，更记不清自己怎么会来到了夏菲的家。他想得头越来越痛，便起身从他的西装裤兜里掏出一包烟，散漫地倚在别人的床上抽了起来。
一根烟的时间过去了，秦英明感到有些口渴，便起床走出了卧室。
“英明，咖啡还是牛奶？”夏菲看到秦英明走到了客厅，从半开放式的厨房探出了身子。
“咖啡。”秦英明穿着夏菲前男友的睡衣睡裤，没多想这身衣服是哪儿来的，只感觉自己后脑勺连着太阳穴抽着疼，心中不免感叹岁月不饶人。
“我早餐都做好了，你想在这里吃还是去桌上？”夏菲站到沙发后面，弯下腰搂着秦英明的脖子，轻声细语地问道。
“去桌上吃吧。”秦英明起身跟着夏菲来到了餐桌，桌上摆放着两盘早餐，盘里有荷包蛋，培根和西红柿片，刚烤完的吐司被整齐地放在旁边的另一只盘子里，这些基本上属于早餐的标配。
“好香。”秦英明淡淡地说道，他看着夏菲耳旁散落垂下的秀发，观察着她不安的神色，他估计夏菲在厨房忙活了半天，才好不容易做出了这些。“谢谢你，夏菲。”他随即补上了一声谢谢。
夏菲立马就笑了起来，那笑容透着欣喜，但更多的是放松的姿态。
秦英明在很多女人的家里都吃到过这样的早餐，虽然夏菲做得不是最好的，但她却是在饭桌上说话最小心谨慎的一个。
“味道还合不合你胃口？”夏菲温柔地看着秦英明。
“嗯，还行。”秦英明其实对吃不讲究，他主要还是看和谁在一起吃，而不是食物本身。不过没吃几口，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手机还没拿出来，便起身去了卧室，而夏菲则继续默默吃着早餐。
“神经病，发这么多条干什么！”秦英明拿着手机，查看起了昨晚未点开的微信。他一下收到十几张图片，缓存有点慢，等得很是不耐烦，可他不知道那些都是阿明挑选出来的最清晰的照片。
秦英明一边看，一边走到餐桌旁坐下。夏菲瞥了他一眼，见他蹙眉看着手机，感觉他心情不太好，便不敢向以往直接开口提一些物质上的需求。
秦英明喝了口咖啡，眼睛没离开过手机。他越看照片里的秦晟就越觉得奇怪，但那种感觉又说不上来是什么，顶着他胸口烦闷，一旁的夏菲见他不动叉子，便关心道：“你怎么不吃了？”
刚刚搅在一起的思路突然被夏菲打断，秦英明显得有些不悦，放下叉子后冷漠地说道：“我吃好了。”话音刚落，他就起身打算离开。
夏菲见状随即起身跟上去叫他：“英明，衣服还在洗衣机里烘干，你在客厅坐会儿，应该就快好了。”她知道这个男人肯定不止她一个女人，大周末的也不可能只陪着她一人，但想到昨天深更半夜闯到她家，折腾了她一宿没睡，这事就没那么容易过去了。
“那好了叫我。”秦英明没回头看她，只是心不在焉地说了一句，随后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继续看他的手机。
聪明的女人都知道这种时候就不宜多言，但夏菲心里气得慌，跟着这老男人也不知道哪天才能顺利嫁进他的豪门，思来想去却只能委曲求全。她收拾完厨房，悄悄来到秦英明身后，双手轻柔地搭在了男人的肩膀上，“舒服吗？”她按揉着他的肩膀小心翼翼地问。
秦英明放下手机，锁住了屏幕，闭着眼睛任由身后的女人帮他疏通筋骨。他心里依旧想不明白，秦晟为何总喜欢和私生子混在一起。他派人跟踪丁予诺有段日子了，发现秦晟几乎每天陪着丁予诺，这私生子在秦晟家里白吃白住也就算了，但两人同出同进总让人觉得有些奇怪。正当秦英明捉摸不透秦晟的心思时，夏菲却蓦地说道：“你肩膀这么紧，要不抽空去上次的那家带温泉的酒店泡泡，我今年反正也不打算回老家过年，正好能和你一起去。”
“什么酒店？”秦英明微微睁开双眼，侧过脸瞥向身后的人。他这辈子和女人开房的次数太多了，哪记得夏菲说的是哪个酒店。
夏菲恨不得给一脸茫然的秦英明一巴掌，这才睡了多久就忘得一干二净，可她不能发飙，只好提醒道：“就是你送我钻石耳环的那次，我不是还在那儿看到秦晟了吗，你们不是去参加小学揭幕和剪彩仪式吗？”夏菲语气温柔，但每句话都像是怕秦英明回忆不起来似的，说得直白清楚。
“哦，原来是那家酒店，我还以为你说的是前几天带你去的华尔道夫酒店。”
夏菲尴尬地笑了笑，起码现在秦英明还记得，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许多。
不过夏菲刚要开口提自己想买车的事，秦英明却不知道发什么神经，蹭得一下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把她吓得都连连后退了几步。结果还没等她开口要问，便听到秦英明厉声道：“我还有事，把我的衣服拿出来，快去！”
“哦！”夏菲慌了神，急忙跑去阳台把洗衣机里烘干的衣服拿了出来。接着，她就站在客厅，眼睁睁看着秦英明快速穿好衣服，那速度要比脱她衣服时还要快上几倍，而男人脸上的神色却越来越凝重，夏菲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可还没等她问一嘴，秦英明就拿着手机直接甩门离开了。
今天的天特别得蓝，虽然室外很冷，但天气不错。不过秦英明此刻的心情却和这天气相反，十级台风加强雷电大暴雨正冲击着他的心灵。他从没往同性恋方向去想，始终认为秦晟是因为善良所以才收留了丁予诺，毕竟他们过去还有一段师生关系，现在又是兄弟，可是他做梦都想不到，这两人居然做出这种事情，那天退房的时候怎么就没注意到，秦晟和丁予诺住的是和他们同一层的双人大床房。
“操他妈的，真他妈太操了！操！”秦英明用拳头锤打着方向盘，嘴里满是粗言秽语，他内心的震撼无法平复，一腔怒火冲上了脑门。而他现在总算明白秦晟为何和郑媛敏分手也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是这原因却令他无法接受。
“你他妈的给我等着！”他在路边停靠了下来，咬牙切齿地拨出了一个手机号码，“喂，阿明，从今天起不用再盯梢了，我现在过来找你，老地方见。”
第64章
“你要出差去浙江？”丁予诺坐在秦晟的车里惊讶地问道。
“就去三天，考察一下那里的市场情况。”秦晟打着方向盘转弯上了个坡，车子蜿蜒驶进了一条小马路。
“可是下周你生日，而且还有情人节要过。”丁予诺摩挲着自己的手指，为了赶在秦晟生日前织完那条围巾，他把手指都给戳破了。
“情人节我们今天就提前过了吧，我生日那天肯定回来。”秦晟伸手摸了摸丁予诺的脑袋，安抚着略显焦虑的人。
“马上就快过年了，干嘛不过完年再去。”丁予诺说话的口气有一点点责怪的味道，但秦晟也深感无奈，谁叫负责浙江的同事过完年还要休个长假，要是等过完年再去，恐怕就会影响他原先制定的工作计划。
“予诺，”秦晟开到一家火锅店门前停了下来，转过身去抱坐在副驾驶位上的男人，“我也不想现在去的，但我答应你，不管怎么样，我生日那天一定回来。”
丁予诺不想让秦晟为难，他想做一个体贴懂事的爱人，便说道：“你放心去吧，如果实在赶不回来，我就飞过去找你。”
秦晟心中一颤，把人抱得更紧了些。两人温存了一会儿，随后下车去吃火锅提前过他们的情人节。
周日晚上，秦晟整理起了自己的旅行箱，自从和丁予诺在一起后，他就没有出过差，更没有离开对方半步。虽然只有短短三天的时间，却让他心里感到十分沉重，他放不下心来，不知不觉间对丁予诺的爱已经深入了灵魂。
“不行，我得带着他去。”他突然丢下手里叠到一半的衣服，匆匆来到了书房，一进门就说道：“予诺，你收拾一下行李，明天和我一起去出差。”
丁予诺看着秦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问：“你怎么了？”
“我要带你一起去。”秦晟走到丁予诺面前，坚定不移地看着他。
丁予诺犹豫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只是站起来勾住了秦晟的脖子，将那张冷峻的脸拉到了自己面前，接着深深地吻了上去。
桌上一摞大大小小的设计书纷纷滑落在地，秦晟坐在桌上，双手支撑着摇晃的身子，像是湖边的柳树般轻轻摇曳。一番缠绵过后，丁予诺从纸盒抽了张纸，吐掉了口中的黏稠物，而秦晟则瘫坐在椅子里喘着粗气，神情恍惚地注视他。
“予诺。”秦晟轻轻唤了一声。
丁予诺擦完嘴，回身坐到了秦晟的腿上，搂着他的男人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满脸淡定地说道：“你安心去出差，我要在家里准备给你过生日的礼物，就不和你一起去了。”
“还要准备什么？你不就是我的生日礼物。”秦晟将头埋在丁予诺的肩胛骨里，冰冷的鼻尖磨蹭着温润的肌肤，一股淡淡的香味瞬间被他吸了进去，刚刚冷静下来的身体仿佛又被再次撩起。
丁予诺感觉到屁股下面有什么东西正在蠢蠢欲动，然而他现在并不想再来一次，于是轻轻抚摸着秦晟的头发，淡淡地说道：“我有时会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但好在这一切都不是梦。”接着，他又摸了摸秦晟的脸庞，仿佛在确认眼前的人是真的，幸福也是真的。
秦晟静静地享受着被喜欢的人爱抚的滋味，他轻柔地搂着身上的男人，眼睛看向了电脑上的设计图稿，饶有兴趣地问道：“你参赛作品做完了吗？”
“嗯，就差发出去了。想看成品吗？”
秦晟点了点头，接着便看到丁予诺打开了他所设计的房型结构图。
“你喜欢住这样的房子？”秦晟看着这套只有三四个房间，好像连八十平米都不到的房子，疑惑地问道。
“这是为一般家庭设计的，虽然不大，但也能让家里的每个人住得舒适。”丁予诺知道秦晟应该不怎么了解，其实大部分人的居住条件都比不上他们家，更别提一栋栋的别墅洋房了，能有一个睡觉的窝就已经很不错了，而他目前想要做的就是运用自己的专业改善这类居民的现实居住问题。
秦晟看着3D结构的图纸，指着电脑屏幕，直言道：“这套房子我们两个人住正好。”
“啊？”丁予诺惊异地看着他，解释道：“这房子适合一家三口，如果用拉门隔开空间的话，最多能住六口人。”
“这么厉害！那看来能养几只毛孩子了。”
“毛孩子？”
秦晟看着丁予诺茫然的表情，微微笑了笑，说道：“我们可以养两只狗和两只猫，一家六口住在这套房子里，每天下班回来一起去公园里遛狗，下雨天不出门就在家逗猫，如果不给它们做节育的话，说不定还能生一窝崽崽，那到时候我们就是祖孙三代......予诺......”秦晟没想到自己把丁予诺说哭了，他看着怀里的爱人哭得泣不成声，而他也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抱着对方，让人枕在了自己的胸口，听着这颗只为他丁予诺一人而跳动的心脏。
良久，丁予诺哭累了，在秦晟的怀里睡着了。秦晟小心翼翼地抱着人回到卧室，坐在床边凝视着丁予诺的睡颜。他知道丁予诺想和自己正大光明地在一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躲避着周围人的视线。虽然这日子始终让他们不敢抬头，但这些偷来的岁月却让他们彼此更加珍惜当下。秦晟向上拉了一下被子，俯身吻了吻丁予诺的额头，靠近他耳畔小声道：“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家。”
第二天秦晟出差后，丁予诺便只好做地铁上下班了。虽然这是秦晟不允许的，为此两人还起过争执，但丁予诺想着山高皇帝远，反正对方现在也看不到，而且做地铁上班方便又快捷，也没什么不好。所以秦晟不在的时候，他就做地铁通勤。钟点工林阿姨依旧每天到家里给他准备的饭菜，不过这两天晚上他待都在厨房研究如何给秦晟做生日蛋糕。
倘若不是寿星临时要出差，丁予诺也没想要亲手制作一款生日蛋糕，但既然有这个机会，便不妨试一试。
“大功告成。”经过两天的尝试，丁予诺按网上的视频教学，成功做出了一只抹茶口味的蛋糕。比起外面买的，自己动手做的话能适当减少糖的使用量，加上他利用了抹茶的微苦，稍稍调整了蛋糕甜腻的口感。他知道秦晟不爱吃甜的，但这款蛋糕应该会符合寿星的口味，而六寸的大小也足够两个人食用。
最后，他在蛋糕中央插上了一片心形巧克力薄片，并用巧克力酱在蛋糕上写上了“生日快乐”四个字。
丁予诺满意地看着为秦晟做的生日蛋糕，接着将它放进了冰箱冷藏室里。他想起了围巾还没被包装好，便回到卧室用买来的礼品纸包好，随后放在了秦晟的枕头上。他心心念念地盼着秦晟明天晚上能早点回来，并在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又向对方确认了一遍。
“我今天肯定回来，你在家乖乖等着我。”秦晟在电话里承诺道。
等到了下班的点，丁予诺第一个冲出了办公室。路上他走得很快，匆忙挤上地铁，不过他今天提前一站就下来了，出站后便朝附近的花店走去。
“老板，帮我拿一束红玫瑰。”他进门就说道。
“要几只？”老板走到玫瑰花桶旁，和他商量道：“这情人节一过，玫瑰花都卖不出去了，我这里还剩这些，你要不就都拿去吧，我算你便宜点。”
丁予诺想了想，说道：“行，那麻烦帮我包得漂亮点。”
“好嘞。”
天色已暗，丁予诺捧着一大束玫瑰花走在回家的路上，时不时有路人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而这个腼腆的男人整个人都洋溢着幸福的光彩，仿佛回到了从前情窦初开时的模样。
“不知道现在落地了没有？”丁予诺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接着对水果店的老板说道：“老板，帮我再拿两个芒果。”
就这样，他一手拎着水果，另一手捧着鲜花走在回公寓的路上，因为抱着花没法挤地铁，便只能步行回去。当他路过美发店时，发现马路对面有一个人正鬼鬼祟祟地朝他这里看，可他转身去看那个人时，对方却别过了身子，背对着他站在沿街的门店前，假装在看橱窗里的商品。
“为什么要跟着我？”丁予诺越想越觉得不安，心跳得和脚步一样飞快。他边走边回头向后望去，没注意前方小路上正有个人站在那儿等着自己，结果就毫无悬念地撞了上去。
“对不起，对不起，不好意思，撞到你了。”他慌张地低下了头，嘴里不停地道歉，直到对方冷笑了一声，他才猛然抬起了脸，惊恐地看着面前的人。
“呵呵，没想到我们还会再见面。”阿明直盯着眼前的男人，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那是一种让人看得心里发毛的阴笑。
丁予诺不由得后退了几步，眼前的这张脸令他刹那间想起了自己跳海的那晚，而那随之而来的记忆如洪水猛兽般将他吞没。他呼吸有些急促，两鬓微微冒汗，他抱紧了手里的花束慢慢向后退步，眼睛紧盯着阿明，惶恐不安地说道：“是你......”
“看来还记得我，怎么跳海没死成也不知道报警抓我们啊？”阿明看着脸色惨白的丁予诺，更是肆无忌惮地挑衅起来。
此时，丁予诺的后背已经洇出一片薄汗，阿明和柱子的样子他怎么会不记得，那个可怕的晚上他差点就死在他们的手里了。
“为什么......我和你们无冤无仇，你们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丁予诺一直在往后退，他发现自己所在的小路上周围都没见到其他人。
阿明不慌不忙地向丁予诺走去，见他突然转身逃跑，也没立即追上去，只是站在原地，等着丁予诺回来。
丁予诺不知道阿明为什么没追上来，但还没等他想明白时，却被早已埋伏在绿化带旁的柱子一拳打昏了过去。苹果和芒果瞬间滚落一地，而玫瑰花如同赤红的鲜血般洒在了地上。
第65章
午夜降临，漆黑的夜空下闪过一个身影。他纵身划过这寒冷的黑夜，宛如流星般毫无征兆地坠落下来，可是没有人会向这颗星星许下心愿，更没有人会相信他是为了自己深爱的人才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打破了静寂的深夜，酒店保安闻声后急忙跑到大楼外的草坪上。支离破碎的遮雨棚和地上的人一起安静地躺在那里，保安见状后立即拨打了120急救电话：“喂，这里是盛世豪庭酒店，刚刚有人跳楼了，我......我不知道他是死是活，你们别问这么多了，赶紧过来救人吧！”
没多久，酒店的工作人员便纷纷跑向草坪，他们慌乱地围在周围，见地上的男人一动不动，而那赤红的鲜血却源源不断地从他身下流淌出来，在清冷的月色下，好似淋过一场大雨的田野泛起了莹莹之光。
酒店1602室的窗帘被风胡乱地吹着，一双崭新的男士皮鞋被随意丢在地上，旁边的白色羽绒服像一团发面似的被扔在了沙发上。然而，楼下的喧哗轻而易举地打破了房里的平静，扯断了阿明和柱子紧绷的神经，使得他们仿佛脱力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不行，我们得离开这里，阿明！别愣着了！我们得走！快走！”柱子回过神，急忙收拾起了地上的电器。他来不及清洗残留在上面滑溜溜的黏液，只能将他所看到的全都捡起，然后一股脑地扔进包里。
阿明的额角肿了起来，头有点晕晕的，他见柱子忙不迭地整理房间里的东西，力不从心地说道：“我先打电话给姓秦的，你记得拿旁边的DVD，我们得靠那个才能要到钱。”他关照完柱子后，立马拿起电话打给秦英明。
柱子慌得满头大汗，将房间内和他们有关的所有东西一并带走，但他看着床单上留有的痕迹，不禁皱起了眉头，他担忧地等着阿明打完电话后，才问道：“这床单也要带走吗？”
“甭管，秦英明说会叫酒店的人来清理，我们只管拿着东西走人。”阿明说完，便提着黑色的尼龙包和柱子一起离开了房间。
秦英明接到电话就立即安排了酒店经理亲自处理此事，在出发去见阿明他们之前，他还淡定地在阳台上抽了一支烟。沉静的夜色让他的心也变得沉静下来，他好像一点也不担心阿明和柱子会被人发现，满脑子就妄想着丁予诺一定会活不过今晚。
阿明和柱子在路上就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当秦英明抵达他们的会合地点时，阿明谨慎地把东西放在了秦英明的面前，沉声道：“你要的DVD在这里，麻烦先看一下，如果没问题的话最好现在就把钱打给我们。”
秦英明轻笑一声，然后打开包，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后便说道：“我就不看了，你把东西删了吧，我现在就把钱转到你们账上。”他拿出手机，立马转账给了他们。
阿明和柱子露出了诧异的神情，而保险起见，阿明随即就把包丢给了柱子，并说道：“快去烧了。”
“你们打算怎么花这笔钱？”秦英明看着他们紧张的表情，心情却好到开始关心起了这两人。
“我们会马上离开这里。”阿明肯定地说道，他神情沉重，看着柱子拿着包走到一旁。
“打算去哪儿呢？”秦英明随便问了句。
“秦总，无论我们去哪里，大家今后都别再见面了。”
“爽快，阿明，你是个干大事的人。”
阿明赖得再和秦英明啰嗦，他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再回到海市，现在只希望警察别查到他和柱子，秦英明给的这些钱足够他们俩下半辈子花了，而他们以后都不想再见到这个男人。
秦英明抽着烟，淡定地看着他们兄弟俩在空旷的垃圾堆旁焚烧这只黑色的尼龙包。火烧得很旺，散发出阵阵刺鼻的异味，滚滚浓烟随风卷向天空，宛如黑色的蛟龙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之中。
由于飞机晚点，秦晟出了航站楼以后便立马打电话给丁予诺，可是对方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他以为是没电了，便打到了家里，结果还是没人接听。等他匆匆赶回家后，竟发现家里连个人影都没有，但冰箱里的蛋糕和床上放着的礼物却明显都是丁予诺给准备的。秦晟一开始还在想是不是丁予诺故意躲了起来，和自己玩情趣，可当他把这个家里里外外全部地毯式搜查了一遍之后，他整个人都狂躁了起来。
他不敢相信丁予诺不辞而别，更不明白为什么走到今天这一步丁予诺还是要离开自己。为了找到人把事情说清楚，他便驱车来到了丁予诺的新公司，但加班的同事却告诉他丁予诺好像6点就下班了。秦晟看了看时间，心里越来越不安，他在路上找不到人，甚至开车去了丁予诺租借的毛坯房里，然而上哪儿都找不到这个人，丁予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个小时后，秦晟精疲力竭地回到家中，取出了冰箱里的生日蛋糕，拆开了丁予诺送的礼物。
“原来是围巾。”秦晟苦涩地笑了起来，他抚摸着手中柔软舒适的羊绒围巾，将它凑到面前轻轻贴在了脸上。
蛋糕盒上有一包蜡烛，但秦晟没有插上去，而是默默地坐在餐厅里，一个人吃完了整只蛋糕。
自从和丁予诺在一起之后，似乎每天都担心这个人会逃走，秦晟就是这样悲观地思虑着，直到凌晨一点的一个电话才将他从悲伤中叫醒。
半小时后。
“医生，我是丁予诺的家属！”秦晟气喘吁吁地赶到医院，在急诊护士台旁抓住了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
“问护士，喂，小雯，别聊天了，病人家属找。”急诊医生说完便拂袖而去。
秦晟立刻盯着护士，急问道：“我是丁予诺的家属，是警察通知我来的。”
“哦，那个跳楼的啊，在里面，你左拐往里直走，估计手术现在还没结束。”
“谢谢。”不知道为什么秦晟心里竟然松了口气，他接到警察的电话后知道丁予诺没有离开自己，可是，为什么好端端的人会突然跳楼？他心中疑窦重重，脚步越发沉重，而当他来到手术室外时，又一次见到了熟悉的面孔。
“人来了，”老警察见到秦晟后便起身朝他打了个招呼，“你好，秦先生。”
“又是你们。”秦晟见到他们就知道肯定没好事。
“不好意思让你跑一趟，能否先借一步说话。”老警察瞥向无人的角落，示意秦晟过去。
秦晟随即跟着对方走到了墙边。老警察瞅了瞅手术室紧闭的门，接着小声说道：“今晚12点多的时候，120接到一家酒店的电话，说他们那儿有一个客人跳楼自杀，但我们之后接到医院的报警电话，说跳楼的人身上有被人侵犯过的痕迹。”老警察说到“侵犯”两个字的时候特意压低了嗓子。
“你说什么！”秦晟立刻叫了起来，差点没把老警察给吓晕过去。
“别激动，先听我把话说完，我们已经派同事去现场勘验过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凑巧，酒店摄像系统坏了，前台说开房的就只有丁予诺一个人，而我们去的时候，他住的那间房已经被酒店的人打扫清理过了，不过，最巧的是这家酒店居然是你叔叔开的。”老警察其实刚开始怀疑是秦晟干的，但他不可能告诉秦晟，他们的同事已经调取过他公寓的监控，秦晟有不在场的证明。
“你说的酒店是盛世豪庭？”秦晟踉跄向后退了半步，老警察见状后搀了他一把。
“上回他跳海的时候我们还以为他有一点抑郁症，可这回，我们还是等他出来后再好好问一问吧。”老警察拍了拍秦晟的肩，随后和另一个警察离开了这里。
“这不可能，怎么会这么巧......”秦晟知道他们家的人除了爷爷以外，没有一个是真心喜欢丁予诺的，可是再怎么说也不至于会做出这种事，毕竟血浓于水，说到底他们还是一家人。但就像警察所说的，这一切都太巧了，酒店摄像坏了，房间也被清理过，现在什么证据都没了。秦晟越想越不对劲，然而他现在分身乏术，他爱的人还在手术室里没有出来。
“谁！到底是谁！”秦晟朝墙角使劲儿踢了几下。满腔怒火在他心中熊熊燃烧，他发誓自己绝对不会放过伤害丁予诺的人。仇恨令他整晚都没合眼，他在手术室门口苦思冥想，一直坐到了天亮。
经过七个多小时的抢救，血浆都用了近两千毫升，丁予诺到鬼门关走了一遭，总算是平安地脱离了危险。秦晟不相信公立医院的医护水平，安排丁予诺住进了一家中外合资的私立医院。他看着丁予诺浑身插满管子，戴着氧气罩虚弱地躺在病床上，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予诺，你一定会好起来的。”秦晟哽咽地说道。
为了保护好丁予诺，他花钱请了四个退伍当保安的男人，24小时全天候守在病房外，交待他们不许任何陌生人进去。
虽然这次命是保住了，但秦晟意识到，或许真的有人想要让丁予诺死，并且死得没有尊严。
“小陶，这段时间我不进公司，有急事就打我电话，对了，帮我把盛世豪庭酒店所有员工的联系方式发到我微信。”
第66章
在没有人能相信的情况下，秦晟只能靠自己去查出真相。他喝了一瓶红牛，趁着夜黑驱车前往酒店总经理裘平安的家中。
“谁啊，大晚上的不让人睡觉。”裘平安的老婆困倦地披上了衣服，骂骂咧咧地跑去门口开门。
“小伙子，这么晚你找谁啊？”
秦晟满眼血丝，脸色苍白，却衣冠楚楚地站在裘平安家的门口，礼貌地向屋里的中年女人说道：“抱歉打扰了，我是天时公司的秦晟，我有急事找裘经理。”
“哦，老头子啊！有人找你！你先进来坐吧，那个，把铁门帮我捎上。”裘平安的老婆心眼比裘平安要大，她看秦晟不像是什么坏人，又报的出她男人的名字，没多想就把人给放了进来。
裘平安是秦英明的同学，因为长得矮小，胆子也特别小，年轻时就跟着秦英明混，混了一辈子也就不容易断奶了，于是一把年纪摊上了这么个大事儿。
“你进去睡去，没叫你就别出来。”裘平安打发完自己老婆后，便走到门口，二话不说就给秦晟跪了下来，“我的祖宗，您怎么来了。”他心里很清楚，这事早晚会找到他头上，只是没想到来的不是警察，而是太子爷。
“说吧，跳楼的人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秦晟强迫自己冷静，忍着不要冲动打死地上的男人。
“这事是秦副总吩咐我做的，那天有三个男人来酒店开房，然后半夜里就听到我们保安说有个人跳楼了，我接到秦副总的电话后立马安排人去打扫了房间，别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裘平安不敢对秦晟说那间房间一看就不对劲，床上有明显的痕迹，而且连床垫都歪了。
“那另外两个男人去哪儿了？”秦晟压着怒气，紧握着自己的拳头。
“这我哪知道啊，他们什么时候走我都不知道，我们酒店的摄像头早就坏了。”
“你和我去一趟警局吧。”秦晟冷冷地说道。
“秦总，这可使不得啊！”裘平安立马对着秦晟磕头求饶，他现在只求个平安，别的啥也不求。
可秦晟却不明白，为何这个男人会如此惧怕秦英明，他走到他跟前，踹了裘平安一脚，杀气腾腾地看着趴在地上的男人，说道：“看来是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裘平安从地上爬了起来，重新跪好后对秦晟说道：“你可以把我送进警局，但我又没伤害那个男的，我只是听你叔叔的话罢了，你叔叔什么人你肯定比我清楚，就算我不做，也会有别人去做。我一把年纪只想过太平日子，谁知道你叔叔会突然搞出这么一件事情，我真是倒了霉了才认识他这种人！”
“可你是证人！”
“噢哟，我的祖宗！什么证人不证人的，到时候秦英明撇的干干净净，那干事的两人一看就是混子，单靠我一张嘴去举证？还没等我说话就让秦英明找人把我给做了！”裘平安胆子小，但不蠢，秦英明是什么人他可比秦晟要清楚多了，他犯不着为了小的去得罪老的。
“那看来只能让警察来找你了。”秦晟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开，裘平安听完立即爬了过去，抱着他的腿哀求道：“祖宗，你可千万别那样做，你叔叔黑白两道通吃，我们酒店也不是第一次碰上这种事了，哪次不都是你叔叔出面摆平的，那些进局子都是没门道的，你今天如果把我给送进去，我肯定不会活着出来。我父母还健在，孩子也才刚上大学，我老婆你前面也看到了，一家老小全指望着我养活，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就求您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吧！”
秦晟知道秦英明不简单，虽然大生意做不好，但拉拢关系的能力却比谁都要强。裘平安凭一张嘴举证，搞不好是会把自己给弄死，思来想去，秦晟转过身，俯视着跪在脚边的男人，冷言道：“如果你还想好好活着，就不要把我今天来过的事告诉任何人。”
“是是是，我一定不会告诉任何人的，这点你大可放心，也没人会相信你居然会找到我。”裘平安知道自己又能多活些日子，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随即松开了秦晟的腿，瘫坐在地上。
秦晟离开裘平安家后便回到了医院，此时他已经几天没睡觉，一直靠红牛支撑着身体，但长此以往，丁予诺还没醒来，他自己倒先垮了下来。他疲惫地躺在丁予诺病床旁的沙发上，想不通小叔为何要做出这么泯灭人性的事情，丁予诺什么时候得罪了秦英明，他无从知晓，但就算得罪了，也不该干出这种事。秦晟心中感到十分悲凉，那种刺骨的冷从心底里生出，而他知道自己无法就这么放过秦英明。
与此同时，秦英明已经从裘平安那里知道了一切，可他并没有感到害怕，反倒是更加猖狂了起来。
“哼，老子就算弄死他，也没人敢拿我怎么样！哈哈哈！”
秦英明现在笑得开心，但他不明白，一个人如果太过自信，必将会被自信蒙住双眼，将自己置于死无葬身之地。
整个春节秦晟都驻扎在医院里，骗爷爷和母亲说自己去国外散心，今年过年就不在家里过了。张筱苒倒还真信他的鬼话，以为儿子失恋心情低落想要出去走走。秦贵平对秦晟没那么多规矩和约束，他只想约丁予诺单独出去吃顿年夜饭，不过秦晟早就猜到了爷爷的心思，便谎称丁予诺要回老家和亲戚过年，而丁予诺的电话仍处于关机状态，秦贵平联系不到人，也就只好作罢。
全家人看似都被秦晟应付了过去，但只有秦英明心知肚明，丁予诺不仅被送进医院后没死成，还被秦晟转到了别的地方。而现在，秦英明和秦晟就像是隔着一层窗户纸，稍有不慎就会被捅破。可是他并不想和秦晟撕破脸，他相信秦晟也是如此，不然他现在也不会舒舒服服躺在温柔乡里。
从浴室洗完澡后，秦英明回到床上，此时，边上躺着的女人已经睡着了。秦英明看着她半露在外面的身体，顺手帮她盖了盖被子。其实他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两人前面在酒吧随便聊了几句就勾搭上了，不过他也没兴趣了解对方是什么人，反正大家都是出来玩的。趁着时间还不算太晚，秦英明穿上衣裤，将自己随身带着的千把块现金放在床头，随后离开房间，去酒店前台结完了房费。
男人和猫一样，就没有不偷腥的。所以秦英明自始至终都觉得秦晟是被丁予诺所勾引，这个私生子住在别人家里，竟然为了钱什么都做，连自己弟弟也敢睡。每每想到这个，秦英明就好像是吃了只苍蝇一样感到恶心。而他现在想丁予诺既然捡回了一条命，秦晟就不会拿他怎么样，只要查不到人证和物证，谁也奈何不了他。
临近午夜，秦英明开车来到夏菲家楼下，他从车窗伸出头看向夏菲家的窗户，见灯还亮着，便停完车走了上去。
夏菲今年迫于催婚的压力就没回老家过年，家里的弟弟妹妹都已经成家，连孩子都满地跑了，她不想看着父母愁眉苦脸的样子，于是索性就说抢不到车票，要等过完年后再回去。别人此时都在和家人团团圆圆闹新年，而她只好待在家里追剧看综艺。不用上班的她更是通宵达旦地刷起了剧，与平日那个巧言令色的大美女简直判若两人。
“这么晚，会是谁？”夏菲突然听到外面传来的敲门声，放下手里的一包话梅干急忙跑去了门口。
“秦英明！”她趴在门上透过猫眼窥视着门外的男人，嘴里轻声嘀咕道：“他怎么想到今天来我这儿了？”夏菲虽然天天追剧，日子过得日夜颠倒，但还是知道今天才年初三，觉得秦英明不可能这个时候来找她。
这位向来喜欢送女人东西的秦副总在过年前送给了夏菲一只包包，但他送礼物的时候却没提和她春节见面的事情。夏菲识趣，当时没缠着男人要更多，她料到秦英明过年不会找她，所以对此就没抱什么希望。
可现在人既然来了，这事情也就不一样了。
“英明，快进来，屋里暖和。”夏菲笑盈盈地给秦英明开门，不管这个男人为何而来，反正来了就说明她在他心里很重要。女人总爱单纯地这么理解男人的行为，却不知道男人就像猫一样，只是来她这里窜个门罢了。
“你不回家过年，你爸妈不说你吗？”秦英明说话的口气突然像个长辈，听得夏菲觉得有点生疏。
“会唠叨几句，不过家里有弟弟和妹妹在，也不差我一个。”夏菲帮秦英明倒了杯温水，心想这个点了就不要喝酒或咖啡了。
秦英明坐在沙发上喝了半杯，他估摸着夏菲明后天肯定没什么事可做，便提出带她去周边玩玩。
夏菲知道秦英明心里有她，对嫁入豪门更是有了信心和把握。于是，第二天就和秦英明去了周围的小城市里瞎逛，孤男寡女，干茶烈火是避免不了的事。不过秦英明感觉夏菲在床上的表现要比之前含蓄很多，可男人哪里能看得出女人的心事，夏菲月事迟迟未来，已经拖了半个多月，这多少都让她有些担心。两人玩到假期的最后一天才回来，很快，夏菲就确认了自己心中的猜忌。
“居然都一个月了，难道是那次......”夏菲想起那晚秦英明喝个烂醉跑来她家找她，两人没做防护措施。她看着手里的B超单，脸上不禁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随后不慌不忙地离开医院，叫了辆车，打算回家好好想想如何给秦英明一个惊喜。
第67章
春节后开工第一天，按往年的惯例，公司都会给每位员工发开年红包，今年也不例外。凡是今天来公司上班的人都收到了秦英明亲自发的红包，虽然红包里就只有两百元现金，但聊胜于无，大家伙就没有一个见到秦英明是不笑的。
“小陶，开年大吉。”秦英明特地走到陶璐璐的工位前，亲自把红包交到了她手上，把陶璐璐惊得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楞了几秒后才说道：“谢谢，秦副总。”她双手接过红包，朝秦英明笑了笑。
秦英明往秦晟的办公室瞟了一眼，明知故问地说道：“你老板今天没来？”
陶璐璐拿着红包，脸上依旧笑着，可心里却翻了个白眼。她想：这人不是秦晟的亲叔叔吗？自己侄子来不来难道还不知道？
但终究想是一回事，台面上她也只好笑着回答：“小秦总今天没来。”
“那他明天来不来？我还想和他一块约几个部门的经理吃个饭呢。”秦英明说着，眼朝秦晟的办公室望去，那张假笑的脸却逐渐变得冷漠了起来。
整个春节长假，陶璐璐只在年初一给她的衣食父母单独发了条微信拜年，她平时就没有骚扰和打搅老板的习惯，但遇上逢年过节还是会礼貌性地问一声好。秦晟虽然惜字如金，但收到拜年微信后不仅回了消息，还发了个微信红包给她。“又是封口费吧。”如今陶璐璐每每收到秦晟的红包后都会这么想。对于老板的私生活，做秘书的就算想八卦也要看八谁的，机灵的陶璐璐没傻到要把自己的饭碗给丢了，即便她此刻面对的人是秦英明，她也什么都不会说。
“我不太清楚，等他来了我转告他。”她笑容得体，眼神无辜，表现出一无所知的模样。
“呵，行吧。”秦英明又看了一眼秦晟的办公室，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然而，陶璐璐完美的表现压根就骗不了老奸巨猾的秦英明，不过有那么一瞬间让秦英明感觉到秦晟并不是那个刚进公司孤立无援的男人了。虽然这孩子接手时间不长，却已经站稳了脚跟。公司有些人一直等着看他们叔侄两人抢皇位的好戏，但外人其实不知道，秦英明很疼爱秦晟，他所做的一切除了为了他自己以外，就只为他这个唯一的孩子。
发完一圈红包，坐在老板椅上闲得无聊的秦英明，觉得过完年刚上班也没什么急事要忙，便不想在公司待一下午，约了朋友出去做按摩了。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夏菲怀了他的种，蒙在鼓里的他晚上还要去她家里吃饭。
此时的夏菲正坐在家里，开心地摸着自己扁平的肚子，想象着秦英明知道后会有多兴奋，多高兴，搞不好还会在他那群不着调的商友面前吹嘘自己宝刀未老，而她则母凭子贵，从此拥有荣华富贵。
兔子逼急了会咬人，这人被逼急就不止咬人这么简单了。秦英明以为秦晟忙着照顾丁予诺没空进公司，可他不知道他现在的一举一动秦晟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三教九流的人秦晟不是不认识，只不过他选择远离那些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的人。但现在既然被逼上了绝路，就只好同流合污。
“他现在去那个女人的家里了。”夜幕下，盯梢的男人戴着绒线帽，大冷天站在卖炒货的摊位前，拿着手机向秦晟汇报秦英明的情况。
“继续盯着。”秦晟冷冷地说了一句，便挂断了电话。
秦英明下午和朋友做完按摩后在那里睡了一觉，现在浑身都是力气，他兴冲冲地走上楼，强而有力的脚步声回荡在楼道里。
“英明，快进来。”夏菲见到他后满脸都是笑意，连忙把秦英明拉了进去。
秦英明进门就看见夏菲身上沾着一滩滩白色粉末，便问道：“你在揉面？”
夏菲莞尔一笑：“你前两天不是说想吃虾仁水饺吗？我今天去菜场看到海虾特新鲜，就买了一些。”
“这么能干，我们家菲菲还会做什么？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秦英明换完鞋子，上前抱住了夏菲。
“我会得可不少哦，你要想都知道的话，那今后可要好好待我了。”夏菲话里有话，秦英明也听出了这女人的言外之意。
“去泡杯咖啡给我。”他随即就松开了手，冷下了脸，头也不回地走向客厅。
夏菲不知道自己的话又哪里说得不对了，她忍着秦英明喜怒无常的脾气，回到厨房帮她孩子的父亲泡咖啡，心里嘀咕着：“我看你还能使唤我多久。”
她多年不下厨房揉面做饺子，这回辛辛苦苦做一顿来犒劳这个让她中大奖的男人。饭桌上她特意避开秦英明不喜欢谈论的话题，挑了一些能让他心情愉悦的话来哄他，为的就是一会儿把怀孕的事情告诉他。
晚饭过后，夏菲一人收拾着厨房，耳边尽是秦英明和他朋友的电话声，她隐约听到他一会儿要去哪里喝酒打牌，听得她还没坐上正牌夫人的位子就已经心烦不已。
“臭男人，就知道出去玩。”她对着水龙头小声骂道。
秦英明本来想今晚留宿在夏菲这里，但因为朋友的临时邀约，便打算等夏菲从厨房出来后和她说一声就走。
“英明，我切了些橙子。”夏菲端着盘水果来到秦英明身旁。
秦英明看都没看一眼，就起身说道：“菲菲，我有朋友约我谈事，你自个吃，我先走了。”
“等等！”夏菲立马转过身，看向健步如飞，已经走到门口穿鞋的秦英明，她等了一个晚上话还没来得及说，可不能让煮熟的鸭子就这样飞了。
“怎么？”秦英明站在门口，有些困惑地看着夏菲。
夏菲深吸了一口气，开门见山地说道：“英明，我......我怀孕了。”
那一刻，她在这个男人的脸上看到了愕然和嘲讽的神情，紧接着便听到秦英明讥笑道：“呵呵，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难道认为这孩子是我的？”
夏菲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这男人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她气得脸都白了，但却不敢发火，依然保持着微笑，认真说道：“孩子当然是你的，英明，我除了你以外，就没跟过别的男人。”
这句话不禁让秦英明大笑了起来，他觉得夏菲一定还当自己是个小姑娘，所以才会说出这种蠢话，于是他继续讽刺道：“我说夏菲，你怀的到底是谁的孩子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但这孩子绝对不可能是我秦英明的种。”他说得很坦然，因为现在的夏菲在他心里其实和其他女人一样，而他不会让自己栽在这种女人手里。
“秦英明！我和你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现在把我肚子都搞大，你还想赖账啊！”如今后悔都已经晚了，夏菲知道自己做了笔赔本买卖，要是秦英明死不认账，那她肚子里的孩子就只能做人流，可她不甘心，自己不能就这么白白给人糟蹋了。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是不会认你这个孩子的。”秦英明说完就立马换鞋，准备开门走人。夏菲见状后跑过去挡在门口，她失望地看着秦英明，压抑着委屈和怨气，用稍微缓和一点的口气说道：“孩子是你的，你要对我和孩子负责。”
秦英明觉得自己看走了眼，以为夏菲是个识趣懂事的女人，以为他们有一天会好聚好散，却不曾想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伸手抓着夏菲的胳膊，绝情地说道：“我身边这么多女人，如果每个女人都像你一样要我负责，个个都说孩子是我的，那我得要结多少次婚才够？鬼他妈才会信你们的话！”他说完就一把将人拉开，接着夺门而出。
夏菲差点摔在地上，吓得她赶紧扶着一旁的鞋柜，站了很久才缓过神，难过地哭了起来。
此时，盯梢的男人看到秦英明下楼开车走了，便赶紧发动自己的车子跟了上去。他跟着秦英明来到酒吧一条街，看着人走进了一家酒吧后才打电话告诉秦晟。
“知道了，和小欧说一声，让他把人带去酒店。”秦晟口中的小欧是他刚结交几天的朋友，而这个姓欧的男人是通过他高中同学介绍认识的。不过，秦晟和这个高中同学其实并没有什么交情，他过去曾听说这个同学的家里专做旁门左道的生意，其父时常被局里的人请去喝茶，但没几天就会平安回家。这次如果不是因为秦英明，秦晟也不会去联系这个人，现在他成了这位同学的朋友兼合伙人，短短一周的时间，秦晟前后共转了三百五十万给对方投资开健身馆，可他连合同都没签就直接给了。作为交换，同学给他介绍了几个朋友，小欧便是其中之一，也是这些所谓的朋友里做事最干净利落的一个。
想到这儿，秦晟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他放下手机，起身走到病床旁，坐在丁予诺床边，轻轻握住那只冰凉而无法给与他回应的手。
“你一定会好起来的。”秦晟安慰着自己和床上的男人，他慢慢把那只手给捂热，接着用指腹在丁予诺的掌心反复地画着一颗心形。
他静静地看着病床上的爱人，那张脸是那么得安静祥和，仿佛一切都不曾改变，丁予诺只是睡着了而已。然而，秦晟无法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心中无尽的痛苦正没日没夜地折磨着他，即便在丁予诺的脸上找回了遗失许久的安宁，即便他想借此拯救自己将要出卖的灵魂，可他还是无法做到原谅和放下。良久，他俯身亲吻着丁予诺的手，但那温柔的表情却渐渐从脸上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冷厉的神色。
“予诺，”他抬起头看向床上的男人，“任何伤害过你的人，我都要让他们加倍奉还。”
第68章
“这是什么地方？”秦英明刚睁开眼，视线就是一片模糊，他感觉自己眼皮子重得仿佛挂着千斤的石块，在刺眼的灯光下更是生出了浓浓地困意。然而，还没等他完全清醒过来，一盆水直接把他从头浇到了尾，这下人倒是彻底醒了。
房间亮如白昼，秦英明瞪圆了双眼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头发上的水一滴滴向下淌，冷得他打了个寒颤。
“你们是谁？这是怎么回事！”此时，秦英明才发现自己春光乍泄，不仅如此，双手和双脚还全都被绑在床角上动弹不得，简直活像一只待宰的青蛙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而面前站着两个陌生的男人正冷漠地看着他，那眼神诡异瘆人，能把人生生吓出魂来。
脸上带刀疤的男人和身材魁梧的平头男像两扇大门似的挡住了秦英明的视线，使他误以为这里就只有他们三个人而已。可谁知，房间里突然发出的几声轻蔑的笑竟让秦英明呼吸一滞。
两个陌生男人听到笑声后便不约而同地站到一旁，好让秦英明能看见坐在他们身后的人的庐山真面目。
“小叔，好久不见了。”秦晟坐在单人沙发上，声音亲切不已，但脸上的表情却如罗刹般令人胆寒。
秦英明下意识干咽了一下口水，看到秦晟原本并不是一件会让他紧张的事，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下的相见却使他全身的毛孔都战栗了起来，湿冷的后背更是阵阵发凉。但他必须藏起失措的神态，如往常一样注视着沙发上淡定自若的男人，好声好气地问道：“小晟，你这是要干吗？快帮我解开。”
秦晟听完后又笑了起来，不经晃动起了肩膀，见秦英明看着他脸色铁青的样子，便用手掩面起自己的笑容，紧跟着他脸上的讥笑仿佛被瞬间抚平一般，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只见他缓缓放下手，阴冷地看着秦英明，问道：“你猜我现在想干什么？”
秦英明心里顿时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但还不能肯定，因为他还对秦晟抱着一丝希望，相信对方不会追究他伤害丁予诺的事，毕竟他们才是一家人。
“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你先帮我解开。”秦英明转动着手腕，试图挣脱出来，同时扭动起来的身体不停地在床单上摩擦，使平整的床铺一下就变得褶皱了起来。
“小叔，你不觉得这间房，有些眼熟吗？”秦晟站起来，缓缓走向窗边。
“小晟，你先放开我，有话我们好好说，行吗？先放开我。”秦英明越来越害怕，他两眼时不时瞟向站在旁边的陌生男人，而那两个男人也一直在看着他，这更让他感到了惊惧和惶恐。
秦晟看着紧闭的窗户，想象着丁予诺不顾一切往下跳的心情，那种绝望不是常人所能体会的。“小叔，”他转过身，注视着秦英明，深邃的眼眸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思，“你究竟为什么要那样对他？”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秦英明就算被打死也不能承认自己做过些什么，半个字都不能认。
秦晟哼笑了一声，随后向门口走去。
“小晟！”秦英明立即叫住秦晟，他不能让人就这么走了，不然他不知道待会儿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秦晟满脸失望，回身走到床尾冷漠地说道：“我来这里只是想要一个解释，可是既然你给不了，那我也没兴趣知道了。”接着，他瞥了一眼平头男，那男人心领神会，随即便向他点了点头。
“秦晟！”秦英明勃然大怒，额角的青筋都爆了出来，“你到底要我解释什么！小兔崽子你他妈要造反啊！你知不知道老子是你什么人！快叫他们给我松开！”秦英明急得昂起头，像大白鹅似的伸长着脖子对着秦晟大吼大叫。
秦晟意兴阑珊地向秦英明望去，只觉得自己太蠢，居然还相信这种人会坦白，他不禁冷笑起来，淡然道：“其实你不说也没关系，反正都已经不重要了。”说完，他又看向那两个陌生的男人，关照道：“我在隔壁等你们。”
“给我站住！我是你亲生父亲！你知不知道这么做是会遭报应的！快放开我！他妈的兔崽子！放开我！”秦英明像疯了似的在床上闹腾，而听似妄言的话却令走到门边的秦晟骤然停在原地，那张冷峻的脸上此时多了几分惊愕与茫然，但秦晟也只迟疑了几秒，便头也不回地开门离开了这里。
夜里的风无声无息地拍打在酒店1602室的窗户上，玻璃发出的微颤声在这无言的房间内显得尤为清晰。起初的反感和作呕随着一波接着一波的刺激在麻木中逐渐消失，紧握的双拳也在接二连三的迭起中渐渐失去了力气。
“到你了。”平头男满身是汗地直起腰，对一旁正在做准备的刀疤男说道，“慢一点，别太快。”
秦英明僵硬地躺在床上，如果不是眼珠子还在转，他现在和死人几乎没什么区别。他看到平头男走进了卫生间，听到花洒淋浴的水声，不遗余力地想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快......”秦英明吃力地吐出一个字，他感觉身体都被撕裂开来，只想尽快结束这段痛苦不堪的过程。
刀疤男轻轻摸了摸他头上的汗水，问道：“痛吗？”
秦英明的口水和泪水一直在往外流，而刀疤男的话竟让他有了想哭的冲动，他随即就呜咽了起来：“呜呜呜......嗯嗯......”
刀疤男看着眼前的男人微微皱了皱眉，接着小声道：“我们这才刚开始，你哭丧着脸只会让老子更不爽。”
秦英明吓得立马把眼泪给憋了回去，可还没等他开口求饶，便被对方带入了十八层地狱。
几小时后，平头男和刀疤男来到隔壁的房间，平头男一脸淡漠地告诉秦晟：“人昏过去了。”
秦晟将手里的烟摁在烟灰缸里，接着打开电脑，过了几分钟后才说话：“钱已经转给你们老板了。”
“谢谢，那我们先回去处理一下，就不打扰您了。”两个男人随即又回到了刚才的那间房里，收拾完东西后便离开了酒店，留下了狼狈不堪的秦英明蜷缩在角落里，身心均颤抖不已。
“哥哥，哥哥救我，哥......”秦英明浑身发烫，目光涣散，恍惚中喊着秦英博的名字。然而时过境迁，斯人已逝，一切早已无法回首。
秦晟回到医院时已是凌晨两点，带着满身的疲惫回到了这个唯一能让他平静下来的地方。轮岗的保安看到他憔悴的脸和冷漠的眼神时，都不敢和他打招呼。
“我回来了。”秦晟关上病房的门，对着依旧躺在床上沉睡不起的人说道。
不知为何，他心里并没有丝毫的快感，当初以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能让自己心里好受些，就能对得起病床上的人，但结果却不尽如人意。秦英明的话始终萦绕在耳边，汇集在脑中，让秦晟无法回避他心底油然而生的恐惧。
他忧心忡忡地坐在丁予诺床边的椅子上，疲倦地趴在床上，脑袋轻轻靠着丁予诺的身侧，凝视着他的爱人，半晌，他渐渐闭上了眼睛，像是在睡梦中低声呓语着：“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我会永远守在你身边。”
数日后，夏菲联系不上她孩子的父亲，秦英明不接电话，也不进公司。无奈之下，她只好独自来到了他的宅邸。
“我记得密码应该是......”夏菲毕竟来过很多次，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开了秦英明家的密码锁。门一开，一股发酸的酒臭味便扑面而来，本就害喜的人闻到这味道就忍不住犯起了恶心。夏菲赶紧别过脸，站在在门外，扶着墙干呕了几下，然后从包里拿出一瓶随身携带的香水，对着身上一通乱喷后才走了进去。
“英明？”夏菲不知道这死男人在不在家里，她慢慢走向客厅，看到地上躺着好几只酒瓶，心想这个人多半是在家的。不过，房间杂乱不堪，看样子保姆像是很久都没来打扫了。没走几步，她便发现恶臭来源于茶几下面的一摊泥状的呕吐物，而沙发上的靠垫全都散落在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就连好端端挂在墙上的油画也被人摔在地上，画框都裂了开来。
此情此景，夏菲认为就是秦英明发酒疯干的，所以她不以为然地走向前面的楼梯，想要上楼看看人到底在不在家。
然而刹那间，从天而降的一只酒瓶砸在了夏菲的脚边，吓得她赶紧靠着墙，惊恐不安地抬头向二楼望去。
“英明！”夏菲叫了一声，露出关切的神情，但心里却瞧不起这个站在二楼高高在上俯视着她的男人。
秦英明身上穿的还是事发那天的衣服，那天凌晨他离开酒店，回到家后整个人就像疯了一样，嘴里就像现在这样，语无伦次地念叨着：“不要过来，都不要过来，滚，都给我滚！”
“英明，你这是怎么了？”夏菲觉得不太对劲，便赶紧跑上楼，却在楼梯口愣住了，“英明，你......”她惊讶地说不出自己看到了什么。
“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秦英明身上除了一件衬衫外什么也没有，他看到夏菲似乎没认出这个女人是谁，反而激动地拿起地上的空酒瓶朝对方扔了过去。
夏菲立马猫着腰躲了过去，随后抓紧扶手，大声骂道：“你发什么神经！我肚子里还怀着你的儿子呢！”
“儿子......”秦英明听到这两个字就吓得瘫坐在地，接着苦笑起来，“儿子，呵呵，你知不知道你儿子都对我做了些什么！”他突然对着夏菲吼叫起来，“这个儿子是你要生的，是你利用我要坐稳你现在的位子，是你为了和我哥在一起，是你，都是你害的！我要杀了你！”秦英明抓着酒瓶就朝夏菲跑去，惊慌失措的夏菲立即转身跑下楼，拼命朝大门口奔去。
追逐间，夏菲一不留神踩到了地上的酒瓶，脚一扭摔倒在了地上。“你别过来！”她拖着身体不停地向外爬去，眼睛却惊恐地直盯着身后的男人。
霎时，秦英明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扭曲的笑容，他松开了手里的瓶子，摸着自己的脸和脖子，娇羞地说道：“他们说我很紧，说我完全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
“他们？”夏菲听不懂秦英明在说什么，她现在只想逃出去，于是趁秦英明自言自语的间隙，急忙起身，牟足了劲朝门外跑去。
“你要去哪儿！”秦英明见夏菲飞奔出去，便追了上去，“你要去哪儿！”
“你别过来！”夏菲回头张望，脚步一刻不停，她冲出大门就朝小区进门处奔去，直到跑出小区，确认身后没人追上来以后，她才放慢速度，跛着脚慢慢走在路上。
“疯了，他居然疯了。”夏菲感觉自己也快要疯了。早春的寒风使劲朝她脖子里钻，但她却只感觉自己身下有一股暖流正在朝外涌出，紧接着，便看到裙子下面流出了鲜血。
“孩子......我的孩子......”高度紧张使得夏菲现在才感觉到了腹痛。她赶忙叫了一辆出租车，捂着自己的肚子，前往最近的医院，但孩子终究没能保住。
第69章
自那天以后，秦英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公司，而秦氏的大事小事似乎全都顺理成章地落在了秦晟的手里。秦晟人虽然在医院，但依旧照常工作，甚至有时还会加班到凌晨。高层微小的变化令公司那几个支持秦英明上位的经理最近都在外面找机会跳槽。夏菲因为小产请了长病假，而她和秦英明有一腿的传闻在公司却被同事们传得沸沸扬扬。秦晟知道这些事情，并且从陶璐璐那儿还听到不少别的传闻。但无论知道什么，听到多少，都不妨碍他在公司所做出的每一个决策。
秦贵平年事已高，近些早已不再管理秦氏，若不是秦英博走了，他恐怕用不着担心年轻的孙子能否担起重任，也不会放任秦英明在公司插上一脚。不过现在，秦贵平已经看到了，秦晟用努力和行动证明自己能够肩负起秦氏的未来。
元宵节前一天，许久未去看爷爷的秦晟突然回到家里，刚进门，便问前来帮他拿拖鞋的曹妈：“我妈呢？”
“太太出去了。”
“去哪儿了？”秦晟接着问。
“说是去理发店做头发了。”
“哪个理发店？”秦晟穿上拖鞋，边向屋里走，边问身后的曹妈。
“这个她没说。”曹妈嘴上客气着，心里却不耐烦地想：“我哪儿知道你妈去哪个理发店了，她去哪儿难道还要向我报备啊！”
秦晟站在走廊，看了一眼客厅，然后朝不远处的房间望去，问：“爷爷在茶室？”
“老爷在里面。”
“对了，曹妈，我今晚不在家吃饭，不用准备我的那份。”秦晟丢下这句话后便径直朝茶室走去。
“爷爷。”他敲了敲门，随后打开门走了进去。
“小晟，你回来啦。”秦贵平坐在轮椅上，腿上盖着条毯子，气色看上去没前阵子要好，但精神还算不错。他看了看桌上的棋盘，对孙子说道：“你来得正好，这棋我一个人下得无聊，你来陪我下几盘。”
秦晟走到秦贵平身旁，坐下后便问：“爷爷，你腿疼的老毛病又犯了？”
“唉，一把老骨头了，不碍事，来，该你了。”秦贵平指了指围棋棋局，示意秦晟下棋。
“我让王秘书安排上次来家里给你做针灸的老中医，让医生过来再给你灸一下吧。”秦晟拿出手机，准备打给王秘书，却被秦贵平阻拦道：“你别找他，小王这几天家里忙，他老婆过年的时候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我给他放了个假，他得到下个月月底才上班。”
“我记得王秘书好像已经有一个孩子了吧？”秦晟收起手机，拿起一枚棋子，扫了眼棋局后果断落子。
“他有个儿子，但他和媳妇都想要个闺女，嘿嘿，结果这回还是个小子。”秦贵平说到这里，不禁笑了起来，“他前几天给我送来了喜蛋，还给我看他小儿子的照片，那孩子长得和他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哦，那得恭喜他了。”秦晟知道爷爷不想在这个时候去麻烦王秘书帮他做事，虽然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但王秘书已经很多年不参与公司的法务工作了，他手上处理的几乎都是秦贵平的私事，主要包括个人财产和公司的股权这两块。两人相识多年，秦贵平早已把王秘书当作半个儿子一样看待，所以才会待对方如此宽厚。
秦贵平抬眼瞧了瞧秦晟，见孙子皱着眉神情凝重，便问道：“公司最近怎么样？”
秦晟拿了一枚棋子放在棋盘上，坦然道：“都挺好的，去年我们成功打入申市后，新产品带动了其他产品的销量，市场占有率上涨了5%左右，所以今年我打算将摊子铺开，进军浙江和江苏等周边城市。”
秦贵平听完半晌没吱声，待他们来回落下几枚棋子后，他才语重心长地说道：“小晟，别忘了‘欲速则不达’，凡事不能操之过急，先站稳，再出击。”
“我明白这道理，爷爷，你放心。”这话随着棋子一同落在了秦晟心里。
爷孙俩在茶室下了一盘棋，秦晟没带脑子随便乱放棋子，结果还赢了。
“再来一盘。”秦贵平抿了一小口茶。
秦晟知道家里冷清，爷爷平时在家待着也没什么人说话，而刚刚这盘棋显然是爷爷绞尽脑汁让自己赢的。
“我来整理。”秦晟了解秦贵平的心思，便随了老人的愿。
约莫两个小时后，张筱苒做完头从外面回到家，她在进门处换鞋的时候看到了秦晟的鞋，便高兴地朝屋里喊道：“小晟回来了啊！”
秦晟听到母亲的声音后回头向身后的房门看去，秦贵平见状后，放下了手中的棋子，淡然道：“快看你妈去吧。”
就这样，秦晟来到客厅，见客厅没人便上楼来到母亲的卧室外，“妈，我能进来吗？”他站在门外询问道。
“进来吧。”张筱苒此时正站在全身镜前，打量着自己刚漂染的红发，她看着镜中一脸木讷的儿子傻乎乎地站在门口发愣，笑着问道：“怎么样？好看吗？”
秦晟没有回答，神情依旧凝重。几天来他一直在想秦英明所说的话，他不知道一个人在那种情况下会不会用这样荒唐的谎言来保护自己，而这个问题，现在就只有他的母亲才能为他解答。
“妈，我有些事想要问你。”秦晟关上了身后的门。
“嗯？什么事？”张筱苒坐到梳妆台前，拿起桌上的梳子，一边梳头，一边从镜子里看着身后的儿子，她感觉到秦晟的眼神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是不是染得颜色太浅了？”她随口问了句。
秦晟靠着墙，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稍稍冷静后说道：“我记得爷爷以前常说我小时候和小叔长得很像，但长大了倒是谁都不像了。那时小叔身上的坏毛病我全都有，要不是后来丁予诺做了我的家教，我恐怕也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他说到这里，突然刹住了嘴，见母亲张筱苒已经转过身，板着张脸瞪着他，并不悦道：“你今天回来就是为了和我提丁予诺的吗？”
“呵呵，你就那么讨厌他？”秦晟不怒反笑，但眼里却透着一丝悲伤。
张筱苒想都没想，随即断言：“我不喜欢他，他又不是我的儿子。”她转身继续抚弄着自己的头发，镜子里照出了她满脸不屑一顾的表情。
“可他不管怎么样都是爸的儿子，而且他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我们家的事情。”
秦晟的话彻底激怒了张筱苒，气得她把梳子狠狠地摔在地上，朝着儿子嚷叫道：“你到底想说什么！你这么久没回来，一回来就和我提他！”
“秦英明说他是我的亲生父亲。”秦晟终于把憋在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他冷漠地看着自己的母亲，随后便在那张脸上得到了答案。
“是谁告诉你的！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张筱苒神色慌张，眼珠子在眼眶里打着转，面色由粉转红，随即变得煞白，刚才的气焰刹那间荡然无存，此刻，她的脸上只剩下了焦灼与慌乱。
“是秦英明亲口告诉我的，我一开始不相信他的话，但后来仔细想了想，他也没必要拿这个来骗我。”秦晟坦言道。看似平静的男人悄悄把双手插进了裤袋，以遮掩起自己忍不住发颤的手。
张筱苒整个人像一朵枯萎的花蕊，瞬间嫣儿了。她嘴唇不停地发抖，似乎想要解释什么，但又无能为力。她趴在梳妆台上，有气无力地说道：“他为什么要告诉你，不是说好了这辈子都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吗，他明明守了这么多年，为什么现在却......”
“你们怎么会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情！”秦晟咬着牙，心里难受得不知如何才能接受这个事实，他多么希望母亲否认这件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哭着承认了。
张筱苒抹了抹眼泪，平复了一下心情后，哽咽道：“我......我和秦英博结婚前几乎没见过几次面，虽然婚后他待我很好，但那种好不是夫妻间的。其实他心里一直有别人，如果不是因为我娘家的那一点人脉，他根本就不会听你爷爷的话来娶我。而你，是能让我继续留在他身边唯一的希望。”她越说眼神就越空无，似乎思绪已然回想到了从前。
“这不是你和秦英明在一起背着我爸干出这种事情的理由！你们这样做，难道就不怕我爸会知道吗！”
“你以为我真想这样做？秦英博就连做梦都叫着别的女人的名字。我怀孕不到两个月就小产了，他当时跟着你爷爷在外地忙着收购工厂，我不想他回来之后知道孩子没了要和我离婚。你不知道那时你外公得罪了上头的人，我每个月还要偷偷往娘家寄生活费，如果不这么做，你外公和外婆怎么可能太太平平地安享晚年。”张筱苒说得冠冕堂皇，表现得凄楚可怜。然而在秦晟眼里，这些都只不过是他们为了一己私利而犯下的罪孽。
“你没资格责怪我爸，至少他和丁予诺他妈是在你们结婚前的事。”秦晟扯了扯领口，觉得自己胸闷透不过气来，他现在没法待在这个家里，不想再看到母亲这张虚伪的面孔。
张筱苒见他转身朝门口走去，便急忙问道：“小晟，你不会告诉别人的对吧？”她欲言又止，其实想问秦晟是不是打算告诉楼下的秦贵平，不过秦晟压根儿就没想过要这样做，他握住门把手，背对着母亲说道：“妈，我永远都是秦英博的儿子。”
张筱苒不敢叫住愤而离去的秦晟，她呆呆地盯着半开的房门，直到听到楼下传来了重重的关门声，才放下了心中的担忧和焦虑。
第70章
两个月后的一个下午，正在公司和全体员工召开大会的秦晟突然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与此同时，病房里站着几个医生和护士，正束手无策地看着从病床上摔倒在地的男人。
“不要碰我，不要过来，我求求你们，放了我......求求你们......”丁予诺双手环抱着瘦弱的身躯坐在冰冷的瓷砖地上，像一只刺猬般蜷缩在床脚。他不停地喃喃自语，时不时挥舞着拳脚，龇牙咧嘴地朝抓着他的人张开咬去。插在他手背上的针头早已不知落在了何处，慌乱中，鲜血如雨点般洒在了他四周。
秦晟赶到医院的时候，满屋子的人都在无奈地看着他。主治医师上前随即拉着他，小声说道：“秦先生，病人不让我们靠近......您看，能否先用镇定剂让病人安静下来？然后再做进一步检查。”
秦晟看向蜷缩在地上浑身发抖的男人，毫不犹豫地说道：“你们都出去吧。”
医生和护士互相看了几眼，随后全部退出了病房。
房间里顿时宁静无声，丁予诺紧绷的双臂也慢慢放开。他拉着床架，缓缓地抬起了头，闪烁的眼眸依旧在向外冒着泪花，苍白清瘦的脸庞却显得双眼明亮而无神。
秦晟走到丁予诺面前，发现对方见到他时毫无反应，而他离他就只有短短几步之遥。
“予诺。”秦晟轻轻叫了一声。
丁予诺的身体猛地向后缩了缩，紧跟着怯生生地说道：“谁？是谁在那里？”
秦晟慢慢走到丁予诺面前，蹲下身，伸手摸向对方的脸。丁予诺感到有人摸了一下自己，吓得周身一颤，嘴角抽搐，立马用手推开对方。然而，秦晟随即就抓住了那双血迹斑斑的手，克制着长久以来的思念和痛楚，柔声道：“别怕，是我。”他温柔地抬起了丁予诺的脸，让对方正对着自己，“是我，予诺，你看看我，我是你的秦晟。”
“秦晟？”丁予诺回过神，反手就抓住了秦晟的双手，并顺着手臂摸到了对方的脸。“秦晟，是你，秦晟！”他激动地扑了过去，紧紧地抱着面前的男人，反复地叫着对方的名字。
秦晟搂着怀里冻得似冰的人，本该高兴的他却眉头不展。而丁予诺一边哭，一边呜咽道：“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以为我逃不出来了。”
“从今以后不会再有人敢伤害你，我向你保证。”秦晟稍作抚慰，随后拉开丁予诺的手，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痕，他注视着这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心里越发的忐忑。正当他想证实自己的猜测时，却被丁予诺的话直接掀开了他最不愿面对的真相。
“秦晟，现在是不是很晚了？我们在哪里？你为什么不开灯？”
看着丁予诺和往常一样注视着自己，但那双眼睛却已然失去了光明。秦晟颤抖着手掌在丁予诺眼前摆动，可丁予诺对此却浑然不知。
“予诺！”秦晟蓦地抱住了对方，含泪哽咽了起来，“我会带你去看最好的医生，我会永远陪着你。”
丁予诺发现秦晟不太对劲，他抓着秦晟的后背，急忙问道：“怎么了？你为什么在哭？秦晟？”
这天下午，在医生的会诊后，丁予诺被确诊双眼眼角膜脱落，随即便安排他三天后做手术，然而手术的结果却并没能让他重见光明。但相较于秦晟的崩溃，丁予诺反而出奇的平静，他抓着秦晟的手臂，劝说道：“你别骂医生了，他们已经尽力了。”
“这些人根本就不会看病！”
对于秦晟的指责，医生只好在一旁叹气，并无奈地说道：“目前只有眼角膜移植才能帮到他。”
“谢谢你，医生。”丁予诺连忙向医生道谢，而双手则紧紧地拉着秦晟，并将人拖到了自己身边。
医生见状随即离开了病房，丁予诺听到关门声后，便让秦晟坐在自己床上，撒娇道：“抱抱我。”
秦晟心疼地看着他，轻轻地搂着他的身体，头脑渐渐地冷静了下来。“我带你去国外治。”
“嗯。”丁予诺用脑袋在对方身上蹭了蹭，问道：“秦晟，我想知道，害我的那两个人后来怎么样了？”丁予诺一直没敢问，一是自己害怕，二是不知道如何开口，可是近几天他也没听到秦晟提过这事，而他只记得自己跳楼的事情，却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那两个人暂时还没下落，但是始作俑者已经被我找到了。”
“始作俑者？”丁予诺心中一颤。
“是秦英明叫他们做的。”
“什么！”丁予诺无法相信会是秦晟的叔叔做出这样的事，不敢置信地问道：“你有证据吗？你叔叔他为什么要对我做出这种事？”
“没证据，但是事情确实是他干的，不过他现在再也不会来伤害你了。
丁予诺听到秦晟发出了一丝冷笑，感到不安的他立马追问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秦晟收紧了手臂，将人搂得更紧，“你别管，总之事情已经结束了。”他低头在丁予诺头发上轻轻一吻，随后说道：“我要回一趟公司处理些事情，晚上我再来看你，你先躺下睡一会儿。”
丁予诺“嗯”了一声，没再追问秦英明的事情，但从秦晟的态度中，他明显感到了厌恶和憎恨。这不是丁予诺所期望看到的，最亲近的人彼此兵戎相见，只会在秦晟的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烙印。
一周后，丁予诺出院回到了秦晟的公寓。由于担心丁予诺在家里行动不便，秦晟便让钟点工林阿姨白天照顾，晚上则是自己亲力亲为。在医院躺了快三个月，丁予诺的体力没那么容易恢复，为了不让秦晟担心，他每天都会让林阿姨陪着他去附近的公园散步。
“我们附近是不是有狗在吵架？”丁予诺漫步在公园里，问身旁的钟点工。
“在你左边，有两只咖啡色的小卷毛在那儿斗嘴呢。”林阿姨搀着丁予诺，沿着郁金香花坛向前走去。
“林阿姨，那叫泰迪犬。”丁予诺笑着纠正道。
“太会叫了，我们离它们远点。”林阿姨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把长椅，搀着丁予诺走了过去，“我们到前面坐会儿吧。”
两人走到花坛旁的长椅前，丁予诺不安地伸手摸着周围可抓的物体，林阿姨则扶着他缓缓坐了下来，接着拿出背包里的保温瓶，“丁先生，要喝口水吗？”
“嗯，谢谢。”丁予诺伸出手，悬浮在空气中，等着林阿姨将杯子送到他手里。
日子从未如此平静，仿佛前半生像过了一个世纪般变得遥不可及。丁予诺仍旧依稀记得那个夜晚所发生的事情，对方的错然和慌张不亚于他自己，唯一让他庆幸的是那两个人并未和他发生实质性接触，所以不用担心染上一些不该有的疾病。只是没想到事情竟然是秦英明指使的，丁予诺想不通自己做了什么得罪了这个人。
“起风了，丁先生，要不我们回去吧。”林阿姨在一旁背上包，搀起了若有所思的丁予诺。
回到家时，他们遇到了等候在保安室里的两位警察。警察没想到丁予诺失明了，有些意外地说道：“丁先生，方便请我们到上面坐一会儿吗？”
丁予诺知道警察早晚都会找他，便欣然同意了。
“林阿姨，帮我去买些草莓回来。”丁予诺坐在客厅，等钟点工给两位警察送完茶后，便支开了她。
半小时后，警察离开了寓所。林阿姨领着一袋草莓看到路边的警车驶向远处。
“丁先生，我回来了。”林阿姨现在进门总要说一声。
丁予诺坐在沙发上想事，听到声音后皱眉道：“林阿姨，我想进去睡一会儿。”
“哦，好。”钟点工随即搀着丁予诺走去卧室。
秦晟下班后回到家，碰上了正要离开的钟点工，在林阿姨口中得知了警察今天来过的事情，心有不安的他立马来到卧室，“予诺。”
丁予诺听到秦晟略显慌张的声音，立马翻过身，从床上坐了起来，“你回来啦。”
“警察今天来过了？”秦晟坐在床边，着急地问道。
“嗯。”丁予诺神情有点焦虑，但却平静地说道：“秦晟，我告诉他们我看不清那两个人的相貌，所以他们应该不会查到你叔叔那里。”
“对不起......”秦晟抱住丁予诺，在对方耳边低语，“对不起，都是为了我。”
丁予诺微微皱眉，他把头搭在对方的肩上，轻声问道：“你究竟把你叔叔怎么了？告诉我。”
提到秦英明，秦晟就满腔怨恨，这个人不止伤害了丁予诺，更对不起他的父亲秦英博。他无法原谅对方，充满敌意地说道：“他怎么让人对你的，我就怎么让人对他。”
丁予诺从胸腔中发出一声哀叹，接着推开秦晟，严厉地说道：“你不该这样做，如果你做了，那你和他又有什么区别？”
“他把证据毁得干干净净，我知道你想按正常的途径处理这件事，但是你不知道他有多狡猾。”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丁予诺紧张地问。
“我也不知道，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秦晟拉着丁予诺的手，放在嘴边吻了吻，“这件事发生以后，我才知道秦英明原来是我的亲生父亲。”话音刚落，他就感觉到了丁予诺的手骤然间抖了抖，“予诺，”他看向面前的男人，苦笑道：“我是不是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啊？呵呵......”
丁予诺震惊之余立马抱住了对方，两人一句话也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在彼此不安的心跳声中感受着对方的存在。
“秦晟，我们忘了这些事情吧......”丁予诺宽慰着他深爱的男人，事到如今，他深知他们已经没有回头的路可选，只能一直走下去。
其实前阵子秦晟去过秦英明家，但他在别墅外按了很久的门铃，却始终没人来开门。而秦英明的手机一直关机，人也许久不来公司，秦贵平偶尔问起，秦晟都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含糊过去。他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害怕还是内疚，亦或是对亲人的担忧。但就像丁予诺所说的那样，他确实不该这样做，以至于他和秦英明现在成了同一类人。最终，对他人实施所谓的惩罚使他们看到了彼此最凶残无情的一面，也让他们再也无法面对自己心中的幽暗。
第71章
不久后，秦晟联系了一家瑞士的私立医院准备为丁予诺再做一次眼科手术。如果不是因为坠楼和数月的昏迷，丁予诺的眼睛也不会被延误治疗。出发前一天，秦晟安排好公司的工作，考虑到秦英明的关系，他特批给了夏菲一笔丰厚的离职赔偿金。陶璐璐知道老板要远行，虽说已经习惯了秦晟如今动辄不来公司的风格，但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舍。
“老板，市场部新招的总监说家里有事，想延两天再来报到，人事想问问您的意思。”
“他好像已经延过两天了吧？怎么又延了？”秦晟一边低头签着文件，一边问一旁站着的秘书陶璐璐。
“我们没多问，要不您亲自打给他问问？”
秦晟暂时还不想得罪这个新招的市场总监，毕竟他好不容易把人从别的城市挖过来，还想让此人多干几年，便无奈地说道：“算了，延就延吧。”
“那我一会儿和人事她们说一声，我先出去了。”陶璐璐拿着秦晟刚签完的文件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离下班还有两个多小时，秦晟打算提前回家陪丁予诺。他提着电脑包来到地下停车库，刚坐上车，口袋里的手机却振了起来，他拿出手机一看，是母亲张筱苒打来的。
“喂，妈。”秦晟有些冷淡地接听了电话。
“小晟，你赶紧去一趟市北医院，你小叔被车给撞了，我和你爷爷现在准备赶过去，爸，等等！你别急！喂，小晟啊，你快点过去，我们一会儿在医院汇合。”张筱苒语气急躁，匆匆交待完事情之后便挂断了电话。
秦晟不曾想会在这个时候收到秦英明的消息，惊讶与仿徨更是揪起了他的心，而这种突兀感和错位感让他现在才明白原来自己依旧在乎秦英明。在赶去医院的路上，秦晟回想起儿时秦英明带着他踢球时的情景，这个男人若不是做出了伤害丁予诺的事，秦晟恐怕还真会认了这个父亲。如今想来，秦英明似乎一直对自己都不错，这使得他更加难以释怀。
一家人分别赶到了医院。得知秦英明被卡车撞得颅脑出血，中途心脏骤停过一次，而他体内血液中的酒精含量竟高达300毫升，医生好不容易才将他从死亡的边缘给拉了回来。
秦贵平想进ICU看一眼儿子，可人还没进去自己却先倒了下来。张筱苒在路上就叫来了王秘书，两人见秦贵平受不了刺激晕了，便立刻联系私立医院把老爷子送了过去，剩下秦晟独自面对病房里的男人，心中五味杂陈。
秦晟知道明天肯定没办法带丁予诺出国，于是只好打电话到家里的座机，告诉丁予诺现在发生的事情。
“你别管我，先处理你家里的事情。”
丁予诺的话无疑是给秦晟吃了颗定心丸，好让孝顺的他安心留在医院。
深夜，整座城市都安静了下来。秦晟孤零零地站在ICU病房外，隔着玻璃窗注视着病床上的秦英明。那个面容发灰，胡子拉碴的男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昔日器宇轩昂的秦副总。原本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现在躺在床上竟看上去又瘦又小。秦晟不知道这段时间秦英明是怎么过的，但从这一刻起，他突然感觉自己能够放下对这个人的怨恨。他坐在病房外整整一夜，第二天王秘书来医院找他，说是秦贵平要把秦英明转到私立医院救治。秦晟没反对，只是紧跟着办理了转院手续。
秦晟常去的私立医院是当年秦英博在世时和其他行业的几个老总一起投资建造的，里面不仅配备了一流的诊疗设备，还从三甲医院挖了不少专家过来。虽然每年分红的利润远不如秦氏白酒，但即便亏损，几家出资人也会养着这家医院，以方便他们自己看病求医。
撞飞秦英明的卡车司机没两天就被警方逮住了，虽然秦英明闯红灯负全责，但卡车司机弃车逃逸也要被予以追责。而这个肇事司机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好好的一个大男人为何会像疯子似的突然冲到他车前，吓得他还以为把人给撞没了，当即便抛下了车上嗷嗷乱叫的一百二十头母猪逃跑了。
与秦英明一同住院的秦贵平总让王秘书推着他去看望自己的儿子。所有人都以为秦贵平一直偏心大儿子秦英博，但只有他自个儿清楚，他最疼爱的是他的小儿子，即便是个不省事的孽子。
然而，谁也没想到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秦英明的生命走到了终点。这让秦贵平一下子难以接受。老人听到消息后就心脏病发作，张筱苒只好在病床旁寸步不离地陪着公公，做好自己的本分。秦晟接到消息后便立刻从家里赶到医院，医生告知他，秦英明已确认脑死亡，需要家属签字后才能拔掉氧气罩。
秦晟看着一动不动的秦英明，拿着笔犹豫再三，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于是向医生问道：“医生，我们家属能否将他的遗体捐赠给别人？”
医生愣了愣，答道：“只要是直系亲属就可以。”
秦晟最后看了看病床上的男人，不禁感慨万千，随后便对医生认真地说道：“我是他的儿子，我同意将他的遗体全部捐赠。”
外面没有一个人会想到，秦晟居然捐了他叔叔的遗体。当秦贵平醒来得知此事后更是气得又撅了过去，而张筱苒则以为秦晟不肯承认秦英明是他的亲生父亲，所以才会做得如此无情。但秦晟之所以这么做，自始至终都只为了一个人而已。
数日后。
“予诺，看得见我吗？”秦晟惴惴不安地站在医生边上，用手不断地在丁予诺眼前晃悠着。
黑暗如浓雾般瞬间散开，光明如日出照亮了人间。密密麻麻的光源直达敏感的双瞳，模糊的视野逐渐变得清晰可见。丁予诺微微眯了眯眼，看着眼前的秦晟，才数月未见，竟然感觉这个男人沧桑了许多。他恍惚了一霎，接着蓦地抓住了那双不停摇摆的手，激动道：“我看见你了，秦晟，我看见你了......”他高兴得起身扑在了秦晟的怀里，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秦英明的墓地最终选在了哥哥秦英博的附近。下葬那天，除了丁予诺没有参加外，其他人几乎都来了，就连平时不太联系的远亲也特意过来送秦英明最后一程。简单的仪式结束后，孱弱的秦贵平让王秘书支开了所有人，只留下秦晟陪在左右。
“小晟，陪我待一会儿。”
爷孙俩看着大理石碑上挂着秦英明的肖像照，静默了很久后，秦贵平开口说道：“其实你小叔他人不坏，就是不肯走正道，总想着走捷径。”
秦晟站在一旁默默听着，但并未做出任何回应。
秦贵平摇摇晃晃地从轮椅上站了起来，秦晟见状随即搀扶了上去。
“英明，让我再看看你。”秦贵平上前摸着秦英明的遗照，忍不住老泪纵横。
秦晟内心也感到十分难过，他已经不再怨恨这个男人，更不想一直活在过去。他知道爷爷白发人送黑发人是很等哀恸，所以这段时间他下班就会先回到秦贵平家陪老人一块吃饭，然后再回医院去看丁予诺。他见爷爷一把年纪还半跪在秦英明墓前，便搀着老人说道：“爷爷，你腿不好，还是坐轮椅吧。”
秦贵平轻轻摇了摇头，满眼红丝，嗡着鼻子说道：“我对不起我这两个儿子，英博从小就特别懂事，可是我却只把他当做我生意上的一个棋子；英明老认为我偏心他哥，却不曾明白我的一片苦心。”
秦晟听着倍感无奈，只好劝道：“我扶你回轮椅上坐吧，你身体不好，我们也该回去了。”
“小晟，趁我还没跟他们走之前，有一件事，我必须得告诉你。”秦贵平搭着秦晟的手，颤颤巍巍地起身走到轮椅前，可他并没有坐下，而是看着山下浪涛翻滚的大海，平静地说道：“我和你奶奶结婚多年一直都没孩子，去医院也没查出什么问题。本来是想从亲戚那儿过继一个，结果你奶奶没和我商量就去福利院抱了一名男婴回来，不过没想到，那孩子抱回来没多久，你奶奶就怀孕了。”
秦晟瞪大了眼睛，惊讶得看着秦贵平，一时语塞得身体都僵在了原地。
而秦贵平依旧望着深不可测的大海，继续说道：“原先你太爷爷只开了间小作坊，但自从英博来到我们家以后，生意不知怎么就越来越好。而你爸爸又是个特别懂事乖巧的孩子，就算你奶奶发脾气骂他打他，他也照样对着我们笑。”
“我爸和小叔都知道这件事吗？”秦晟连忙问道。
“我想你爸或许是知道的，他在的时候总感谢我们对他的养育之恩，但英明只知道嫉妒英博，成天找他哥的麻烦。”秦贵平说完便坐到了轮椅上，“小晟，你一定要和予诺两个人好好相处，爷爷老了，没多少日子能够看到你们了，就只希望你们今后能过得好。”
“我们会的，爷爷，你放心。”
如秦贵平所期望的那样，丁予诺的身体慢慢恢复到了原先的样子，消瘦的身型也结实了不少。秦晟为此也安下心来，虽然减少了出差，但工作依旧很忙碌。不过到了丁予诺生日的那天，秦晟请了一天的假要为对方过一次特别的生日。
“小心，注意台阶。”秦晟抓着丁予诺的双手，走在他前方，牵着他走进了一套公寓内。
丁予诺出门前就被秦晟要求戴着眼罩，他猜不到秦晟要给自己什么惊喜，只好满心期待着。
“可以拿下来了吧？”丁予诺想抓下自己的眼罩。
秦晟拉着丁予诺站在房间中央，温柔地说道：“我来帮你。”他轻轻摘下了丁予诺头上的眼罩，满面笑容地望着对方：“予诺，生日快乐。”
“咦？这里是？”丁予诺看着这个陌生的房子，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迟疑了几秒后惊讶地叫道：“这是我设计的房子！”
“这里是我们的梦想之家。”秦晟买下了先前租住的毛坯房，并按丁予诺的设计图，请人改造的这套房子。他握着丁予诺的手，注视着对方兴奋的神情，感受着属于他们的新家，聆听着爱人对未来美好的憧憬。
“你怎么连狗窝都买好了，我们都还没养小狗呢！”丁予诺看到阳台上放着的原木色的小木屋简直哭笑不得。
“这还不简单，等我们搬进来住了以后，就去买两只小狗回来。”秦晟搂着丁予诺，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还有猫呢，你不是喜欢猫吗？”丁予诺高兴地捏了捏秦晟的脸颊。
秦晟望着他眼前的男人，低下了头，随即慢慢吻了上去。
“秦......唔......”
一股潮热迅速通向全身，秦晟双手抓着丁予诺的手臂，将人推到了墙上，接着又顺势把人抱起，直接向卧室走去。
丁予诺被吻得晕头转向，糊里糊涂地被抱到了床上。
“予诺......”秦晟半跪在丁予诺面前，凝视着身下的男人，柔软的唇轻轻地咬了咬对方发红的耳廓，并在耳边不断地呼唤着对方的名字。
丁予诺心跳加剧，紧张地把头扭到一旁，身体向旁边微微挪了一下，随后才转过脸，然而他早已被笼罩在了秦晟的臂弯下，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在了秦晟半开的领口上，坚实性感的胸肌在黑衬衫里清晰可见。丁予诺看了几眼，随即垂下眼眸，怯怯地说道：“秦晟，我......”才刚开口，嘴边的话就被秦晟生生地用舌头给送了回去。温润而潮湿的深入接触，唇齿之间的互相摩擦与碰撞，这种熟悉而美妙的感觉令他们彼此都感到了深深地满足。
“放松，予诺，别怕。”秦晟知道丁予诺的心思，他知道他们都需要勇气跨出这一步。
丁予诺的眼角流出了热泪，他抚摸着秦晟的脸，低声只说了一个字：“脏......”
秦晟听了心疼不已，他鼻头发酸，接着便将身下的男人紧紧拥入怀中，不断地说道：“你不脏，你不脏，予诺，我爱你，永远爱你。”
修长的手指紧握着冰凉的双手，深爱的人不停地在耳边低咛私语。丁予诺呼吸渐渐紊乱，一双泪眼凝望着眼前的男人。本是白玉无瑕的肌肤上因为手术而留下了大大小小的伤疤，秦晟轻轻抚摸着那些伤痕，心痛得不禁也留下了泪。而丁予诺捧起了秦晟那张满是泪水的脸，亲吻着对方的眼睛，低咛道：“不要看。”
秦晟立刻收回眼神，然后紧紧地抱着丁予诺，将头埋在了对方的肩上，闷声地哭泣着。
丁予诺只好抚摸着秦晟的头发，试图安慰着靠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秦晟，我答应过你，永远都不会离开你了。”
秦晟“嗯”了两声，随后突然抬起头去吻他最爱的人。
几番缠绵后，尚未痊愈的丁予诺累得趴在了秦晟身上。他倦得睁不开眼睛，但却清晰地感受到了秦晟对自己坚如磐石的感情。
秦晟注视着怀里渐渐熟睡的男人，半晌后，轻声道：“从今以后，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海角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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