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英语晚自习上,新来的英语老师宋婷都连着夸了郁绥和商诀好几次。 可唯独两位当事人脸色不怎么好看,宋臣年总感觉自己身边冷飕飕的,偷偷摸摸往后一瞅,就发现郁绥跟吃了炮仗一样—— “郁绥,你是不是不太舒服?” “没,有劳您老人家关心。” “绥绥,你能不能好好和我说话?” “商同学,我这态度不好吗,难道需要我把你供起来吗?” “绥绥,你晚上都没吃多少,晚上我带你去校外吃甜酒汤圆吧。” “不吃,不饿。” 接连几次回头,郁绥都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宋臣年很有眼头见识地把头拧了回去。 郁绥一般不生气,生气了就直接上手揍人,就这种阴阳怪气个没完样子,别说商诀,宋臣年都没见过几次。 人是商诀惹的,哄也得他商诀自己哄。 宋臣年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决心不插手这两人的幺蛾子。 可没想到,整整一个晚上,郁绥都没搭理过商诀,两人之间的气氛尴尬而微妙,整个后排都陷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僵持之中。 窗外渐渐刮起了风,将楼下的几株梧桐树枝叶都吹得东倒西歪的,郁绥在不经意之间瞥了眼外头,就看见黑压压的云铺在头顶,一副风雨欲来的趋势。 教室里的温度并不低,但开着窗,风一吹,郁绥无端觉得头有些沉,眼皮子也止不住地在打架。 大概是这两天没睡好的缘故吧,郁绥拢了拢衣襟,没什么精神地想。 下课铃声一响,他连书包都懒得背了,径直抬步回了宿舍,洗漱过后,闷头就睡。 就连商诀变着法子的和他搭话他都没有理睬。 晚上宿舍的窗子虚虚留了一条缝隙,有冷风吹进来,悄无声息地攀上郁绥的后颈,冻得他往被子里直缩。 身体滚烫得厉害,嗓子又干又痒,呼气时的声音沉而闷,郁绥把自己蜷缩成了小小的一团,眉头紧紧锁着。 床尾处传来窸窣的动静,有什么东西顺着他身侧的缝隙钻了进来。 郁绥清梦被扰,人也烧得厉害,有些不耐烦地蹬了一脚。 “走开……”他有气无力地嘀咕了一句。 温热的掌心兀地落到额头,郁绥只觉得自己被烫了一下,不自觉缩了下脖子。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像是隔了层云雾,好半晌,才逐渐清晰起来。 商诀这不要脸的东西竟然直接爬上了他的床。
第52章 月光穿透过窗沿,屋外的梧桐树被风吹得摇晃,斑驳的月影被叶片割的破碎,落了一地的凌乱。 雨不知是什么时候下起来的,淅淅沥沥的,在雾蒙蒙的夜色之中织就出一片阑珊的绿。 郁绥额上浮了一层细密的虚汗,眼睫半阖着,烧红的眼底混着那颗殷红的痣,在脸上晕开一片薄的雾来,显得有些脆弱。 商诀又往前凑了一步,老旧的床铺倏地承担了两个人的重量,有些不堪重负似的,发出“吱呀——”的声响,混在沉溺的夜色里。 “你来我床上干什么?” 郁绥刚一出声询问,就发现自己的嗓音哑得不像话,几乎是从胸腔出挤出来的气声。 他沉默地抬起眼,看着眼前突兀靠近的商诀。 少年的眸色很深,隐在黑暗之中,只能看得见利落分明的轮廓,还有紧抿的那一截薄唇。 他的手从自己的额头上挪移开,径直往下探,落在发了汗的颈窝里。 掌心间,全然是滚烫的一片。 “绥绥,你发烧了。”商诀的眉蹙得很紧。 他这一晚上都没有合眼,郁绥难得发这么大的脾气,他几次想要和他道歉,都没有机会开口,是以今晚翻来覆去,睡意全无。 雨声渐起的时候,他才听到另一端郁绥的动静。 呼吸短而急促,就连翻身也比平常反复。 郁绥听到商诀的话,倒是没有多大的意外。他这几天来回地奔波,又是喝酒,又是搬宿舍,还要在紧张的复习之中抽出空闲来,回家看看可乐有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晚上的温度渐渐低下来,他又穿着单薄的T恤,几趟穿堂风吹过来,冷得人直打寒战。 这么一想,不感冒发烧才怪。 他偏开身子,躲开了商诀的手,嗓音沙哑道:“只是感冒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商诀的眉又皱起来:“你有没有带退烧药?” 郁绥把烧红的脸埋进了枕头里,嗓音很闷,只觉得脑子里都是一阵钝痛:“不用吃药,睡一觉就好了。” 他这几年都是这么干的,把自己蒙进被子里,发一身的汗,第二天睁开眼,烧就已经退了。 “这怎么行?”商诀将他松开,三步并两步下了床。 郁绥只觉得自己呼出来的气都是滚烫的,只能听得到商诀在床下胡乱翻找的动静。 隔了好久,商诀再次上了郁绥的床铺,他扣着郁绥的肩,将人半扶起来。 郁绥的皮肤有些病态的苍白,头发被汗水浸湿,散乱地搭在额前,他有些不满商诀的力气,想要伸手将人推开,手上却软趴趴地,没有半分力气。 商诀将手里的杯子抵在郁绥的唇边,将冲好的感冒冲剂一点点给他喂了进去。 那种中药特有的苦味在嘴巴里蔓延开来,郁绥被苦得往后一缩,里边的药洒了出来,溅在了商诀的白T恤上。 “绥绥,”商诀低声叫他的名字,有些无奈:“先把这个药喝了,我再去帮你找退烧药。” 郁绥有些抗拒:“我不想喝,我说了,不用吃药,睡一觉就好了。” 他烧得厉害,却半点不肯服软:“只是感冒而已,放开我吧,我想睡觉。” 他说完,就把身子往被子里缩了缩,一副摆烂不想面对的模样。 换做以往,商诀拗不过他,大概率会任由他作为,等到第二天再拐弯抹角地和他讲道理。可这次,商诀没再多说话,他将手里的药放下了床,又从自己的衣柜里翻出了一件防风外套,一件新的长袖卫衣,利落爬上了床。 郁绥硬生生被这人从床上揪了起来,他烧得迷迷糊糊,一时之间都没了骂人的力气,有点呆地看着他:“你要干嘛?” 商诀的眼皮半垂着,床上开了盏小夜灯,能看见他的表情有些强硬的冷漠。 商诀说:“不吃药的话,就只能去医院了。” 郁绥:“?” 郁绥:“我不去。” 他虚弱地反驳了商诀的提议,可惜没什么用。 商诀像提小孩儿一样,把他从被子里捞了出来。 郁绥懵了,刚想教训商诀不要多管闲事,这人已经干脆利落地把他的T恤扒了,又给他套了件长袖卫衣。 郁绥:??? 商诀把手伸向了他下半身的被子,郁绥下意识地夹紧了腿。 他睡觉时习惯穿短裤,因为拉扯间的动作幅度太大,裤腿被掀起来,露出两条光洁白皙的大腿,因为发烧,皮肉翻着层不自然的红。 郁绥:“???” 眼见商诀的手已经要伸到他的裤子上了,郁绥一时之间都顾不得去不去医院了,只得阻拦:“我自己穿……裤子,我自己穿……” 商诀半垂着的眼界颤了下,收回了手。 好半天,郁绥磨磨蹭蹭穿好裤子之后,还试图和商诀讨价还价:“我喝药,喝药总行了吧。” 商诀摇头:“你估计烧到39度以上了。” 郁绥一时语塞,被拽着下了床之后,还没等站稳,商诀直接伸手,卡着肋骨往上的地方,像抱小孩儿一样,把他抱了起来。 平衡感骤失,重心不稳,他本来就在发烧,脑子混沌,下意识地夹紧了腿,好死不死,夹住了商诀的腰。 郁绥发懵的瞬间,一时不知道该怀疑是自己烧糊涂了,还是商诀真的这么胆大包天。 他被商诀抱在了书桌前放下,屁股下边垫着一层衣服,但还没等反应过来,脚又被抓起来了。 郁绥眼睛烧得通红,很是不满地蹙起眉:“你是不是找死,商诀?” 商诀没回应他的问题,半俯下身来,从抽屉里找了一双干净的袜子给郁绥套上。 “小心着凉了。”他安顿他,像是在安顿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儿。 郁绥脑子都麻了。 以至于商诀拽着他的手,像照顾婴儿一样帮他套上冲锋衣的时候,他居然很随和地顺从了。 临走前,郁绥大半张脸都掩藏在冲锋衣的领口下,商诀却还不放心,又从衣柜里找了个帽子戴在了他的头上。 离开宿舍前,郁绥在楼下等商诀和宿管说明情况的时候,凑到等身镜前匆匆瞥了眼自己全副武装的设备,很诚恳地对回来的商诀发问:“商诀,你觉得我会不会被热死。” 商诀把他面前的拉链拉到了最高,撑着伞,把人塞到了出租车里,嗓音很淡:“不会,多穿点好。还有,小心磕到头。” 郁绥烧糊涂了,一时之间也忘了两人还在吵架的事,张嘴就回怼:“你以为我是你?” - 凌晨三点,医院里的人依旧很多,大多数都是急诊,医护人员匆匆推着病人往诊室里去,走廊过道里一片吵闹。 郁绥坐在椅子上,刚量了温度,39.8℃。 要是今天晚上没来医院,可能真要烧傻了。 他手腕上被绑了两条压脉带,青色的血管在皮肤表面鼓起来,上边已经有了两个小孔。 “对,对不起啊……”帮他扎针的实习护士舔了舔唇角,有些局促,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晚扎了两次也没找到正确的位置。 郁绥用另一只手揉了揉眉心,温声道:“没事,你慢慢来吧。” 护士又把针对准了他的手背,这次角度不对,细针在他的手背上挑了一下,那块儿的皮肤迅速肿了起来。 坐在他身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商诀突然皱着眉,嗓音有些愠怒:“您能不能看准了再扎?他的手已经成这样了。” 郁绥没忍住瞥了他一眼,不懂这人在发什么脾气,被扎的人又不是他。 大概是生气真的有用,等到了第四次,护士终于扎对了地方,郁绥手上的压脉带被撤走,冰凉的液体顺着透明的导管没入血液之中,流通至四肢百骸。 商诀见状,松了口气,检查了一遍郁绥没有什么需要他的地方,这才转身到了走廊的尽头去缴费拿药。 少年的背影清瘦颀长,在错落的灯光下,又勾勒出几分成熟的冷硬。 郁绥坐在椅子上,头困倦地歪着,有些发困,却还是强撑着精神,掀开眼皮,盯着走廊尽头的商诀。 头顶的灯光冷白而刺目,斑驳的光点晕在商诀的脸上,隔着太远,郁绥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却能从对方焦急的脚步之中感受到片刻的安心。 旁边的诊室被推开一道门缝,一个头发花白的奶奶从里边走了出来,坐在了郁绥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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