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有不允许随意串寝的规定。”商诀坐在一旁,手上拿着一摞物理卷子,冷冷提醒。 宋臣年垮起了批脸:“就玩一会儿,宿管看见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商诀继续给他泼凉水:“被查到一次扣两分,每扣一分,许老师会让你写一千字检讨。” 他转过头,沁凉的眼珠带了层寒气似的:“两分就是两千字。” 宋臣年恨不得一口咬死他。 郁绥从桌肚里掏出一根棒棒糖扔给了宋臣年,扬了扬下巴:“他逗你玩儿呢,你少理他。” 宋臣年将嘴里的棒棒糖嚼得嘎嘣响,得意忘形地看着对面的商诀。 至于商诀,商诀没搭理他,只是拎起了郁绥的书包,无声催促。 桌上的手机也响起来,郁绥瞥了眼来电人,利落接起电话:“丁叔,你已经到了吗,直接开到学校的宿舍楼就好,学校允许家长开车进入的。” 挂了电话,郁绥也没空再和宋臣年扯皮,拽着书包就往宿舍楼那边跑。 一中虽然校区老旧,好在各方面设施条件都不错,当初新建的宿舍楼多,前些年一直空着,这回的大动员之下倒是填满了。 郁绥和商诀运气不错,分到了二人寝,上床下桌的统一布置,外加一个卫生间和用来洗漱的阳台。 宿舍朝南,采光也极好,唯一不足的地方在于,这宿舍的位置有些高,实验班的人都被分在了5楼,光爬上来就要好大一番功夫,更别说把零零碎碎的东西搬上去了。 丁叔年纪大了,郁绥怕他伤到腰,在电话里不住安顿他老老实实在楼下呆着,他自己一个人把东西搬上去就好了。 电话另一端的丁叔嘴上应承着好,但还是下了车,计算着先帮郁绥把最终的床褥给搬上去。 放假第一天,决定搬宿舍的学生还没那么多,楼下的停车位倒也不算紧张。 丁叔刚下车,就见身旁驶来了一辆眼熟的车。 黑色宾利,牌子是一连串的8,车里边走下来一个精神瞿烁的老人。 丁叔眼睛一亮。 郁绥风风火火抵达宿舍楼下时,就看到树荫之下,丁叔正拉着一个穿着休闲装的老人闲聊,从背影上来看,郁绥还觉得眼熟。 商诀缀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他,郁绥刚走上前,想和丁叔打个招呼,旁边的商诀先开了口。 “爷爷。” 郁绥:“?” 他转过头,恰好对上转过身的老人含笑的眼睛。 商老爷子看见他时眼睛一亮,朝着两人的方向招了招手:“小绥啊,快过来……” 郁绥:“???” 爷爷您不是应该先认您的孙子吗?
第48章 相较于郁绥的惊讶,商老爷子就显得镇定多了,老人背手站着,面上满是笑意,静静等着两个小辈上前。 郁绥有些踌躇地瞥了眼身边的商诀,心下只觉得奇怪。 按理来说,商老爷子是来帮自家孙子收拾住宿所需要的东西的,又这么久没见,肯定会觉得想念,怎么不先去看看商诀,反而招呼他一个外人过去。 郁绥有些疑惑地走了过去,反倒是身边的商诀,虽然觉得奇怪,却一脸自若。 “小绥,不认人了?”商老爷子笑眯眯问他。 郁绥不动声色抬眼打量了下他身边的丁叔,看到对方的脸上并没有局促亦或是尴尬,放心了不少。 可商诀的爷爷为什么会认识丁叔? 郁绥收回眼,装作乖巧地点头:“认得的,商爷爷。我们之前见过。” 他说的见过,自然就是开学前给商诀举办的那场见面礼,郁绥靠着宋臣年的哥哥在他面前刷了波脸。 但没想到,商诀的爷爷还能记得他,老爷子记性可真好,郁绥在心里感慨。 商老爷子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我听小诀说,你们两个被分到了同一个寝室,做了室友,真是有缘分啊……” 郁绥笑了下,倒是丁叔先开了口:“那可不是,这真说起来,还是这两个小的有缘分啊,小时候就喜欢缠在一起玩儿,这长大了,不仅能做朋友,还做了室友。” “啊?” “嗯?” 两个有缘分的小的齐齐发出一声疑问,郁绥和商诀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震惊与疑惑。 树荫之下凉风阵阵,风吹叶落,蝉鸣声声。 时光好像一条错综复杂的线,在漫长的洪流之中纠葛成一团,却又在若干年之后倏然解开,只留下两端的人,牵着这线,面面相觑。 丁叔窥见他俩的反应,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俩人压根不知道小时候的那点子纠葛。 “小绥你忘了吗,你小时候最喜欢去中央公园玩儿,当时你外公家就住在那跟前,商诀也住那附近呢。”丁叔慢悠悠道。 郁绥满脑子疑惑,他缓慢而僵硬地挪了下自己的头颅,不是很确定地溢出个“啊”字。 中央公园?他外公家? 记忆一下子退回到很远很远,郁绥的脑海之中映出一层朦胧的光影,只依稀记得那里种了一棵很高大的木绣球树,树下还有一群喜欢欺负人玩儿的傻逼。 哦——郁绥想起来了,他当时好像因为经常在那一块儿揍人,以至于回去被他外公狂揍。 他揍人用的是旺仔小馒头大的拳头,他外公揍他用的是沙包大的拳头…… 回忆被郁绥打断,那段经历有些丢脸,郁绥下意识逃避,他虚虚抬起手,掩唇轻咳了下,露出很标准的假笑:“真不记得了,丁叔,那会儿我才多大啊。” 商老爷子的胡子翘起来,有些生气:“怎么能不记得呢?小绥,你那会儿经常偷遛进我家的院子,来找商诀呢。” 郁绥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他不可置信地指了指商诀,又指了指自己:“商爷爷,你说我,溜进你们家,去找商诀?!” 商诀却兀地沉默了,脑海之中隐隐约约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他的手蜷缩了下。 原来那天的见面会过后,爷爷在书房里同他讲,让他多照顾照顾郁绥是这个意思。 他偏过头,语气有些难以言喻的怅然:“爷爷。” 商老爷子没理他,一心扑在郁绥身上:“怎么,你还不承认了,你当时还说,你是保护我们小诀的大英雄,你都忘了?” 郁绥是真忘了,他脑子里没有半分商诀爷爷说的画面,只觉得尴尬,恨不得插上双翅膀赶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偏偏商老爷子没有察觉出他的态度,反而一脸嗔笑地继续开口:“要不是你外公带着老丁来我家找你,我早就把你这个小混世魔王丢出去喽。” 郁绥僵硬地转着脖子,看向乐呵呵的丁叔,期盼着他能说出些反驳商诀爷爷的话来。 丁叔像是接到他的眼神暗示一般,慢悠悠开了口,但口吻之中满是揶揄的笑意:“对啊,当时你也就四五岁,扯着小诀的腿不肯回家。” 一直闷不做声地商诀倏地拧过头,眉头微微蹙着。 “喂,别哭了,谁再敢嘲笑你,你就来找我,看我不把他们打趴下。” “不就是没有爸爸妈妈在身边吗,这样吧,要不你叫我哥哥,我把我的爸爸妈妈分给你。” “唉,怎么办啊,你爷爷不让你跟我回家……有了!我外公说,以后我娶了老婆,我的爸爸妈妈就是我老婆的爸爸妈妈,要不你做我老婆吧,这样你爷爷就肯定让你和我一起回家了!” “妈妈!这就是我的新朋友,你可以帮我抱抱他吗,他好希望有一个妈妈可以抱抱他……” …… 那些尘封在记忆之中童言稚语逐渐在脑海之中变得清晰起来,眼前尴尬得满脸通红的郁绥察觉到他的目光,像是只炸了毛的猫一样,凶巴巴地挑起眉,厉声道:“你看我干什么?!肯定是他们记错了!” 他的脸和若干年前那个挥舞着拳头、气势汹汹的男孩子重叠在一起,能看得出和从前一般无二的眉眼轮廓。 难怪上次在郁绥的家里,他看到郁瑶的照片,会觉得陌生却又熟悉…… 原来不是错觉,是因为他在小时候,真的见过郁瑶。 商诀的眉头松动,带着些无奈:“爷爷,你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商老爷子比他更惊讶:“这还需要我告诉你吗?” 也不知是谁从宴会厅上下来就直奔郁绥而来,还夸了人家半天。 从商老爷子的角度来看,商诀这摆明了就是认识郁绥,还和幼年玩伴玩儿到了一块儿,哪儿还需要他来多说。 四个人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还是身后的鸣笛声打断了继续蔓延下去的尴尬。 虽说今天搬宿舍的学生相对较少,但人流依旧可观,来来往往的人头和乱七八糟的东西接连在楼前出入,门前的那一小片空地有些嘈杂的响声。 还有些家长想将车子开进来,只可惜这一片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实在是难以塞得下多余的车子。 郁绥和商诀见状,也不好停在这儿闲聊,两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共同的想法。 先收拾宿舍要紧,其他事情先放在一边。 行李是一早就收拾好的,倒也整齐方便。 郁绥从车里搬出一大一小两个行李箱,掂了下重量,思索着一次搬上去的可能性,转头就见商诀不紧不慢从后备箱里拎出来四个行李箱,还都是纯白的,上边不见半分污渍。 郁绥:“……” 他没忍住损了句:“你这是搬宿舍还是搬家?” 商诀将身前的四个箱子依次摆好,像是没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才回答:“都算吧,搬家和搬宿舍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只是住的地方不太一样而已。” 郁绥没来得及思索他话中的意思,略一晃神,商诀家的司机已经帮他拎起一个行李箱上楼了。 为了不耽误时间,郁绥只好拎着自己的箱子跟着上前。 - 寝室在五楼,又是夏末秋初,哪怕东西不多,但几趟下来,两人身上还是不可避免的出了一层薄汗。 收拾完床铺之后,郁绥立刻把自己摔进了枕头里,连指头都懒得再动一下。 要说这工程量大,其实所有的行李加起来也就两摞衣服外加一摞书,可要说这工程量小,宿舍里的书柜桌子上全都是灰尘,免不了需要擦洗一遍。 郁绥擦了两遍,就觉得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要散了架子,此时此刻上了床,说什么都不肯再动。 床下却依旧有不小的动静。 商诀还在打扫,这人洁癖发作,说什么也不肯在没擦拭干净的椅子上落座。 新买来的拖把在消毒水里浸了六七遍,地板被拖得光洁如新,如果不是材质不允许,这地板都能照得出人脸。 郁绥听着动静,睡意一点点蔓延上来,在即将睡着的时候,脑子里快速闪过一张瘪着嘴哇哇大哭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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