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明:“……” 章明立刻坐笔直,犹豫片刻,还是低声试探道:“严总,您手臂还没好,餐厅的菜单我要不要再去改一改,不知道您的口味……” “不用,”严琛说,“我凑个热闹,不用管我。” 章明点头应了,但抵达餐厅后还是第一时间去和主厨沟通,改了改菜单。 今晚聚餐在一个双桌大包厢,每桌能坐16个人左右,安奕这车人抵达时,齐文星和行业协会的几位老师已经在其中一桌坐了半边,聊得正起兴。 章明让四个组的前两名去老师们那一桌坐,自己则带着其余获奖者们在另一桌落座。 严琛一身卫衣运动裤走在最后,齐文星看见他,怪声怪调地笑了一下:“哟呵!这个男大学生是谁啊?走错地方了吧!” 严琛剜他一眼,和几名协会委员点头致意,“抱歉,手不方便,今天有点不修边幅。” 说完,他的目光又落在圆桌后的安奕身上。 安奕低下头去,和谢南沧发信息说了聚餐的事,谢南沧那边迟迟没有回复,估计公司会议还没结束。 目光快要把屏幕盯穿,身边椅子被拉开,安奕侧头一看,猛地和严琛对上视线。 安奕冷着脸,幽幽扳正脑袋。 菜一道道端上来,包厢内的气氛也逐渐升温。 安奕虽和严琛挨着坐,但两人没有交谈。准确来讲,是安奕单方面回避,拒绝言语交流和视线接触。 但他的眼角余光能捕捉到身边人的所有举动。 严琛吃得不多,多数都是吊着胳膊靠在椅子里安静地听齐文星和那些协会委员们吹嘘逢迎,偶尔他会轻轻笑一声,但那笑声的意味又和安奕从前听到的很多次笑都不相同,更多了些居于上位者的从容风度,再也不是那个只会用冷漠倨傲来嘲讽鄙夷一切的小少爷。 安奕咬着筷子,心不在焉地和身边另一名国画组的人闲聊起来。 吃到一半,另一桌的人开始来轮番敬酒,严琛有伤不喝酒,只是拿茶杯意思一下。 等另一桌敬完,安奕这桌也开始了,安奕开始如坐针毡。 这种社交场面让他有点不太习惯,开始想着要说点什么。 他是最后一个,拿酒杯说了两句场面话,正要一饮而尽时,齐文星突然打岔道:“几位老师可能还不知道,我们小安老师在去年的陶瓷巡回展,处女作就拍出了50万的高价,这次参评的那个瓶子又被人高价买走收藏了,我就问这么厉害的成绩,够不够格进咱们陶瓷艺术协会!?” “有耳闻,”其中一名年近六十的老者推了推眼镜,“听说是谢老爷子的关门弟子,不简单呐,年轻有为。” 安奕局促地拿着酒杯,“我只是比较幸运,需要向各位老师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小安老师就是谦虚,”齐文星笑眯眯地说,“其实我们严总也很欣赏你的才华,你参赛的那个瓷瓶他慢了一步下手,可是跟我唧唧歪歪了好几天。”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集中在了安奕和严琛身上。 安奕全身僵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严琛,又该跟他说些什么。 他无比后悔今天没能找个借口推掉这个饭局。 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拿走他手中的酒杯。 安奕愣愣地看过去,就见严琛仰头将那杯本该他喝下的酒一口闷了。 酒杯不轻不重地撂在桌上,严琛靠回椅子里,面色平静地瞥了齐文星一眼,“吃饭。” 齐文星今晚喝得有点多,”啧“了一声,”严琛你这是几个意思?只帮小安老师喝啊?“ 气氛隐隐变得微妙,章明赶紧端着酒杯过来向齐文星他们敬酒,把空气中冒头的丁点火星掐灭在萌芽状态。 安奕情绪复杂地坐回座位,用余光瞄了身边一眼,严琛低着头在用他完好的右手划拉手机,荧光映在他俊美的脸上,显出几分冷漠。 身边人过来同安奕攀谈,安奕看到严琛站起身出了包厢,他一时走神,别人叫了他两声他才收回心思。 大概过了十五分钟,严琛始终不见回来。 安奕以为他走了。 安奕暗自松了口气。 酒过三巡,包厢内的人开始随意走动,三三两两聚在一块聊天喝酒,安奕喝了不少,感觉头重脚轻胸口发闷,他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谢南沧刚结束会议,给他发微信语音,问他聚餐怎么样了,他可以过来接他。 安奕擦干净手,正准备回复消息,最里面的一间隔间忽然打开,严琛屈指敲了敲门板,引来安奕的回头。 安奕愣了一下。 “哥哥,帮我一下吧。”严琛亮出他被吊着的左臂。 安奕不想过去,他站直身体说:“我去叫齐文星。” 严琛说:“我快憋不住了。” 安奕:“……” 安奕看了看他打着石膏的那只胳膊,终究还是挪动脚步走了过去。 严琛退回隔间,拿长腿将门板踢上。 他掀起卫衣上摆叼在嘴里,完好的右手拎着运动裤打了死结的裤绳给安奕看,含糊道:“不骗你,我一只手真解不开。” “……”安奕尽量不让自己的目光落在对方结实分明的腹肌上,但酒热还是席卷了全身,他低下头,语气算不上好,“如果我不来,你是要憋死?” 严琛看着他头顶的发旋儿,轻轻“嗯”了一声。 安奕:“……” 安奕拉出裤子抽绳的绳结,死结系得很紧,他手中一用劲,严琛便像只风筝一样轻飘飘地贴了过来。 安奕的眼皮都烧起来。 “你站好,”安奕声音冷硬地说,“退后一点。” 严琛又“嗯”一声,乖乖退回一小步。 安奕微微弯下腰,希望能尽快把绳结解开,他的头发轻轻蹭着严琛的胸口,刮过严琛垂吊着的左手。 严琛忍着疼,费劲地勾动下手指,将一缕发梢绕在指尖。 安奕越着急越解不开。 他不禁迁怒于严琛,冷声道:“这个结你是不是故意弄的,怎么一个接一个。” 严琛垂眸看他,这次没有说话。 安奕掀起眼皮,再次撞上视线的两人,在短暂的几秒钟对视后都微妙而默契地移开了目光。 安奕抿紧唇,继续给他解绳,严琛则默默聚焦在他白皙的后颈上。 灰色运动裤虽然宽松,隔间的光线也算昏暗,但有些变化还是很明显,尤其安奕最清楚他的尺寸威力有多惊人。 安奕绷不住了,他把解了一半的绳结泄气似的丢给严琛。 “你找经理拿剪刀给你吧。”安奕拉开门走了。 严琛靠在隔板上冷静了很久,才走出隔间,他没有回包厢,而是直接去了餐厅门口。 没多久,包厢里的聚餐就结束了,几名协会里的老师都被齐文星安排得妥妥当当,获奖者们愿意续摊儿的就跟齐文星走,另有打算的便在门口告别,自行安排。 严琛叫住了想去路边打车的安奕,说:“哥哥,我胃疼。” 安奕低头专心看手机上的打车软件,“胃疼就去找医生。” “等不及去急诊,”严琛说,“我就住在附近,能送我回去吗?”他补充道,“刚才喝酒喝太快,现在有点晕。” 安奕幽幽瞥他一眼。 严琛的眼睛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深邃,“不会耽误你太久。” 过了会儿,安奕打的车到了,安奕拉开后门先行进去,然后冲站在车外的人抬了抬下巴,“你去哪,捎你过去。” 严琛没料到他会答应,脸上有一丝掩不住的喜悦,他利落地钻进车,跟司机师傅报了地址,然后便想去牵安奕的手,被安奕用力地扇了一巴掌。 “再动一下,你这只胳膊明天也要打石膏。” 严琛不动了。 严琛现在居住的单人公寓比以前在天兴桥的那间房子更小一点,只有一室一厅,站在玄关就能把公寓的全貌看个大概。 安奕有点意外。 放在以前,身娇肉贵的严大少爷肯定会毒舌地说这种地方还不如他家的狗窝大。 “你那年冬天搬走之后,我等了两个月,知道你不会回来了,就退了天兴桥的房子搬到这里。”严琛说,“我这两年多,一直都是一个人。” 安奕心内一涩,低声说:“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我不关心。” “可我想让你知道。”严琛定定看着他。 “……我说了,这跟我没关系。”安奕插兜站在玄关处,不想迈进屋内一步,“既然你到了,那我走了。” 严琛说自己胃疼不舒服,想吐,安奕看他这次不像演的,就搀他去浴室吐。 微博/懒芽fofo 严琛趴在水池边干呕了几声,憋得脸都红了,安奕一声不吭地站在旁边,等严琛缓过精神,身后的人已经不见了。 严琛心跳停了一拍。 他冲进客厅,看到房间空荡荡的,黑眸里的光挣扎着黯淡下去。
第50章 与爱无关,甚至与他无关。 严琛手脚冰凉地僵在客厅中央。 直到门口传来一阵很轻的动静,他回头,怔然看到安奕提着一个塑料袋进了门。 眼皮瞬间洇透了红。 安奕根本不看他,提着东西进了没开过火的厨房。厨房是开放式的,锅碗瓢盆都是新的没用过,安奕熟练地切菜备菜,起锅烧油,不一会儿这片小天地就飘散出香味。 严琛吊着胳膊坐在餐岛台后,手脚找回一点温度,但眼眶依然通红。 他异常安静,透过厨房忙碌的人,他看到了过去那几年自己曾错失的许多个日日夜夜。 那时候安奕一定也是像现在这样忙碌,会怀揣很多的爱与期待,再静静等到夜深,等到饭菜变冷,等到希望落空。 严琛低下头,看到自己指尖在发抖。 他深深吸了口气。 面前端来一碗飘香的西红柿鸡蛋面,他抬头,面条的热气熏得他眼底水盈盈的。 “凑合吃吧,”安奕把一个药盒放在他手边,“我走了。” 严琛想牵他的手,安奕却退避三舍,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次是真走了。 门关上的瞬间,严琛立刻被一股无力反抗的恐惧与焦虑所吞噬。 上次,安奕给他点了碗粥,然后带着小猫一声不吭地搬离他的生活。 他用了一年多的努力,创办完艺术银行才终于不那么突兀地重新走入安奕的世界。 那这次呢? 如果安奕再次远走高飞,他又该怎么办? 严琛不敢想象。 他慌张地开门出去,等不及电梯,直接从楼梯间跑下去,追到小区大门口,“安奕——!” 夜深的街道,无人应他的呼唤。 他和安奕现在的关系就是如此脆弱,只要一个转身,就能消失得没有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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