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在地上,看着夜空,发出拉风箱般的喘息,嘴里还在念叨:“小初…我的……” 林执松和詹晚秋从一辆车上下来,跌跌撞撞朝着里面跑。 “小初!小初你没事吧!”詹晚秋看着里面满地的血,吓坏了,几乎是要站不住。 “不是小初,不要叫我小初……我不是……”林初霁把头躲在谢琰的怀抱里,头痛欲裂。 他脸色苍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几乎要彻底崩溃。 谢琰抬头看向他们,轻声解释说:“以后别用这个名字叫他了,被畜生刺激到了。他现在很害怕,可能需要好好休息。” “好好好,妈妈不叫了。我的宝贝,你受苦了……”詹晚秋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手悬空在他的头上,却不敢碰他,只是满眼心疼地看着他苍白的脸,“宝贝…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林初霁现在惊慌到听不见任何的话,只是哭着说:“谢琰,带我走…不去医院…我不去…” 谢琰抬头示意林执松把车开过来,手指抚过他的后颈,声音很轻:“好,那我带你回家,现在我要抱你了,好吗?” 林初霁眼眶含泪,轻轻点了点头。 谢琰弯俯身把他扣在自己身上,像小孩一样环抱着,小心翼翼朝着外面走,放上车的后座。 “我这边还需要跟着警察一起处理后续,晚秋你先陪着他们回家。”林执松不放心地看了好几眼,才说,“谢琰,谢谢你,又救了他一次。” 谢琰却仍然在自责:“是我来晚了,他被吓坏了。” 回程的路上,谢琰伸手把林初霁冰凉的手包裹着,一边给魏斯然拨通了电话,说明情况。 等到别墅的时候,他已经站在大院门口等了挺久的模样。 “他现在情绪很不稳定,看需不需要去住几天院。”谢琰抱着已经昏睡过去的林初霁,轻声解释道,“但他很抗拒,所以我先把他带回家了。” “你决定是对的,他受到惊吓太重,更多的是需要在一个自认为安全的环境里,才能舒服一点,带他回房间吧,晚点我替他做个简单的检查。”魏斯然低头看向林初霁苍白的脸,叹了口气,“他受苦了。” 林初霁陷入了一轮又一轮的噩梦。 先是无数次梦见的那个潮湿的房间,所有的细节变得清晰起来。 秦之水喜欢有水的地方,于是把地下室改造成了一个铺着绿植的大花园,地上是湿漉漉的藤蔓,硌的脚疼,却不被允许穿鞋。 “小初,戴上那个花环,朝着我爬过来。”秦之水循循善诱,“不听话的小朋友今天没有午饭吃,知道吗?” 幼时的自己已经被饿了两天,浑身都没了力气,因为太瘦,连腰上的铁链都几乎栓不住了。 他想要抗拒,但是实在是太饿,只能在一次又一次的反抗过后妥协。 “真棒,听话一点。”秦之水看着他的动作,手上的画笔沾上颜料,来回落下,癫狂一般的感慨,“小初,你就是为我而生的,你太漂亮了。” 林初霁僵持着那个动作很久很久,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祈求道:“叔叔,饿了…叔叔…” 秦之水终于完成了作品,他满意地放到一边,起了身。 从旁边的小碟里夹起一粒丸子,强行塞入他的嘴巴,暴力到让人想要干呕。 “咽下去,不许吐。”秦之水指尖压着他的舌头,嗓音很冷,“敢吐出来,明天也没有饭吃了,知道吗?” 林初霁摇着头,拼命把那只丸子往下咽:“不吐,我不吐,好吃…” 秦之水塞下五粒丸子之后,温和问:“吃饱了吗?” 林初霁忍着哭腔,小心翼翼道:“吃饱了,谢谢叔叔。” “好,那现在该干正事了。”秦之水表情终于又恢复了往日的斯文,伸手把画笔塞进他的手里:“来,你来画,让我看看,昨天教你的东西有没有学会。” “我不想画……我不要你教我……我不要再画画了…”林初霁把画笔扔在了地上,想往后躲。 “不乖是吗?长大了不想当叔叔的学生吗?你这样不练习,以后出去会给叔叔丢人的。”秦之水把笔塞给他,严厉道,“画,不画完十张,今晚就不能睡觉了。” 林初霁失声尖叫着,颤抖着去抓地上的笔,细嫩的手指撑在地板上,四周都是漆黑,只有顶上有一束光落下来,却抓不住。 “求你…求求你…放我走吧……”林初霁痛苦出声,整个人蜷缩在一起,感觉大脑疼到要炸开。 “宝宝,又做噩梦了是吗?” 谢琰在旁边听到动静,伸手把人揽进怀里,手掌拍着他的后背,一声又一声地安抚,“不怕,我在,我带你走。” 他开始不知道多少次编造出一个新的故事,主人公仍然是蟹老板和豌豆公主。 林初霁仍然陷入在可怕的梦里。 而窗口的方向,亮着光的地方,伸出来了一只手,他情不自禁伸手抓住了。 然后轻飘飘地被拽了起来,越飞越高,终于逃离了那个黑暗的恐怖的房间,外面天空晴朗,微风鼓噪。 他听见有人在他耳边,断断续续地说着话。 “…豌豆公主被蟹老板从魔鬼的城堡里救了出来,他们一起住在森林的小房子里,那里天气很好,下雨过后经常会出现两道彩虹,非常漂亮。豌豆公主想要画下来,于是蟹老板在森林里四处打听,哪里有颜色最好看的画笔……” “蟹老板问了很多很多的人,终于在一个老爷爷那里找到了,老爷爷说,需要用最珍贵的东西来交换。蟹老板不知道自己什么东西最珍贵,尝试着拿了家里所有的东西去兑换,都被拒绝。他想了很久很久,终于想明白了,是时间,和爱……” “而在他执着着一次又一次因为同一个原因登门拜访时,虽然两手空空,却换回了梦寐以求的画笔。豌豆公主却说,画画是坏人教的,不想画了,以后都不想再画了。蟹老板告诉他,你的画笔是要画出心里的美好去治愈更多的人,笔在你的手里,创造出来的就是属于你的世界,和任何人都无关…” 林初霁缓慢地睁开了眼,看着靠在自己身边的人,轻声叫他的名字:“谢琰。” “醒了吗?”谢琰用指腹擦掉他眼尾的眼泪,笑道,“还记得我,看来没有因为一场噩梦把我忘了。” 林初霁一眼不眨地看着他,夸奖道:“你的故事讲得真好听。” 谢琰嗯了声,垂着眼,轻缓出声:“我之前就说过,我编睡前故事很厉害的。但你大多时候,都没听完。” “大多数的故事,你以前也讲过吗?我很多事好像…都记不清了。”林初霁感觉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像是闯进了一片迷雾。 他拼命回忆过去,记忆里出现了很多填空似的空白,对不上。 再细想的时候,就飘散成烟了。 谢琰目光聚集在他的瞳孔上,手掌抵在他的后脑勺上,反复确认:“记不清了吗?昨天发生了什么还记得吗?” 林初霁闭着眼睛回忆了几秒钟,脑子里的记忆断断续续,轻声道:“昨天,不是你带我去看烟花吗?然后…然后…对不起…我忘记了…我是不是答应了你什么……” 谢琰一颗悬着的心落了地,猛然松了口气,顺着他的话讲:“对,我们去看了烟花,还吃了棉花糖是不是?你说你下次还要陪我去的,有两个项目都没来得及玩,你就想走。后来人太多,你摔了一跤,把脑子撞坏了吧,好笨,这都忘记了。” “撞到脑子了,怪不得感觉头好疼。好吧,那下次我再陪你。”林初霁抱歉道。 谢琰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样子,他真的不记得了,但是到底忘了多少,是只忘记了秦之水相关,还是连自己的事情也一并忘记了,无从得知。 他小心翼翼试探道:“我们看烟花的前一天去了哪里,你还有印象吗?” 林初霁茫然地眨了眨眼:“坐飞机,然后旅途太困,很早就睡了。” 谢琰:“……” 谢琰此刻是真的有点心里发堵。 行,不仅忘了秦之水,忘了玫瑰展馆,把自己点灯的表白也一起忘掉了。 林初霁看着他一秒一个表情,有些紧张:“我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谢琰磨了磨后槽牙,怕吓到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变得温和:“没有,不重要,要是还不舒服,就再睡会儿。” 林初霁虚弱地露出了一个笑容,点了点头,重新闭上了眼。 谢琰垂着眼,在旁边又陪了半个多小时,确定他安稳入眠后,才狂风似的跑下楼。 看着一堆人目光齐刷刷看向自己,做了好几秒钟的心理建设,才宣告道:“他失忆了,彻底不记得了。” 魏斯然原本还是想对林初霁进行一些心理上的疏导和治疗,却发现他甚至连梦游都不药而愈,像是彻底摘除掉了关于那个人的所有记忆,完全变回了正常人。 很难解释,但对于他来讲,也算是一件好事。 秦逸的那一刀位置非常巧妙,伤到了心脏,扎得很深,没死,治疗后落了个半身不遂。 下半辈子分分秒秒,都要忍受着活着的痛苦和煎熬。 谢琰跟秦逸去医院看过他一次。 他戴着呼吸机,沧桑又枯槁,不能说话,动弹不得,只是看到来人的时候,双目都是惊恐。 “以后在牢里好好忏悔吧,畜生。”他低声说,“至于小初,你永远也见不到了。” 秦之水挣扎着想要反抗,却连半点声音都发不出。 - 在家休养了快两个月,林初霁实在是憋得慌,主动提出要返校开始上课。 詹晚秋刚经受了大起大落,到现在仍然是草木皆兵,一脸担忧:“你再多休息两天吧,万一头疼不舒服,到时候又得去住院。” “我就是摔倒了,身上没半点皮外伤,真的不需要休息这么久,你们太夸张了。”林初霁撇了撇唇。 而且,最近谢琰不知道在忙什么。 他很久没见到对方了,还挺想他。 【lark】:人呢? 【lark】:谢琰! 【lark】:谢琰!!! 好,不理,不理拉倒。 林初霁收起手机,一脸不悦。 詹晚秋盯着他的表情,再三确认:“你真的可以回去了吗,我让谢琰来接你吧。” 林初霁想到这个人就来气,嘟囔道:“不麻烦他了,我自己去。” “那我让司机送你,要是哪里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詹晚秋边说着,边给谢琰发去信息。 还没发送出去,就被林初霁气鼓鼓伸手按住,阻止了。 他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箱回了宿舍,谢琰果然不在,房间空荡荡的。 许久没回到这个地方,还挺亲切,只是目光落在床上的四件套,浅蓝色的蚕丝被,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和对床的谢琰看起来像是同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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