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梧没想理,路过客厅沙发往二楼走。走到一半,单洁突然出声询问:“谁标记的你?” 单梧转了身面对单洁,下意识把腺体保护在身后。 “你什么体质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单洁站起身,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而打翻了茶杯,茶水泼了一地,白色热气缓缓升起。 她几步走到单梧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狠狠地咬牙:“单梧,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单梧笑了:“我对你的实验已经没有价值了,妈妈。” 距离单梧上次喊这个称呼已经过去了很久,单洁有些恍惚。她记得单梧还小的时候总喜欢黏她,拽着她衣摆喊妈妈。她是个优秀的Alpha,在第二性别研究协会工作,那时候实验室总是很忙,经常加班,没什么假期,但只要她回来,单梧就会第一时间扑到她怀里,乖巧地和她说爸爸做什么了,自己在学校做什么了,让她不要担心。 明明是有那么温馨的时候的。 是从什么时候改变的呢……大概是单梧从她卧室翻到自己的身体检验报告吧。 不,那不是一份普通的体检报告,或者说,是关于单梧腺体和发育状况的实验报告。 单梧拿着那份报告站在她面前,问,您是不是一直在拿我当小白鼠呢? 单洁该怎么回答?如果是其他人,她会直接点头说对,可这是她儿子,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的质问。 “这上面说我的情况一切正常,是指阻隔剂和抑制剂?等情况不正常的时候该怎么办呢,把我也关起来吗?” 他说“也”,单洁眯起眼看他:“你进了地下室。” 单梧大方地承认了。 “如果不是我去过地下室,也就不会翻到这份报告了。”单梧很淡地笑了下,“妈妈,我是您儿子。” 那是单洁最后一次听单梧叫她妈妈,他失落地说,我是您儿子。 / 单洁从他手上夺过包丢在地上,拉着他上楼,将他锁进了房间里。房间困不住他,他试着从窗户往外翻,差点摔下来,心里还想着也不知道季乔发情期是怎么翻进来的。 可被单洁发现了。被发现就再来一次,再来、再来、再来,不断重复着失败的逃跑。 最后是单洁发怒了,扭着他胳膊把他拖进了地下室。 惨白的灯光打在冷冰冰的实验器材上,各种难闻的味道混在一起直让人犯恶心。他还记得那撕心裂肺的叫喊和猩红的血液,影子在墙上拉出诡异的长度,又在墙角被折断。可是现在明明什么都没有。 单洁打开了一个铁笼子将他关了进去,落锁。 单梧抓着铁栏杆说:“我会死在这里的。” 单洁笑了:“不会,阿姨会照顾你的。” “我会死的。” “你不会。”单洁看着他的眼睛,“哪怕为了那个Alpha,你都会好好活着。” 她提起季乔,安静了那么久的单梧突然发疯挣扎起来,他用脚踢铁笼,从喉咙底发出凶狠的怒吼。 “阿梧。”她亲昵地喊单梧,“你还太小了,根本不会保护自己,但是妈妈会保护好你。” “你怎么说的!你怎么和我说的!”单梧红着眼,额头抵在栏杆上,“两年前你是怎么说的!你说以后和我没关系了!” 高一那年他和季乔被班主任以早恋的理由拉去谈话,单洁就到学校里来质问他为什么阻隔剂失效了不和她说。那一次是单梧妥协了,他答应单洁协助她完成关于延长阻隔剂效用的研究,前提是单洁得放他回学校,并且不再干涉他的自由,那个时候单洁答应了他。 “你在研究和我之间选择了前者!我从来都是被抛弃的!你现在又要立什么好妈妈人设?你也配?!”单梧很少发这样的脾气,遇到季乔之前,他遇到不顺心的人和事都是用拳头解决问题,虽然那让他受了不少伤,但至少心里痛快,和季乔在一起之后…… 那之后他就没受过委屈。 “我是欠你太多。”尽管成年Alpha压着火气,但信息素还是暴躁了起来,刺在单梧皮肤上,像是在针尖上打滚。 “我现在想补偿一点,阿梧,我不会害你。”单洁闭了闭眼,叹气,“新的阻隔剂快要研发出来了,你知道,延长效用的……你先在这里待半个月,等临时标记消除了我们再……” “我会让他标记我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但凡我能从这里出去,我就会让他彻底标记我!你关我一辈子啊!” “别疯。”单洁没耐心继续和他纠缠,站起身准备离开,“你看过自己的报告,知道你自己身体是个什么状况,腺体太容易受到信息素的干扰,一旦被彻底标记就再也洗不掉了……你现在不过是受临时标记影响说的气话罢了。” 单梧看着她的背影咬牙:“我恨你。” 单洁晃了晃,扶住了身侧的墙,回头看他一眼,说:“没关系,你以后会感激我的。” 那时候单梧只是想,他总要从这里出去,地下室关不住他,他总会回到季乔身边。 可他没想到半个月后是季乔发情期。 单洁说的对,他没办法让自己受伤,他答应过季乔要保护好自己,但那天的状况明显和平时不同。季乔给他的标记快要消失了,他的时间观念已经混乱,睡到一半听到季乔在喊他。 其实那并不像季乔的声音,因为听着过于沙哑和低沉,可他直觉里知道季乔来找他了。 他陷在醒不来的梦里,听着季乔一声一声喊他的名字,喊单梧。他想应,但没力气,也说不出口。 单梧躺在冰凉的笼子里感受着季乔给的临时标记正一点点退去,直到完全消失。 而随着标记的消失,一直在他耳边折磨着他的、属于季乔的声音也一同消失不见。 单梧从梦中惊醒,脸上不知是汗是泪。
第16章 12 === “他们说我太惯着你了,单梧。”似是想起高中时光,季乔表情有些恍惚。 他那时候对单梧是真的没底线,单梧要什么他给什么,生怕单梧不高兴,想这小崽子之前受的委屈太多了,那么自己好歹得让他开心一点。 “你以前每次都和我说你错了下次不犯,可惹了事总是我帮你摆平。你和我承诺不会再让自己受伤,那该怎么解释之前还有今天的情况?对了,你还和我说……说你喜欢我,”说到这里季乔轻轻笑了下,声音越来越沙哑,“单梧,你是嫌我疯的还不够彻底是吗?” “喜欢你是真的,这件事从来没有骗过你。”单梧抓着被子,把头露出来看季乔,“这一件,没有说谎。” “可我不想猜了,有意思吗?”季乔平静道,“我还以为你说分手是闹着玩的,可你之后三个月再没出现过。” 单梧突然坐了起来:“我从来没有和你说过分手。” “没有?”季乔有些后悔自己掐灭了那支烟,他心绪起伏太大,想要弄点能让他冷静下来的东西,“你的意思是,让我忘了之前的事?抱歉,那我做不到。” “没有说过。”单梧肯定道,“我没有说过那种话……我当时手机被收了,联系不到你,我还知道你来找我,可是后来标记没有了。” 季乔愣了下,皱着眉消化单梧话里的意思。 “我没有要和你分手,不是躲你,也没有……没有不要你。”单梧咬了咬唇,“我不知道那是你发情期……” 单梧现在一提到这三个字就抖,不自觉地颤了声音,没有勇气继续后面的话题,而在季乔看来不过是心虚的表现。 “三个月前,你要说月亮是方的我就能指着它说是方的。” 季乔站直了身子去洗漱台,蹲在地上用手搓起单梧衣服上的泥印。 单梧没打算继续解释,他现在不能保证让季乔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多说多错,只好换个方式。单梧用脚勾来季乔的毛绒拖鞋踩在脚下,噔噔噔跑到季乔面前蹲着。 “那你彻底标记我吧,然后我们结婚,我连戒指都买好了,就放在我宿舍里,今天走太急没带过来,明天给你。”单梧眼睛还是红的,他狠狠揉揉鼻子,“我说真的,季乔,我回来就是来找你的,你骂我也行,反正我脸也不要了,等你点头我们就登记。” “你他妈……”季乔皱着的眉头就没松过,“说什么胡话。” “你是不是说过,我想什么时候彻底标记就什么时候彻底标记?我想现在,你给我好不好?” “无理取闹。”季乔冷着脸,手上的动作却没停,打了肥皂搓出白色的泡泡,“我是不能标记别人了,不代表就要和你过日子。你在可怜我?” “没有。”单梧耍赖的手段一如既往高明,“我在求婚。” “单梧!” “怎么了!” “你……你他妈衣服吹干了就给我滚回去!” “你别凶我,凶我也是求婚。” “我看你活腻了。” “没有!”这还是重逢后单梧第一次这么和季乔说话,理直气壮地大声反驳他,“和你在一起怎么也活不腻,八十岁还是一百岁都嫌太少,我永远……永远都喜欢你。” / 最后是连人带包一起被轰出宿舍的。 单梧叹了口气,贴身的衣料暖烘烘的,被吹风吹过后异常干燥舒适,混着清新的柠檬味。 季乔多聪明的人,只要他提几句,等季乔缓过这阵说不定能想明白,为什么在临时标记的第二天单梧一声不吭就消失掉。 那三个月也不全是在黑暗里度过的,之前半个月被关在地下室,可他闹得凶,后面单洁把他带去了实验室。他寻着机会从那里逃了出来,第一件事是去找李惜别。 李惜别和单洁离婚后,单梧被判给了单洁,李惜别一个Omega,还是一个没有稳定收入的Omega,根本争取不到抚养权,可如果单梧能提供证据证明单洁有虐待他的倾向那又另当别论了。 他那时候刚从实验室出来,那个地方也不是人待的,试了好几次甚至利用脸的先天优势装无辜才勉强逃脱,长期不见阳光的生活和过分缺乏的营养快把他耗死了,所以他一到保护协会就开始哭,哭得惊天动地。 也是因为这样,他才摆脱了单洁,他才能回来。 被李惜别背着走出保护协会那一刻,单梧紧绷的神经才算缓和下来,昏倒在对方背上。迷迷糊糊听到李惜别和他说对不起,他想,他又没怪过李惜别,说什么对不起显得他多小气似的。 Omega本就柔弱,体力的耗损和心理的折磨让他昏迷了好久,一天24小时几乎都在睡,在李惜别的照料下调整了半个月才恢复过来。 他的东西全搬到李惜别的住处,手机也拿了回来,而他准备联系季乔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他的联系方式。 原来标记消失那天听到的季乔的声音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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