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又一次,他因贪恋政迟的偏爱下不去狠手,无数可以杀了他的机会摆在面前,他都选择一拖再拖。这是三流谍战片最为人诟病的情节之一:杀手对自己的目标产生不可控的感情,这份感情没有浓厚到让他完全倒戈,也不足以让他背叛原主。 一个完全失格的尴尬角色。 若他坚定一些,说不定能获得一个讨观众喜欢的悲剧式结局,但现在,他夹在两个男人之间,像个待删改的丑角,从头到尾没有任何改变。 政迟耐心丧尽,举着枪对他下最后通牒,“让开。” 越遥挡在白燮临的身前,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眼神坚定许多。 他沉默地看着政迟,政迟也沉默地看着他,并没有僵持多久。 “我给过你机会。” “我知道。”越遥看他的眼神里带了些歉意,手伸向腰间的枪匣,“抱歉。” 白燮临了然地松开胳膊,越遥一步一步向他走来,表情很淡。 政迟咬牙切齿地喊,“我叫你别动!” 他充耳未闻,拔出手枪,对准政迟的眉心,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忍住不去在意政迟眼中的情绪。 最终,只听见政迟失望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越遥的手指搭扣在扳机上,正待使力,电光火石之间,一声巨响。 子弹冲破空气,精准地打穿了越遥的身体。痛感像火灼一般从肋骨下方电导播散至全身,连骨带皮都在滚水中煮沸了似的,因剧痛和急速失血跌跪在地,动了动嘴唇,最终只是笑笑。 也不意外。 政迟自上而下地俯视着越遥,枪口再一次对准胸口,用一种从来都没见过的冷漠语调,“打偏了。” “阿迟……咳……” “我说过,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我……知道。”他艰难地点点头,血不断渗出,染湿了黑色的衬衣,他慢慢爬起来,扶着被桅杆折断的护栏。“抱歉。” 下面是平静的大海,蔚蓝幽深,一望无际。 坠落的太快,耳边的海风呼啸,听着像谁在耳边恼羞成怒地呐喊。 —— “你还在恨我吗?” 大概除了这句话,也不知该问什么合适。 时隔五年,越遥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隔着滚热茶水蒸腾而起的淡雾,似乎两个人都没怎么变。 不,政迟还是变了一些的。见越遥送茶来,他笑了笑就接过去,没有刻意去为难,抬起那盏普洱,品得倒是十分专注。 他没有对茶水表达出什么评价,但看表情大概是对味道满意的,见越遥在看他,是在等他回答,于是政迟说,“我恨你做什么。” 越遥顿了顿,脸上那份强撑出来的热切挂得艰难了些,单看时,和他坠海时的那个笑容倒是很像,“你过得好像很不错。” 他笑得实在勉强,政迟看在眼里,有些不解,“白燮临派你过来,就是和我说这些的?” 越遥摇头,“不,只是我想见见你。” “见我?” 像是闲谈时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趣闻,政迟发出闷沉的笑声。“见我,为什么要通过殷时嬿来约。” 他说怎么破天荒的殷时嬿来找他谈话,要认真来说,这女人真出现在这里,反倒比越遥还让他感到意外。 “不然没有办法私下联系到你。” 政迟挑眉,“看来他把你管教得很严。” 越遥垂下眼,他能感受到戏谑的目光在身上裸露在外的伤痕处徘徊,不像是在看人,只像在观摩事物。 一寸寸,将他刨开一般。 他没有刻意掩的那些伤疤,在这样的目光下又烧灼起来,像蚂蚁在爬。 至少在他的记忆里,政迟没有用这样的目光看过他。那种偏执的、珍惜的,甚至于饱含欲望的眼神才是他所熟悉的。 即便在最后,他开枪之后垂视也挟带着被背叛的失望情绪。 政迟没有久坐的意思,起身的时候不忘将茶盏放下。 他将腕表重新扣在手腕,说话的语调显得漫不经心,“为什么要这么为难自己。” “……” 越遥还坐在原地,政迟走近他身边,扳起他的脸,带着赏味的目光检视一般游走在丑陋的伤处,“五年来沓无音讯,我当做白燮临是真的珍惜你。既然我亲手开了枪,那要说什么带着情绪的话,也不太现实。” 越遥垂下眼,“我没有这样想过,也没有责怪你。” 政迟的手一顿,琢磨似的在嘴里尝了尝这句话,“……责怪我。”他看向越遥,“不是你自己跳下去的吗。” 当着他的面,毅然决然地。为白燮临的反击争取到注意力和时机,一己之力让形势扭转。 越遥以为他生气,深吸一口气,“抱歉,我不该这么说。” “你想怎么说都行。”政迟轻描淡写地笑笑,手一路向下,绕开越遥喉结上的伤处,顺着白皙的皮肤,伸进衣服里,能感觉手掌下的肉体紧张地绷紧,继而又松弛下来。 “毕竟是我开的枪。” 他摸到一块并不平坦的凸起,在肋骨左侧,增生的新肤已经掩盖住当时的伤口,子弹冲破皮肉,震碎了骨柱,穿透他的身体。 “技术不错。”语气竟带着欣赏,政迟指的是枪伤的处理。他又问,“你脖子上是新伤,他什么时候给你留的,我猜猜,两天前?是吗。” 越遥抬眼看他。 “因为殷姚脖子上红痣的位置就是这里。不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应该是做给我看的,大概是想让我知道他们见过面,就在两天前,那天他正好不太对劲,问什么也不说,让人恼火。”耐心地解释完,他又轻声问道,“这是用什么烫的?香烟,点火器,还是电击。” 这比想象的难以忍受,越遥往后避开,政迟的手从他衣服里滑出去,被抚摸过的皮肤羞耻地紧缩着。 他抬起头,完全是以示弱的姿态在求和,可当看见政迟眼神的时候,越遥又很快低下了头。 这个男人的眼神有一种彻底看透本质的凉薄与残忍,就像他其实一开始就知道一切,在最终证实丑恶真相的时候,又像是了然,又像是不在乎。 “越遥,都过去了。” 现在没有剑拔弩张你死我活的对立,他这样寡淡的态度无可厚非,他甚至没怎么问越遥的目的,即便心中对此一清二楚。 越遥见他要离开,问,“才刚坐不久,要去哪儿。” “殷姚的状态不好,让我回去陪他。刚刚不是听到电话内容了吗,为什么要问。” 越遥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殷时嬿见到他的第一时间脸色就很难看,她的情绪复杂到厌恶无法纯粹,恨意也不完全,可想而知他们长得真的很像,因为太像了,她没办法对这张脸说狠话下狠手,而且也猜的出来,她儿子跟着政迟过得并不太好。 和所有人一样,他摸不清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越遥了解政迟,也没那么了解。但他知道殷姚或许并不是为替代他而存在。 顿了顿,忍不住探究地问,“你喜欢他?” 也没有怎么思考,政迟回答的很快,在离开前,就那样令人错愕地,留下一句任谁听了都惊讶的答案。 “当然。” “很喜欢。他也很爱我,你都不知道他爱我爱的有多低贱。让人怎么能不喜欢。”政迟慢慢转过身,他笑得很傲慢,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端坐在矮桌前的越遥,目光停留在他脖子上那烫伤的疤痕处,“所以这次不太一样,越遥,他和你也不一样。他不会离开我,我也不会允许他离开我,如果白燮临非要和我过不去,那我就杀了他,如果是你要和我过不去,那我就杀了你。” “为了救别人,居然会当着我的面自己跳下去。至今想起来还是会很生气。那么近的距离,就差一点……每当我闭上眼,我都会想起你的身影,都在后悔为什么不是我将你推下去的。” 他病态地低声笑道。“能想象的到吗,他是怎么讨好我的。” “就算我一遍遍说他不如你,还是会隐忍地贴过来。” 即便他拿着刀,殷姚也会乖巧地把最柔软的地方袒露出来,任由他践踏至鲜血淋漓。被恶意对待,被不珍惜地折磨着,疼到极致也会哭着扑上来,粘人又下贱,满足人恶劣的凌虐欲望,不厌其烦地消耗自己也要争取到他的爱意,让他喜欢极了。 “除了那张脸,他和你哪儿都不像。” 要认真的说,殷姚漂亮的多。从脸到身体,哪儿都合他心意。第一次见到殷姚的时候,他就觉得那颗痣实在是生得绝妙。 痣很小巧,似一珠血点在微微凸起的喉结处,就像个妖精,那处还敏感的要命,一碰就缩紧,吮得用力些便会哭着喊着推他,娇气的要死。 “不用在这一块瞎费心思。”政迟推开门,“让白燮临拿出点上台面的本事,这次就算把你被打成筛子,他也挡不住我的枪。” ---- 来吃点真疯批(不是 可能会有虫,晚点捉,感谢主人们包容(土下座) 今晚还有一更w
第22章 “不觉得很难看吗。” 政迟第一次喝多的时候,殷姚还不知道他的习惯。 那时候他刚被殷时嬿赶出来……也不能说赶,有他一意孤行的成分在。 殷姚是被惊醒的,此前从未在他面前展露过醉态的男人也会出现这样的一面,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也难以接受。 他还从来都没有见过政迟那么感性的模样,可以算的上缠人,带着酒气抱他的腰无论如何都不松手。那时候殷姚身上有些东西还没有被消耗干净,所以比起难过更多的是惊讶——他还从来没有这样被这个男人需要过,也意外他居然会那么执着一个问题。 “你爱我吗。” 他问了很多遍,殷姚无措地任由他抱着,嘴巴张张合合,一个字却说不出来。 因为知道政迟不是在问他。 “你爱我吗?越遥,你爱我吗。” 像这样,急迫地索求着答案。 从未示过弱态的人也会用近乎恳求的语气说话,带来的震撼可想而知,殷姚心脏酸涩,他第一次,也和以后无数次那样,伸出手抱住了政迟的脖子,抚摸他的背,用自己也难以置信的陋态回应,“嗯,我爱你。” 急躁被口述应承的深爱所安抚,却也不是谁都可以,因此殷姚学着越遥那副淡然又温情的语调,在一遍遍讯问中一遍遍回应,甚至主动将身体送上去,喝醉的政迟惘然,清醒的自己也惘然。 “你爱我?” “嗯。”殷姚垂下眼,又抬起来,扯着嘴角,自我凌迟一般地说,“我爱你。” 得到清晰回应的他满足地低笑着,那是殷姚在政迟那里得到的第一个失序又疯癫的吻,颤乱中他不由得心灰意冷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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