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成:“瑟哥切到手了!” 同时开口,截然相反的话,江质眠阔步上前。视野里涵成满脸焦急,阿瑟则安静地把手指放在水流下,侧脸平和得近乎柔顺,傍晚斜阳被玻璃过滤落到他脸上,映出了一小片暖色调的黄昏。 江质眠抬手把水关了,阿瑟的伤口不再流血,被浸泡发白。 仔细一看,其实是很短的刀口,稍微有些深。江质眠拍雨林追逐战的时候踩空从陡坡上摔下来过,一路滚到坡底被尖锐的断枝扎穿大腿,连夜送去医院急救。连涵成也曾在排练时掉下升降台,砸断过一根肋骨。 但这会儿,江质眠不容置疑地让他去边上待着,叫石兰帮他找创口贴。 阿瑟听话地被石兰领走了,少一个人做饭,涵成居然也没异议。 反而担心地嘟囔:“瑟哥这是弹吉他的手啊……” 江质眠眉心皱起。 后来江质眠和涵成两个人凑合出一顿晚饭,没做什么大菜,五个人每人一碗面。用酱油做汤底,配料是香菇、青菜和鸡蛋,鸡蛋是煎的,只有廖老榜和石兰的碗里有。 廖老榜坐上桌,看起来是满意的。不是多舍不得几个鸡蛋,只是久违的体会到这份热闹的孝顺——他妻子离世,儿子与儿媳也逝去几年了。 老师傅不着痕迹地抹了抹眼睛,因伤感而沉默,闷头吃面。 没注意到小孙女探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然后把自己的煎蛋夹开一半,分到了阿瑟的碗里。 面对江质眠和涵成的注视,小姑娘不舍得再分剩下的半个鸡蛋,也不好意思地埋下了头。 阿瑟轻轻笑了声,凑近说小秘密似的,对石兰说了谢谢。 石兰脸红了,觉得他是青草味的,可是不苦,还有些甜。也许是大雪过后的草地,勃发旺盛不死,等春日白雪化成糖霜,挂在叶片上。 涵成忍不住对阿瑟竖起了拇指。 不过最后,江质眠和涵成还是吃到了鸡蛋。阿瑟很快吃完自己这碗面,说是去消食,回来手上就端了装着两个鸡蛋的碗。 他没马上进门,等廖老榜下桌了才过去,一人给分了一个鸡蛋。 江质眠马上去看他的手,左食指上贴了创口贴,没多的伤口。这才心平气和问:“哪来的?” “不告诉你。”阿瑟摸着石兰的脑袋笑笑,想了想,又改口:“晚上再跟你说。”
第16章 阿瑟那两个煎蛋是卖唱换来的。 他给邻居大姐唱了两首歌,人家进厨房给他煎了俩鸡蛋。 “所以吧,我想给你也唱一唱。”阿瑟躺在床上,侧对着江质眠说。 “为什么突然有这个想法了?”江质眠也侧躺着,看着他的脸。 “哥不是失眠吗,我知道的。”阿瑟唇角扬起,自夸道:“我的歌很助眠哦。” “涵成不是说你是唱摇滚的?”江质眠揭穿他。 “那我也有不摇滚的歌啊,上回去村里哼的民谣就是。”阿瑟反驳。 江质眠想起对方说那首民谣是从自己这得到的灵感,其实算是写给他,不由静默下来。 阿瑟大约是想起了同一件事,弯了弯钩子似的眼尾,轻声说:“还没有写完。” 江质眠没再说什么,只是道:“唱吧,我听听。” 阿瑟便把枕头垒起来,往上靠靠,调整了个更适宜的姿势,开始唱歌。 此刻的月夜明亮,无云也无风,银色的月辉毫无保留地覆盖在林野之上,像是拢了层轻飘飘的雾。 江质眠是看不到外面的景象的,窗帘已经拉上了,房内的灯也暗着,只有阿瑟的床头灯发着暧昧的暖光。这么一片昏昏然中,阿瑟的歌声成为一支搅动的棒勺,粘连着房间中光线、氛围,搅出一个蜜糖色的漩涡,拖着人的意识下沉。 成为一阵风,枝头的薄雾滚动,屋外涛声大作,掀起银色的潮水。 仅成了曲调,没几句歌词,阿瑟去哼唱这首民谣时嗓音的优越性就更突出,混着哑的,有摩擦感的,揉上人的听觉,让脑神经逐渐发麻。 江质眠不自觉闭上眼睛……然后歌声断了。 他睁眼,看见阿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垫高的枕头上滑下来,侧脸压在上面,已经睡着了。 江质眠动作停顿,心中升起无奈和笑意,这是柔软的情绪,但他本应对这位界限不明的主唱抱有警惕。 最终江质眠起身,把他的枕头调整回了合适的高度,熄灭了小夜灯,这才躺到床上闭眼尝试睡眠。 经此一战,也许是唱安眠曲唱到自己先睡着太过丢脸,阿瑟开始疯狂对江质眠的失眠发起挑战。 白天他兢兢业业打造他的颈环,夜里就折腾江质眠。唱完安眠曲第二天他说百度了套按摩手法要给影帝试试,被婉拒;第三天坚持按摩要求,并高深莫测地表示他的按摩功效不显于手法,影帝不好再拒,加上一点好奇心,让他试了。双掌覆上太阳穴,当头笼罩下来一股怪味。影帝皱眉,睁眼看到阿瑟得意洋洋的下巴。 “村里老方子都烧这种草药治失眠的,我觉得烧起来烟味重,也不安全。就用这种草药煮水泡了手,功能也差不多吧?” 这味道实在算不上好闻,但阿瑟都以身试药了,他也只能受下这份好意。 结果可想而知,江影帝被熏得没睡着,阿瑟金贵的手倒是过敏起了疹子。 红色的小疹子,疼是不疼,满天星似的缀在双手手背。谁看了都得说一句他对江质眠用心良苦,直到《田园诗》第一期录制到尾声,这疹子也没消下去。 两组都已经完成了制作手工艺品的任务,阿瑟他们的银制品锻造比较困难,费尽艰辛仅仅做出三样成品。不过失败的那些没浪费,都被廖老榜回炉重造了。 嘉成这边的竹编组进度就快很多,三人学会基础的编法之后利用这几天编出了不少东西。什么竹编花瓶、吊篮、台灯罩……他们还给了阿瑟、江质眠和涵成礼物,一人一条竹编手环,他们自己也有。 “这就算我们这期《田园诗》的纪念物了。”嘉成笑着说:“都戴好了啊,过来录第二期的时候我要检查的。” “那肯定的啊!哥,我睡觉都不摘!”涵成立马响应。 “理论上是可以不摘的。” 甜圆手腕已经挂上了这条手链,质朴的木色和她白皙的皮肤相映衬,煞是好看:“这些原材料我们都经过特殊处理的,柔软不扎人。还用中草药泡过了,据说有养身作用……哦,对了。阿瑟你的没泡过,放心戴。” 她的目光转向阿瑟,揶揄道:“不然你又要过敏了。” 众人会心一笑,纷纷把视线投向阿瑟本人,以及恰好站在他身边的江质眠。 江质眠原本并无太大感受,但身侧的年轻大男孩抬起因为他而过敏的手,并不自然地屈指蹭一蹭脸颊。神情尴尬中带着一丝羞赫,颤着眼皮微微一笑。 ——他竟然也时隔多年,回想起了大学时期被同学好友打趣绯闻对象时的感受。 “好了。”涵成给他瑟哥解围:“你们怎么处理的就说怎么处理嘛,还‘经过特殊处理’,瞒我们啊?” 甜圆哼了声:“那不然呢?我们这是独家秘方,想知道的话看节目去!” 涵成笑着说:“那我肯定看啊。” 他伸出手掌展示自己右手食指上的戒指:“不过我比较大方,可以先让你欣赏欣赏哥精心打造的成果。” 有廖老榜的帮忙,涵成这枚戒指的做工的确不错,整体圆润光滑,戒身做了镂空的环形设计,还蛮潮的。 甜圆给面子的发出:“哇!” 刘玲玉看向江质眠的手腕,他的手串也做好了,是头尾相连的蛇形。银蛇张口咬住尾巴,两颗尖牙轻微突出。这会儿和竹编手链戴在同一只手腕上,冰冷的金属质感和温润的竹木相衬,有种冲撞性的性感。 “好看。”刘玲玉由衷说,还拉上嘉成:“你说呢?” 嘉成点点头,夸了一句。又去看阿瑟,见他颈间空空,就问:“小瑟,你的颈环呢?” 阿瑟的任务图纸早就被涵成宣扬出去了:“我先不戴上,回头发微博,你们记得点赞啊。” “干嘛?”甜圆开玩笑:“你不会还得P一下吧?” 刘玲玉摇摇头:“我们小瑟这张脸,我看是一点也不需要的。” 阿瑟只是笑:“保持神秘感嘛。” 他们剩下的事情就是帮两位师傅把网店做起来,过程非常顺利,很快就到了告别的日子。 这段时间他们都是在两位师傅家吃的饭,由师傅们提供食材,他们自己动手,除了手过敏的阿瑟,其他人的厨艺都有了不同程度的长进。 节目第一期最后的晚餐,两组人汇合,请了廖老榜与竹编师傅一家,在嘉宾们的吊脚楼楼下吃了顿团圆饭。 这顿饭的食材是他们自己打鱼摘菜和节目组换回来的,大家都很卖力,换回来的食物很丰盛。石兰和另一家的两个小男孩吃的满嘴流油。两位师傅都喝了酒,在镜头前的拘束消散,真真正正的兴致上头,都开始用方言对话。 嘉宾们听的半懂不懂,但不妨碍他们一起笑。夜里升起的篝火火光照在每一个人脸上,刘玲玉和甜圆坐到了三个孩子旁边,低声和他们说着什么。 透明的闪光,刘玲玉酷似母亲的温柔手掌下,石兰用手背蹭了蹭眼睛。 阿瑟坐在江质眠右边,影帝夹菜的时候腕上的银蛇手串晃动,他问。 “送别人的东西,自己可以先带吗?” 江质眠动作一顿,望向他:“可以。” “啊。”阿瑟说:“真不讲究。” 江质眠笑起来,他保养很好,三十五岁了眼角几乎没有皱纹。只是此刻晚风起伏,火光扭动在他眼尾涂出阴影,让他身上那种年长者的包容更加清晰。 江质眠近似直白地问:“你想干什么?” 年轻男人冷淡的眉眼不做表情时距离感深重,有着锋利又漠然的美。阿瑟和他四目相对,沉默了三两秒,还是扬唇。 冷感迅速消散,他温顺地说:“没什么啊,只是觉得这么不讲究的话,之后说不定还会转赠呢。” 江质眠沉声强调:“这是我送给伴侣的。” 阿瑟无动于衷,笑意和火光一同摇曳:“我知道……只是眠哥,现在什么也说不准。” 所有人最后一碰杯,离别的感伤、暗涌的氛围皆隐没在镜头下的大团圆,这夜过完,他们将转换场地,也许很长时间不会再来贵州了。 两位老师傅喝醉,被涵成和江质眠送回去,其他人收拾碟碗。 次日,大家拖着行李箱陆续离开,阿瑟那套“豌豆公主床品”没带走,转送给了竹编师傅家的小男孩。 两个小时的飞机,终于从大山回归城市。小林尽职尽责地拖着行李箱,阿瑟下飞机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如同重获新生,浑身骨骼噼啪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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