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总算到了村口。 江淮跟在乔林身后下了车,从后备箱把米,菜油,糖果一点点往外搬。 太阳很毒辣,村口一个人影也没有。 江淮拖着行李箱走在土路上,箱子被震得乱响,走了没两步,箱子被卡住了,用力一拉,‘咚’一声轮子跑了出来在地上转几个圈,滚到乔林脚边,江淮默默伸出一只脚把轮子‘啪’一声踢进草丛里。 一呼吸到空气,乔林脸色有所好转,他敲着手机,“我打个电话问问。” 信号时好时弱。 刚拨通,信号就消失了。 关机,重启,还是没信号。 于是,乔林,江淮两人就蹲在树下等来接他们的人。 这次志愿者很少,两两一组还有很多家没分到,远一点的地方几乎没人去。 于是乔林主动去最远的村子。 江淮也跟着来了。 夕阳已经隐入云海,露出的光还在地面跳动,村口出现几个老人。 “你们就是乔老师和江淮同学?” 江淮抬起头看到一个赶着驴车头戴毡帽,手拿镰刀,穿着背心光着脚的大叔,随着他的视线咧开嘴露出一排不算白的牙齿。 乔林起身,伸出手,“您好,我是乔林,这是我的学生江淮。” 大叔嘿嘿笑了两声,把手往衣服上用力擦了擦,“你好你好!等久了吧,快下雨了俺把家里的苞谷收了才出来的,对不起哈!” 乔林摇摇头,“没事,叔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大叔帮他们把东西放到木制的车斗里,乔林坐在大叔旁边,江淮抱着行李箱蹲在车斗里。 “驾。”大叔扬起鞭子,毛驴向前走去。 “乔老师。”大叔偏过头,用夹杂着浓浓口音还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和他搭话,“你们辛苦哈,大热天的还来我们这山旮旯。” “不辛苦,我们应该的。”乔林视线扫过小道上的油菜花。 他的脑海中一直有一段关于油菜花的记忆,还有一个模糊的背影。 “现在政策好嘞,国家又送米又送油的。” 田里有几个抬着锄头的老人,江淮没忍住问,“地里怎么都是老人?” 大叔叹了口气,“年轻的和小的都搬出去啦,嫌村里穷就不愿意回来了,就只剩下老人了。” 他扬了一鞭子,“在乡下待几十年了,也种了一辈子地了,早就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都不想去城里呐。”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莫名的情绪从心底淌过。 大叔把他们安顿好,刚吃完饭,雨就落下来了。 趁着天亮,他们去帮村里收拾苞谷。 雨下得很大,等收拾完,全身都湿漉漉的。 乔林体弱,喷嚏打个不停,洗完热水澡,裹进被子里还吸着鼻涕。 江淮怕他发烧,愣是顶着雨去地里刨了几块生姜,煮姜汤。 乔林晕乎乎的,就着他的手,喝一半洒一半。 等他喝完,江淮用手试了一下温度,好像不烫了,才在旁边打了个地铺。 乔林睡到一半就被热醒了。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指就已经在通话键上了。 微弱的光照在脸上,惨白一片。 电话自动挂断。 乔林咬着手指,继续打第二遍。 刚响到一半,就被挂断了。 乔林眨眼,眸中的水雾闪了一下,泪珠沿着眼尾滚下来。 他固执的继续打。 “喂,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语气很凶,乔林咬着唇,尝到了一丝苦涩。 “谁?” “说话,不说挂了?”不耐烦的语气透过屏幕砸在乔林心上。 “别挂。”乔林捂着嘴,怕一不小心泄了自己的情绪。 勒然愣了一下,听着细微的电流声,好久之后,声音有些颤抖,“乔林,是你吗?” 电话那头没有声响。 勒然再次开口,“乔林,是你吗?” “是。” 许是低低的抽泣声扰乱对方的心房,“你现在在哪?”声音很轻柔,“你乖乖待在原地,我去找你好不好。” 乔林缩在被子里,自顾自地说:“勒然大坏蛋。” 勒然耐着性子,轻声哄道:“宝宝在哪呢?大坏蛋去找你好不好。” 勒然话里亲密的字眼拨动了乔林心中的弦,那些尘封已久的情绪在感冒的包裹下,铺天盖地涌来。 “我好想你。” “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 没等勒然开口,乔林继续道:“我好喜欢你,一直都很喜欢。” 勒然声音很低,“乔林你到底在哪?” 他想立刻来到乔林身边,亲口告诉他,自己有多想他,有多喜欢他。 乔林哆嗦一下,带着浓重的鼻音,“我生病了。” “嘟——” 电话自动挂断了。 乔林用力摁了几下,都没反应,往旁边一扔,躺床上睡着了。 勒然看着黑了屏的手机,一遍一遍打,得到无数遍的已关机。 “操!”他低骂一声。 无论如何他今晚一定要找到乔林。 …… 次日,乔林看着头上的毛巾还有点懵。 “砰”门被推开了。 乔林看了过去。 勒然红着眼,胸口起伏得很厉害。 “你……”刚吐出一个字就被吞了回去,“唔……” 勒然喘着气,抬手捧着乔林的头,额头相抵,“我终于找到你了。” “唔……” 乔林在勒然的亲吻中失了力气,只能软绵绵挂在对方身上。 泪水在唇间荡开。 苦涩又甜蜜。 乔林稀里糊涂被勒然按在床上,嘴角拉出长长的丝。 勒然眯着眼,抬手抹了一下他的嘴角,俯下身用舌头把丝挑断。 炽热的吻像是要把乔林吞噬,他偏过头喘了口气,被躲开的吻落在白皙的脖颈上。 吻顺着脖子往上。 “宝宝。”勒然支起身子,一下一下吻在唇上,眸中透着危险的光,嗓音极低,“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此时眼前的青年和青涩的少年完全重合,躁动又克制。 乔林手指轻轻握了握,声音带着沙哑,“好。” 勒然眼睛里流淌的情牵引着乔林的动作,他双手缠了上去,吻追了上去。 “乔林,要不要和我交往。” “要。”
第55章 勒然窝在乔林颈间很低地笑了一声,“宝宝,还没学会换气吗?” 热气猛然攀上脸颊,乔林偏开头。 床轻微晃动,乔林扭过头,勒然笑得全身都在抖。 乔林心里冒着气,不甘心回道:“你教吗?” 勒然感觉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暖意在身体里四处乱窜。 乔林还是像以前一般不经逗。 他们在床上黏糊好一会,直到门被人敲响,乔林才惊醒过来。 他拽着勒然的衣服,一个劲往小隔间里拉,“快躲起来。” 勒然立在原地,拉着他的袖子,一脸无辜,“我就这么拿不出手吗?” “不是。”乔林一想到一觉醒来屋里就多了一个人,刚压下的热气又慢慢往上升。 勒然盯着他嘴唇看了好一会,在他想开口时适时堵住,“别怕,你不觉得我们这样很像偷情吗?” “多刺激啊!” 他的语气过于严肃,乔林想了想那个场景,只觉得心痒难耐。 门外的人显然没打算给他们太多排练的时间,径直推开门。 “乔老师。”江淮捧着一束野花,“今早刚去路边采的,可漂亮了。” 他边说边探出一个头。 看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人。 乔林正站在那人的身后。 “咳。”乔林往旁边移了点,努力把目光都往花上引,“好漂亮的花。” “嗯。”江淮懵了一瞬,把花递了出去。 一只纤细有力的手在半道把它截下来,“谢谢,辛苦了。” 勒然转身把花往乔林怀了塞。 再次伸出手,“你好,我是勒然,是……”他偏过头,眉眼都柔和起来,“乔林的男朋友。” 江淮把最后那三个字低声重复了一会,伸出手握上去,“你好,我是江淮,是乔老师的学生。” 然后快速补充了一句:“还是乔老师一直资助的人。” 他承认是在有意识的示威,也承认这种方式很幼稚,但他只是想把他和乔林之间的关系拉进一点。 村里还有几户人家没送米和油,乔林他们在村长家吃完饭,每人背着一个篮子挨家挨户去送。 乡下很热,勒然不知道从哪薅了一顶帽子替乔林扇风。 乔林拿出一瓶水喝了一半,勒然自觉把剩下的全灌了下去。 他主动交待了这些年来的情况,说到走了无数遍的那条小道,趁着课间经常去光顾的那家小店。 勒然还记得,那家店的老板每回都会问:经常和你一起来买糖的那个男生呢,怎么没看到他了。 勒然说,他出国去啦! 老板说国外的气候不好,食物也不好吃,治安也不好。 勒然回家后,都会去看德国的气候,查城市的犯罪史,查食物好不好吃。 然后每天准时发短信,告诉对方当天的温度,是否该添加衣物。 无意中用旧号码发过一次,没得到回应后,换了一个新号码继续发。 他总妄想着,有一天能等来只言片语。 他不敢发微信,他怕再次看到那个红色的感叹号。 后边,换了个老板,勒然就再也没去过了。 见证他们在一起的事,人,景在一点点消散,他怕有一天再也找不到乔林了,他们之间重回陌生。 于是,他毅然决然去了A市。 乔林一直保持沉默,直到勒然说到第二年的春节。 乔林忽然道:“那年我回来了,在你家楼下看到一个女生。” 勒然自暴自弃靠在树上,“那段时间追债的人又来了,沈家也一直在争狗蛋的抚养权。”他垂下眉,眸中的光破碎又绝望,“我姐的状态也很不好,经常偷偷割手腕,为了安抚她,我和班里的同学演了一出戏。” 他盯着乔林,“我只喜欢过你。” 乔林愣了好久,“抱歉,我不知道。”直白又认真。 勒然勾着他攥紧的指尖,“没关系,现在我们不是重新在一起了吗?” “这就够了。” 勒然偏着头,“你呢?我想知道你的事。” 乔林从聆听者变成倾诉者,那些独自熬过的日子在吐息间慢慢滚出。 那些繁琐的事,因为有了愿意聆听的人,都变得有趣起来。 他说,每晚都会去便利店买一杯可乐,却怎么也没有以前的好喝。 试着去接触草莓味的东西,到头来却发现只喜欢草莓味的阿尔卑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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