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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妻徒刑

时间:2024-02-25 04:00:14  状态:完结  作者:一纸银

  周春晚年丧女,人陡然老了一圈,瘦骨嶙峋地杵在地上,活像个圆规,魂魄都似跟着自己女儿去了半条,半生不死地吊着一口气,迫于现实,苦苦不能解脱去。

  她眼球已经变得浑浊不清,过了片刻才勉强聚在郁琼枝身上,郁琼枝衣服里裹着个人,肚子看上去又圆又鼓,造型稀奇。

  “小枝,你抱着什么?”周春老眼昏花,眯着眼睛使劲看也没看清。

  郁琼枝随手把袋子扔到角落,忐忑地将衣服打开,看见里面居然藏着个人,周春骇地叫了一声,再一看,那皮肤黑黢黢瘦得像猴的小孩下半身还拖着条蛇尾巴,紧紧缠在自己外孙身上,周春急得拄着拐杖重重在地上杵了几下。

  “这是什么,什么东西?这么吓人?”周春作为一位思想传统的兔子兽人,她平常看见肉食性兽人手都要打三个哆嗦,更何况看见这不人不蛇的怪物。

  郁琼枝连忙捂住小蚺蛇的耳朵,“婆婆,不吓人的,他在外面要冻死了。”

  周春说不出叫郁琼枝把小孩重新丢出去的话,她看郁琼枝把小孩放在沙发上,还脱下衣服裹住他,她撇了撇干瘪的嘴唇,哆嗦着腿走到菩萨像前,从桌底下抽出两根香,点上了一边拜一边小声说一些含糊不清的话。

  郁琼枝打了盆热水出来,周春已经把香插上了,拄着拐杖往门口走,风猛地从打开的门涌进来,她连叹了两口气,“你钱藏着,亲舅舅不接济,却捡个陌生人回来养。”

  郁琼枝嘴巴抿得紧紧的,把水盆推到沙发边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小蚺蛇什么都听不懂,只看看周春又低头看看郁琼枝小小的发旋。

  门又被重新关上,室内的香灰味道淡了不少,郁琼枝深呼吸几口气,还是走到窗边透着玻璃看那道苍老的背影安全消失在视线里,才走回沙发前。

  “我抱你下来。”郁琼枝轻声说,小蚺蛇觉得小兔子说话也轻声细语的,格外好听,仰着小脸看了郁琼枝好久,脸上表情呆滞,嘴巴张着下一秒就要流哈喇子。

  郁琼枝调了温水,但小蚺蛇尾巴尖一碰到水,就被烫得吱哇乱叫,叫声也很难听,郁琼枝忙把他尾巴捞起来,对方就紧紧缠在他身上不肯下去了。

  “好笨哦,你。”郁琼枝继续往水盆里加了点冷水,拽着他尾巴放水面上拍了几下,这下他不叫了,慢慢松开卷着的尾巴,自己游到了水盆子里。

  郁琼枝把他衣服扒干净,小蚺蛇光溜溜地躺在水盆里,看上去还有几分局促,郁琼枝倒是没什么好害羞的,上手就是对他身上一顿搓,搓下来的泥把水都弄黑了。

  “咦,你好脏。”平常爱干净的小兔子有几分嫌弃,但还是仔细地往小蚺蛇身上抹沐浴露,小蚺蛇缩着肩膀脖子,偷偷把尾巴蜷缩得紧紧的。

  郁琼枝发现小蚺蛇贫瘠的身体上还有好多伤口,有深有浅,形状不一,有些伤口超出了郁琼枝的常识,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伤的。

  郁琼枝看着伤口愣了愣,圆溜溜的眼睛里盛满了震惊和心疼,“谁打你啦?”

  他学着自己之前受伤,妈妈对他做的那样,把手指含进嘴巴里,用口水一点点去点小蚺蛇身上细小的伤口,小蚺蛇尾巴蜷缩得更紧了,喉咙里发出细细的古怪的叫声,扭着身子要躲。

  郁琼枝摁住他的肩膀,耐心地哄他:“很快不痛了,痛痛很快就呼呼了……”

  小蚺蛇浑身湿漉漉,就要往郁琼枝身上缠,湿透的蛇尾缠紧了郁琼枝的腿和腰身,郁琼枝“哎呀”了一声,拍了一下他的蛇身,小蚺蛇委委屈屈地把下巴搁在他胸前,哼唧哼唧地轻声叫。

  郁琼枝捏起他两边脸颊肉,摸了摸他脸上的鳞片,鳞片边缘冷硬,有点割手指,他就不摸了。

  “你有名字吗?”郁琼枝问他,小蚺蛇安静地看着他,用脸颊蹭蹭他的手心,想要郁琼枝再摸摸他的鳞片。

  对一个不通人言重度兽化的兽人提这个问题很没有必要,郁琼枝默认他无名无姓,揉了揉他的脸蛋,笑着说:“你和我姓吧?”

  小兔子手心温热,和温水带来的感觉截然不同,小蚺蛇看见小兔子一只耳朵还是歪着的,他就有点伤心,他隐约察觉到小兔子好像很在意自己的耳朵。

  “嗯……”郁琼枝抬起眼睛想了几秒,想到了什么,眼睛弯着狡黠地笑了一下,挠了挠他的下巴,“我叫你郁佘吧,小蛇,小蛇。”


第23章 发烧

  藏匿点隐在高高低低的树丛后,茂盛的枝叶密密实实遮盖住整片天空,间或有几颗银星夹在枝叶缝隙中耀眼一瞬,倏忽便暗淡了下去。

  晏寒声站在制高点,海风腥得叫人烦躁。

  银点747枪身流畅,银白色的枪身冰冷,枪支上膛几乎没有发出多少声音,在扣动扳机的前一刻,扣在枪身上的左手后移了几寸,在无机质的枪身上留下两道淡淡的血痕。

  晏寒声垂下眼睑,眸光暗了暗,在暗夜里,这对眼眸却依旧如星点闪耀。

  靠近藏匿点的其中一人似有所感,迎风抬头,见到高处两点明光,疑心那是天上的亮星,还未做仔细思索,下一秒更耀眼的光芒在他眼底炸开一片白光。

  暴力是最平铺直叙的发泄,血与血并没有多少差别,同样温热滚烫,从无力的伤口汩汩涌出,流动的姿态同山涧小溪相似,蜿蜒出红色的希翼,让人感到平静。

  因为射击点暴露,没有射中目标,对方来不及躲开,直接拉过自己旁边无知无觉的队友,子弹从胸侧直直穿过了队友的身体,队友眼睛瞪大,身体抽搐了两下,很快便软绵绵地滑落下去。

  晏寒声皱眉,再次利落上膛,对准奔逃的背影迅速再次扣动了扳机。

  黑色的背影可笑地维持着逃跑的姿势,踉跄着往前扑了几步,僵硬地栽倒在了地上。

  杀戮虽然能带来愉悦,消解烦躁,晏寒声却没有像平常一样,顺利接受到外来的刺激,感到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古井无波的平静之下,一股沉闷的郁郁压抑在心口。

  他收起枪,从长坡上滑下,面无表情地靠近倒在地上的两具尸体,抬脚用脚尖翻开其中一具尸体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

  躺在地上的人头上有一对硕大坚硬,向上微微弯曲的角,是一个角马兽人。

  角马兽人大多体格健硕,力大无穷,双角是他们身上最便利的武器,角尖锋利,在草食系兽人里战斗力算前排。

  饶是如此,在危急关头,他依旧被自己队友毫无心理负担地拉来当挡箭牌,轻易就丢失了性命。

  他或许无比清楚自己的可悲处境,却无法离开自己的队友,在没有威胁的时候,队友还是亲善的队友,会为他在危机四伏的模拟战场带来庇护。

  血与血并没有什么区别,残留在晏寒声掌纹里黏腻的鲜血,来自于不同的人,只是混在其中,有来自于郁琼枝身上的一部分。

  应该也不算特殊。

  暗夜里只剩绵长的呼吸,深而沉稳,没有多少波澜。半晌,晏寒声转身往山洞口走去。

  洞穴内的火安静燃烧,比他走时要小了很多,晏寒声弯下身随手往火堆里扔了几块柴火,在火苗照顾不及的角落,阴影隆起成一团,有几声细小的喘气声含糊地被压下。

  火舌舔噬干燥的木柴,火苗往上跳跃了两下,拽出僵直扭曲的线条。晏寒声抱着手臂,冷质的枪管抵在他后腰,枪口还留有余温。

  在昏黄色的火光下,他凭借体型差别找到了郁琼枝。

  只是郁琼枝脸全埋在徐骁的大尾巴里,狐狸尾巴的毛发茂盛,像条火红厚毯子一样盖在他身上,几乎要把他半个身子都遮住了。

  而徐骁保持着单手支撑在郁琼枝身侧的姿势,另一只手在郁琼枝的额头上轻轻抚摸,几乎快覆在了他身上。

  晏寒声手一瞬间捏紧,待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指甲已经深深地扣进了掌心,疼痛顺着神经刺激他的情绪中枢。

  郁琼枝睡得没有那么安稳,他发烧了。

  昏沉的意识在梦境的缝隙里游走,时而清醒时而朦胧,腹腔似有千团火烧,又似吞下万丈玄冰,叫他身子一阵冷一阵热,他一点一点蜷缩起自己的身子,急切地想把自己藏进怀里柔软温暖的事物里去。

  高烧叫他如坠温暖深渊,烧得他两颊湿红,鼻腔里吐出的轻微气音微弱又怯懦,汗水渐湿他鬓角的黑发,流过他的睫毛,睫毛承受不住汗珠的重量,汗珠颤颤坠落在颊边,流进了黏在颊边的碎发里。

  徐骁见到去而复返的晏寒声也没有多少惊讶,缓缓起了身,布料摩擦在地上发出“沙啦沙啦”的声音,他冷静地轻声开口:“伤口还是发炎了,发烧了。”

  晏寒声背在身后的手慢慢擦过枪身,垂在身侧,毫不掩饰直言:“你的精神力治疗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徐骁席地坐起,尾巴从郁琼枝怀里滑了出来,郁琼枝极其没有安全感地抓紧他的尾巴尖,看上去依依不舍。

  徐骁回头看了一眼,复又低下身,贴在郁琼枝耳边轻声安慰了几句,郁琼枝迷蒙中也有所感应,小声回应着他。他的鼻息都是热的,柔软地呼吸在徐骁的脸侧,徐骁注视着他濡红的脸颊,用手背轻柔地擦去了他脸颊侧的汗水。

  却听旁边一声“废物”轻轻落下。

  “晏寒声,你不觉得自己很奇怪吗?”徐骁被人说了句废物,不气也不恼,慢条斯理地抬起头直视上方的晏寒声,“你这个疯狗一样的狗东西,除了会乱咬人还会干什么?”

  “小时候我就很不理解,琼枝为什么脾气那么好,只有他肯陪你玩,他把原本应该和我待在一起的时间都给了你,真是浪费。”

  “如果不是你……”徐骁咬牙把话尾音嚼碎进齿缝里,孩提时代的怨气最后沉默地消散在了寂静的空气里。

  郁琼枝翻了个身,眉头紧锁,看上去脆弱苍白又孱弱,淡色的嘴唇无意识蠕动着,但发出的声音实在太轻了,晏寒声听不见,忙单膝跪下俯下身凑近去听。

  郁琼枝手心也出了汗,哪怕闭着眼睛,他脸上的表情也是惶恐难安的,像个莫名被抛弃的惶急的孩子,细小破碎的气音如泣音,一字一字慢吞吞地嘶哑呼喊:“郁……佘……小佘……”

  徐骁看向晏寒声,火焰照进他的眼眸里,点燃至灼烧的温度。

  郁琼枝的声音太模糊了,“郁”字混在痛苦的喘息声里,匿了声,他们都以为郁琼枝在叫“小蛇”。

  徐骁不是蛇,晏寒声是。

  徐骁不甘地抿紧嘴唇,低下头几秒后艰难地开口说:“他精神力等级太低了,我的精神力治疗反而会让他有负担……”

  “他需要药。”

  晏寒声的外套被血液沾染,上面有一股淡血腥味,这股血腥味让郁琼枝在睡梦中陷入更大的不安疑惑中,他不适地挣动了一下,却被人不容置疑地裹紧了,一道温热的呼吸久久萦绕在他的脖颈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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