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走过去,瞥了一眼电视机,瞧见它黑屏,才收回视线:“他呢?” 奇怪,明明小猫那样迟钝,却还是知道青年口中的他指谁,这算不算人类口中的默契? 小猫不知道。 “宋束,去找吃的。” 小猫的肚子饿了,那只殷勤的金毛听见了,就自告奋勇替他觅食。 齐延伸出手,轻轻搭在小猫的头顶,揉了揉,他的动作轻微,并不叫人烦扰,甚至带着自己也未曾预料的温情。 “齐延,我刚刚看了一部电影。” “我知道。” “宋束说,那不是好的电影,”他想了想,补充,“他说,电影不适合我。” “嗯,”齐延弯下腰,直视小猫,难得点头,“确实不适合你。” 可是为什么呢? 小猫憋不住困惑,问:“为什么?” 他垂目,望着小猫,难得思考:“你还什么都不懂。” 嗯? 小猫歪头。 “亲吻和你……你刚刚看见的那些,都是对喜欢的人才能做的。” 小猫似懂非懂,“拥抱也是吗?” 齐延望着他,良久,才移开目光,声音生涩:“嗯。” 喜欢,才会拥抱,才会在意,才会患得患失。 恍然回神,不知何时开始,他已经将全部精力投放在这只小猫身上。 看他所有表情都觉得可怜可爱。 无依无靠存活在这世上。 同自己,并无不同。 小猫忽而读到一个片段,指着上面的词说:“家人。” 齐延偏头,“你有家人?” 小猫说:“在福利院里。” 齐延一顿:“福利院?” “你想,试着回去看看吗?” 寻回自己过往的那颗心,让一切回到正轨。 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成为不了猫的。 …… 白荷回国那天,陈自祈来接她,然则面上神色隐晦,瞧着就生人勿近,实在叫人害怕。 白荷无端害怕自己这个唯一的孩子,她大包小包将从国外买来的东西都塞进后备箱,站在门口踌躇许久,最终小声商量:“小祈,妈妈要去一趟外面。” “找宋束?”陈自祈坐在后座,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不如将他接过来,好好叙旧。” 他语气并无不同,却令白荷莫名害怕,她结巴道:“你,你……” “怕什么?叙旧而已,”陈自祈偏头,对着正前方开车的王司机道,“去宋束常住的酒店。” 宋家产业不在本地,祖宅也是外家,宋束及兄妹极少回国,大多住在名下的产业酒店。 司机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恭敬道:“好的。” 待到汽车步上正轨,陈自祈扫了一眼白荷,面上隐晦不明:“妈妈,你在担心什么?” “这不是你乐意的么?” 白荷没有说话。 陈自祈的车开得很快,不过十来分钟,就抵达酒店门口。 门口候着的经理极有眼力见,远远瞧见这一幕,连忙上前,在车门处恭敬问好:“陈太太,陈少爷。” 白荷先一步下车,等待站稳,看见陈自祈一动不动,坐在车厢内。 她要说些什么,瞥见那双眸子,就又失语。 最终,只好轻声道:“那我先进去。” 宋束正在大厅准备食物,他对小猫的口味不太了解,现有的所有美食都点了一份,正琢磨要不要再准备几份鲜榨果汁,却听见大堂经理急急忙忙赶来:“少爷,陈家来人了。” 陈家? 宋束一顿,动作僵住,旋即回过神,“什么?” 白荷快步走进大厅,正看见宋束站在正中央,笑容灿烂:“白阿姨。” “您今天怎么来找我了?” 白荷这才露出一个笑:“还不是你母亲,托我给你带了几件衣服,讲你回国衣服都没有准备好,现买的哪有穿惯了的好……” 她说了一段,停下来,“你妹妹呢?” 宋束解释:“和朋友出去了。” “你怎么不一起去?” 宋束顿了顿:“他们女孩子之前一起玩,我去……不太好。” 白荷没接着问,她上楼前嘱咐:“我让司机先把你的衣服送上去,你房间号多少?” “9002。” 宋束眼见白荷走上电梯,刚松下一口气,却又听经理道:“少爷,您上次带来的两个朋友,早晨出去了。” 出去了? 宋束吸了口气:“盯紧门口,他们回来就告诉我。” 刚刚嘱咐完,还未有片刻安宁,身后传来一道沙哑的男声:“宋束。” 陈自祈慢慢走到大门处,背对着玻璃门,望着他,语气不明。 他若有所思道:“你怎么这么紧张?” 宋束正要解释,还没开口,玻璃大门的正前方,一个身材高挑的青年领着一个带着口罩的少年缓步向前走,蓦然出现在眼帘。
第60章 谁来过? 市区通往福利院的方式一般而言,只有两个。 除了汽车直达,就只剩下乘坐公交车。 陈三愿领着齐延站在公交门牌下,听着他慢慢道:“……你知道家人是什么意思?” 小猫当然知道。 他又不笨。 又不是非得是人类才会有亲人,小猫也有。只是很少……他的亲人四散,从大家通往各自的小家。 确实与猫咪并无二异。 都是在刚刚知事就外出流浪。 如此,如此。 竟叫小猫顿悟。 群体生活方式里,人类与猫咪或许只有一个区别—— 小猫并不需要多余的情感。衣食住行处处有人照料,也不需要应付那些麻烦得要死的人类,只需要讨好一个固定的主人。 活得开心,活在当下。 但这些小猫的想法,齐延是理解不了的。 这个人类好像格外固执,望着他的眼睛,格外认真:“难道你不想再见见你的家人吗?” 家人。 当然……想见。 他好思念闻女士,好想念院长做的饺子,很好奇院落里的那棵槐树如今生得什么模样,又在思考自己离开后,角落里的那座沙发是否换了人占据。 如今,他们都是什么样的呢? 小猫很是好奇。 因由这份独属于猫科动物旺盛的好奇心,小猫点头,郑重道:“想。” 于是他们在清晨出门。 在酒店的门口相遇。 天公作美,这是个难得的周末。齐延与小猫并肩踩在落叶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极其有趣。 路上还有几块小石子,也被他踢来踢去。滚落的石子到处,寂静的清晨,天边还未有光亮,路上除了零星几声喇叭响,再没有别的声响。 连寻常时候的噪音也没有,路边小贩吼了几声就停下休息,慢悠悠骑着三轮车到处乱转。 封印了一周的人类大多选择在家休憩。 学生没有上学,打工族没有上班。 小猫和齐延走上公交车,投完币,寻了个位置坐下。 空荡荡的车厢内除了司机,只剩小猫和青年独处。 难得的安静,小猫舒坦得伸了一个懒腰。 托着下巴,盯着窗外的风景,直到看见一只小鸟从树上安逸的鸟窝中出来,扑棱着翅膀跌跌撞撞。 齐延望着小猫,顿了顿,“你看见了什么?” “小鸟。” 小猫补充:“不知道什么种类。” 齐延循循善诱:“看见它的时候,你有什么想法?” 小猫抬起头,巴巴望着青年:“饿了。” 书上说,猫都是吃鸟的。 小猫如此称职,当着小猫,望着小鸟,满脑子都是烤鸡烤鸭。 摸着咕噜咕噜响的肚子,小猫眨着眼望着青年,玻璃珠样的眼睛。 哎,真是叫猫为难。 齐延领着小猫下车,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着小猫捏着刚刚在半路上下车买的薯片,薯片是孜然味的,满足小猫的需求。 好香好香,口水要流出来了。 他埋头,一只手捏着薯片包装袋,一只手拉着青年的衣角,走一步塞一片丢到嘴里,实在耽搁效率。 齐延转身,伸出手,“牵着我。” 小猫抬眼,懵懂:“牵手?” “嗯,”齐延忍住摸他脑袋的想法,低声解释,“这样走路安全,你低着头……看不见面前。” 有人领路,会好很多。 但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小猫将爪子搭在他的掌心,乖巧道:“好。 连问都没问,如此信任…… 齐延定了一会,直到听见小猫的声音困惑响起:“齐延,你的耳朵红了。” “为什么?” 小猫不懂人情世故,刨根问底。 “喜欢吃面包吗?”青年忽而提问。 “嗯,”小猫认真说,“喜欢。” 青年轻描淡写:“就是这个意思。” 原来齐延是面包变成的人。 怪不得教小猫亲近。 陈三愿若有所思。 直到走到福利院门口,熟悉的槐树飘来淡淡的清香,落花与落叶堆积在脚下,门口的铁门经年腐蚀,变得斑驳。 院长头发渐白,拿着个扫帚在门口扫地。 他的腰近年来不太好,总有些直不起来,在门口转了几圈,喘着气倚在墙边,用余下来的那只手锤着脊背。 齐延领着小猫站在门口,观察他面上的神色。 然则等了一会,小猫依旧躲在他身后,盖着脸。 “害怕吗?” “不是。” “为什么要躲起来?”齐延耐心询问,“不是家人吗?” 小猫扬起头,“院长说,不让大家回来了。” “为什么?” “他说,这里是苦日子。” 回来就意味着被抛弃,好寻找下一个能接纳他的家庭,何其困难。 他已经长这么大啦,也不好再来打扰他们。 小猫说:“我们走吧。” 回到该去的地方。 齐延垂目望着他,实在没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少年很乖,由他抚摸。 “你觉得呢,这里是苦日子吗?”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叫人听不真切,“想要回到这里吗?” 小猫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思索着垂下脑袋,忽而,远远的传来一道女声,引起小猫的注意:“小愿?” 女人拉长音调,叫着这个记忆中的名字,抱着怀着一个小孩,慢慢走来。 她面上原先还带着迟疑,在一步步接近的过程中,脚步愈来愈快,直到咫尺相隔,她才惊喜道:“好孩子,你怎么回来了?” 陈三愿开合双唇,片刻,才像是找回声音,低低道:“我……回来,看看。” 他的头发实在太长,状态显然也不太好,自小到大都是形容怪异的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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