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门外,陈芒瞥一眼监控,然后用身子挡上摸出手机,给景止发消息。 -陈芒:老板回了么? -景止:没有,可能还没起吧。 “……” 陈芒感到自己太急躁了,叹了口气。 当晚,景止来消息了。陈芒刚要睡觉,一听提示音一个翻身爬起来。 -景止:老板上号验收过了,说晚两天就结尾款。 -陈芒:1 7月8、9、10号期末考试,考完最后一科,所有人留在教室等寒假作业。 陆藏之去抱作业了,最后一排,陈芒一个人靠墙玩着手机。 -陈芒:他回了吗? -景止:我催催。 “给。” 陆藏之拿着两摞卷子回班,给陈芒一摞。“生物作业,”他说,“发一下,我去发化学。” 二话没说,陈芒收起手机,自己先留一张,帮忙把剩下的卷子发给了生物选考生。 等再回到座位上时,桌上也乱码七遭地堆满了别人发的作业,他对照作业单一一捋好…… “同学们都拿到各科作业了吗?”董老师进班,步履匆匆地,应该是刚判完卷。 “拿到了——” “好,”董老师喘口气,安排明白了开口:“这样,所有人把自己的桌面收拾好,等前面2班过去以后,咱班也把桌椅都搬上,搬到二楼,高二3班教室。搬不动的先放下,桌子椅子一样一样搬,咱们男同学帮女同学搬一下啊……” 桌椅磕碰叮咣乱响起来,楼道里嗡嗡地全是人。陈芒搬着一套桌椅跟着人群上楼梯,不知道谁一挤,他退后半步差点栽下去。 身后,陆藏之赶紧空出手扶了他一把。 陈芒慌乱中回头,那张干净的面庞正撞入视野。他都没留意过,这人长得这么温文尔雅,眉目俊朗。 人流排着队行进,前后左右都在聊天,队伍缓慢挪动,最终涌入高二3班教室。 是啊,再开学就要高二了。但这一年,过得可真烂啊。 放学,陈芒再次摸出手机。 -景止:他说过两天发工资了就结。 -陈芒:1 “……” 说真的,他有很不好的预感。 . 7月14日,合格考出成绩。 陈芒窝在那个小卧室里,心情时而忐忑时而麻木,焦躁不耐烦里还有一丝丝难以言喻的期待。 他从班群退出来,按部就班登入网站查询,输入考号和密码,enter—— 考生:陈芒 生物:合格。 化学:合格。 地理:不合格。 历史:不合格。 “……” 陈芒张嘴要骂,一口气却先叹了出来,刚深吸一口,又沉甸甸叹了出去。 “唉——” 真他妈操蛋。得,夜全白熬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他妈的就知道!费那个劲干什么呢?结果还不是都一样!我他妈就是个垃圾,我就跟个垃圾一样活着就得了,我上什么学呢?傻逼东西。 真就像陈骏说的,这学你上你妈呢?! 你他妈根本就什么都不是,一边逼着自己学一边打单子的结果就是两头都捞不着!有那复习合格考的功夫,说不定自己去平台接单都挣出不少学费了,操! 操! “操!!” 陈芒反手把桌上的台历扔了出去,咣当一下,木质底座裂成两半。见状陈芒更气了,一掌猛击在桌面!“操·你妈!” 屋外,大门传来动静,陈骏回来了。 “操他妈的!”陈骏把钥匙一摔,门一撞,“那孙子出他妈老千!” 就像干燥的炮仗堆里碰上俩火星,当场陈芒就炸了,从里间一把拉开门怒道:“陈骏你他妈怎么还敢出去赌?!” “关你个小犊子什么事儿!” 眼看陈骏撸起袖子,陈芒抬腿就往人肚子上踹! “那青花瓷还在典当行呢!你个傻逼哪来的脸去赌钱?!” 陈骏也炸了,被一脚踹到门上干脆弯腰抄起板凳,边骂边砸:“你他妈有脸!你他妈有脸!你有脸你去挣钱去!” 木刺直接划伤陈芒侧脸,肩膀被砸得生疼。他抬肘迎着板凳撞上去,又挥起一拳直奔人面门!“老子怎么没挣!为那俩钱快他妈累死了!那时候怎么不见你?!” “好小子,敢情你手头有钱,又你妈偷摸不吱声!” “那是我的又不是你的!” “连你都是你爹我的!” 俩人都在气头上,陈芒挨了几板凳出拳又狠又急,也不管哪疼哪流血,对着人脑袋一通砸。陈骏更是下手不知轻重,抬膝盖猛地顶人肚子上!陈芒吃痛地咳出声,摔飞在地上,又挨了一记飞踢滚了两滚。 手机就在里屋桌上,因为设置了不熄屏,现在还亮着,上面是明晃晃的不合格。 陈骏冲进去一眼看见,嘲道:“个小犊子嚷着要上学,上出什么来了?不合格!不合格!” “你给我放下!傻逼!” 陈芒爬起来要抢,又被陈骏一脚踢开,这屋本来就挤,当时他便磕在门框上脑袋里轰地一下,扶地的手立马被踩在脚下。 陈骏一边划进微信界面一边仍大声重复着:“地理,不及格!历史,不及格!地理,不及格!” “你有病啊你你他妈脑袋让驴踢了?!” 无论陈芒怎么挣扎,出拳,疯子一样拽着人摇晃,陈骏已然转过账,把手机扔回给他。 陈芒骂道:“你个畜生!”猛地扯过人痛挥一拳,当即,陈骏栽倒再地,鼻血喷出。他边揍边喊:“傻逼!傻逼!”直到陈骏躺那不再挣扎才停手。 这人总这么装蒜。 “你打吧,打死我。” “滚。” 陈芒踹他一脚,捡手机去了。 点开一看,微信余额1.60元。 “我操·你妈!滚啊!” 他咬牙又过去狠狠补了一脚,关门把这摊活肉清了出去。 . 夜深人静。 陈芒浑身都疼,左侧脸那道伤口沙沙的,不过他习惯了。他不怕疼。就是觉得,有点累。 还好还有尾款。 他慢条斯理地为右手无名指换上新的创可贴,细致贴好。然后摸出手机。 -陈芒:尾款结了吗? -景止:我去问问。 -景止:操! -陈芒:? -景止:他他妈逃单了!他把我拉黑了! “……” 只这一行字,陈芒便瞬间觉得这世界天旋地转。 当然,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不走平台而接私活最大的弊端,就是诚信无法保障,但走平台的话能赚的太少了,同样是王者局,平台上六颗星给八块钱,接私活一颗星就赚十块。高风险高回报,所以仍然有很多人脱离平台接私活,像景止,像陈芒。 被逃单,只能认栽。 只能认栽,陈芒认栽。 他很难形容这种心情,其实他也不是第一次碰上这样的事。 但怎么偏偏今天,鼻尖酸得要命。 太疼了,浑身都疼,哪都疼,特别是侧脸上这一道,疼得快死了。他一寸寸摸着那道血痂,低头,发现胳膊上也青一块紫一块,拉起衣服,青一块,紫一块。 好疼啊。 好疼啊,妈妈。 . 坐最后一班公交到半道上,再循着夜路,步行两个小时。 天慈墓园。 一片漆黑里,少年握住铁栅栏门晃了晃,咣当几声,锁链哗啦啦作响。 “有活人吗?”他问。 无人回话。 少年这才一把抓住黑铁栏,三两下翻了进去。 “冒犯了。” ----
第29章 黑色的花 == 7月15日,多云。 群山环绕,浓绿的山脊与青天接壤,空气阴湿。 天慈墓园。 陆藏之拎着礼盒穿过碑林,沿甬道走啊走,末了,脚下一拐,停在一块碑前。上刻: 「杨静宜,故于2020年7月15日。」 「子,陆藏之,敬立。」 而少年一袭白衣,背影单薄。 “妈妈,父亲今天有两台手术,走不开。我自己过来了。” 陆藏之轻声说着,放下怀里的一捧康乃馨,他垂头闻了闻,很香;又放下稻香村的点心盒,从里面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次性小纸盘,摆好,把点心四块一盘、四块一盘地码上,玫瑰饼、枣花酥、绿豆蓉、清香百果、山楂锅盔…… . 和平街小区,19楼。 昏黄的画面里,一对夫妇靠在一起笑着,男孩儿在一旁就着小瓷碗吃一块玫瑰饼,酥皮掉了半碗。 “藏之,再给我拿一块儿锅盔。”女人满脸笑意,一手朝男孩伸过去,另一手搭在肚子上摸摸。 男人沉沉地笑:“这都几块儿了,好吃也别吃撑了。” “哎呀,我就好一口山楂嘛,我还想吃糖葫芦呢!你给我买?” “给你买~” “我去给妈妈买!”男孩几口消灭掉玫瑰饼,往妈妈手里塞了块儿锅盔,跑屋里换衣服去了。 一对夫妇笑得更甜了。男人搂过妻子绅士地吻了吻她的额头,打趣道:“都说酸儿辣女,这么爱吃酸的,肚子里的不会是个儿子吧?” “你一个医生,唯物主义者,还信这个。”妻子慢条斯理地吃着山楂锅盔,小心地不让点心渣掉到碗外边。 男孩分分钟换好衣服,走出来:“妈妈要生弟弟了吗?” 女人笑起来:“妈妈也不知道呀。藏之想要个弟弟还是妹妹呀?” “我都想要!如果是弟弟,我就带他打篮球,把他培养成最厉害的前锋;如果是妹妹……”男孩很认真地思索片刻,说:“我也要把她培养成最厉害的前锋!” 于是这方小空间又爆发出一阵欢笑。 还真歪打正着,后来产检出来果然是个男孩。正常来说这当然是不能公开的,但人家夫妻俩都是医生,自己看眼片子就差不多知道了,同事之间再聊个天搭个话,无伤大雅。他们都知道陆杨夫妇心地善良,不是那重男轻女的人。 怀孕是苦的,但是有了盼头和期待,一切也都好过起来。杨静宜还在坚持上班,但医院给了不少假让她休息,陆致远不可能放任妻子一个人忙前忙后,自己也请了比她还多的假来陪他。 这些日子连陆藏之都捎带着更幸福了些,平时起早贪黑的父母终于能多陪陪他。 “藏之!你觉得弟弟的房间要白墙还是刷个天蓝色的漆?”钟点工帮忙把客房那点儿家具都搬了出来,杨静宜搂着肚子站在门口琢磨。 陆藏之:“白色吧。” “那就天蓝色,听我的。”杨静宜点点头。 陆藏之:“……” 陆致远过来了:“不行,别刷漆了,就白色吧。你还怀着孕呢,别天天闻着甲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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