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砚嘉在梁玦上铺睡了两个月,因为他是作息不规律的人,常常凌晨过后才关掉手机进入睡眠。他知道梁玦睡眠很稳,而且不会乱动,上床之后几乎不会打出什么声响和异动。 但今天已经过了十二点,他头一次听见梁玦床板上因为翻身而传来的震动,然后听见他起身的声音。 徐砚嘉在上铺探出一点脑袋,看见梁玦扶着额头,身子格外沉重地走向了卫生间。 而现在近距离地看梁玦,他脸色苍白,神情恹恹,那双往日明亮幽深的眸子此刻在月光下透着绵长浑浊的光。 失了那股子高冷的强势劲,反倒生出一种脆弱的易碎感来。叫人忍不住心疼。 “必须去。”徐砚嘉看着他说道,“我等你换衣服。” 梁玦终是点了点头,顺从地走到床铺旁,把挂在床头的衣服拿下来。 他坐在床边,把卫衣套在短袖里。举起手套头的那瞬间,短袖的下摆被带起,一片块垒分明的腹肌隐隐约约露出,徐砚嘉习惯性地欣赏着这副躯体。 真是完美得叫人移不开眼睛。 等梁玦换好上衣,正要脱掉睡裤的时候,徐砚嘉才慌忙地意识到什么,背过身,目光只落在阳台外的庭院里。看光秃秃的树,和对面一排排熄了灯的房间。 梁玦和自己性向不同,如今再赤/裸/裸地欣赏他的美色舒适太过冒犯。 他站了许久,直到梁玦来拍拍自己僵直的肩时才回头。 “在罚站呢?”徐砚嘉听见梁玦问。 他们出了宿舍,徐砚嘉才十分严肃地跟他解释道:“我是直男,我不能占你便宜。” 梁玦:“……” 他一次觉得,直男这两个字这么刺耳。 * 十二点半的校医院拥挤得有些反常。 他们一进入大厅挂号,就看见不少人捂着嘴进出厕所,佝偻着腰眉心紧蹙,一副很难受的模样。 护士推着推车穿过人群:“让一让!大家都让一让!别挡路!” 徐砚嘉立马拉了把梁玦,避开飞速冲来的推车。 梁玦强忍着不适垂着头,看不清眼前的状况。被徐砚嘉一拉,不由自主地朝他面前倾,两个人快要撞上的那刻,徐砚嘉眼疾手快地扶稳梁玦,保持住两个人身体的安全距离。 梁玦还没能完全站稳,徐砚嘉便松开了手。 ……. “我先去帮你挂号,你在这坐着。”说完徐砚嘉便转身去排队挂号,回来的时候才把打探到的消息告诉梁玦,“好像是今晚三食堂有个窗口的饭菜出了问题,一堆人吃完都上吐下泻的,所以今晚校医院才那么挤,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床位……” 梁玦难受地应了一声,坐在冰凉的座椅上垂着头。 “你要喝水吗?”徐砚嘉问道。 梁玦摇摇头,其实此刻他更想要靠在徐砚嘉的肩膀上休息片刻,有个支撑。 但想起徐砚嘉回避的态度,只好作罢。 突然,他的余光里看见一块灰色棉质的u型枕,下一秒,徐砚嘉就把u型枕套在梁玦的脖子上:“这样会…舒服一点吗?” 梁玦点点头,知道徐砚嘉已经在尽量体贴地照顾他,心中却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涩来。 随后,徐砚嘉也往自己的脖子上套了一个u型枕。往常他疲惫的时候,只要跟梁玦在一起,便习惯性地往他胳膊上靠,但如今,他只能克制自己的欲望,慢慢戒掉这个不合时宜的习惯。 二十多分钟后,楼上终于腾出一个临时床位,是走道靠墙边加塞的一张0.9m宽的小床。 梁玦疲倦地躺上去,针头扎进左臂的血管,冰凉的液体缓缓流入身体,不适感缓缓被驱散了一些。 但今晚仍然需要在这窄窄的过道里过夜。 徐砚嘉坐在旁边的独木小矮凳上,干巴巴地撑着下巴,守着他。 梁玦把双腿躬起来,在宅床边腾出一段空位:“坐过来。” 床上至少比有冷有赢的凳子舒服些。 徐砚嘉犹豫了一下,眼神贪恋地盯着床尾,随即坚定地移开眼神:“我就坐着里就好,我靠在腿上就能睡着。” 徐砚嘉突然想到昨晚在床边照顾梁玦,梁玦感受到自己的贴近变灼热得不行,身体紧绷,耳根赤红,随时担心自己会对他做什么不得体的事一样。 这样他会睡不好的。自己不能扰了梁玦的睡眠。 好朋友就是应该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梁玦此刻病着,应该以他的舒适为先。 不过他对梁玦说的话确实是真的。 前两年奶奶生病,住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院。旁边的床位有人的时候,他只能坐在奶奶的床边,手臂趴在那截冰凉的护栏上,就这样睡过一整晚。 已经习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看着梁玦沉默地把躬起来的腿重新放下,徐砚嘉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手肘撑在大腿上有些困倦地说道:“我先睡了啊,有事叫我。” 梁玦点了点头,静默地注视了徐砚嘉好一会儿。 他的手掌撑在下颌处,脸颊肉往面中挤成一团特别可爱的样子,蓬松的头发垂在额前和耳边。或许是走廊里不通风,他白皙的脸上泛起了闷闷的红。 但他睡得并不安稳,几分钟的时间里,下巴频繁地往下点,像是高中生课上偷偷睡觉时才会产生的反应。 梁玦无奈地叹了声气,趁徐砚嘉睡熟,把他的头摆到床边,脱下外套搭在他的背上,自己却越来越清醒。 徐砚嘉的“继续当好朋友”好像跟他理解的并不一样。 梁玦以为,他们可以像以前一样,互相依赖,肆无忌惮地贴近。但徐砚嘉却时时刻刻注意着分寸,保持着他认为恰当的距离。 随心走。 难道这就是他的心吗? * 第二天清晨,徐砚嘉比梁玦先醒来,看到自己的睡姿和身上的衣服突然了悟了什么,但什么都没戳破,把衣服重新搭在梁玦的被子上,起身去买了早饭。 梁玦恢复得很快,由于床位实在有限,中午医生给他开了三天的药,便出了院。 下午丁文峰他们都在宿舍,徐砚嘉无需特意留下来照顾梁玦,便去画室上课。 八卦一向传播的很快。 他一走到教室,就发现有几抹意味深长的目光朝自己盯过来,他有些不自在,担心梁玦的事被自己误传出去。 尹焦看见他来,赶忙跑过去:“我男神好些了吗?” 看着徐砚嘉一脸茫然,尹焦才补充道:“昨天三食堂不是出了食品安全问题吗,医院一堆上吐下泻的同学被拍了照片当成证据拿去控诉,但学校怕事情闹大影响声誉拼命压了下来。结果怎么着,医院的那堆照片都被删了,但角落里男神和你的照片被放大挂在了论坛!” “啊???” “大家都在给他祈福希望他早点康复呢!”尹焦犹豫了一下才说了后面的话,“但你俩实在有点基情满满……” 徐砚嘉点开论坛,点进了飘在首页上端的帖子,里面的照片因为被数倍放大而十分模糊,但因为太过英俊而被一眼辨别出来。 梁玦躺在过道的病床上输液,徐砚嘉伏在他的病床边睡觉。 【我男神太可怜了…我要飞奔去医院照顾他。】 【醒醒,人家不缺人照顾。看他旁边的是谁,美院又有颜又有才的大佬诶。】 【他们关系怎么突然这么好啊!听说美院大佬是这学期才搬进他们宿舍的吧?】 【不是突然…是渐进式!我在学校里偶遇过他们几次,真的是形影不离、如胶似漆……等等,我不是在磕他们】 【楼上姐妹详细说说?】 【之前建院和体院打比赛,徐砚嘉还来给梁玦送水呢!打完后两人抛弃队友先走了,在寒风里紧紧依偎~】 【我我我!我跟他们一起打过剧本杀,徐砚嘉喊梁玦喊“老公”~】 …… 这栋楼的末端变成了齐刷刷的“草”。 【徐砚嘉不会把我男神掰弯了吧?太可恨了!】 【我相信我男神还是笔直的。梁玦都不直,全湖大还有谁是直的?】 …… 徐砚嘉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尹焦看着他突然多云转雨,立马拍拍他的肩膀:“你别看他们说的了,他们就是嫉妒你跟梁玦关系好罢了。” 徐砚嘉摇摇头,心中警铃大作。 他重新看着那句“徐砚嘉不会把我男神掰弯了吧”,神色一紧,突然自嘲地笑了笑,放松下来。 梁玦的那个白月光在大学里面没见过,必然是很久以前就喜欢上的人。 怎么可能是自己把他掰弯的? 绝无可能。 但他也不是没有错。 看着前面楼层里大家所谓的“证据”或“糖点”,虽然有些细节脑补过度,但那些行为,确确实实是他过了界限。 他不能再这么肆无忌惮地贴近梁玦了。 * 下了课以后,徐砚嘉并未离开画室,他在这里呆到十点半,在宿舍熄灯前才回去。 梁玦也明显感受到了,徐砚嘉在刻意地拉开与他的距离,这个认知令他有些难受。 他转念一想,如果换做自己突然知道自己朝夕相处的好友是同性恋,收敛举止可能是再正常不过了事了。 毕竟这一瞬间的冲击力太大了。 他需要给徐砚嘉适应的时间。 或许有一天,他可以等到徐砚嘉像之前一样,愿意毫无顾忌地再次贴近他呢? 那在此之前,他会不会像今天这样一头闷在画室里,大晚上才回来… 梁玦突然想起什么,把放在枕头下的东西拿出交到徐砚嘉手里。 徐砚嘉蓦地一愣,摊开掌心看着手心里的平安符,梁玦淋着雨回来的落寞样子在他脑海里浮起,突然有种难言的感动。 平安符上有根细细的绳子,他思考了一下,回到书桌前把它挂在自己的背包上,和小熊维妮贴在一起。 突然他的余光里突然出现了一只粉色的小猪,那只小猪静静地挂在一个黑色的背包上。 是梁玦的背包。 他想起来,那天临别时秦霜遥把小猪送给了梁玦。但他确实没有想到,梁玦竟然会把这么粉嫩的玩偶挂在他每天上课都会背的背包里,联想到他这个人的气质,竟然有一种诡异的和谐。 徐砚嘉心情莫名轻松起来,低笑了一声。回过头对梁玦说道:“皮杰,很适合你!” 梁玦背靠着床,闻声扭过头:“你看过百亩森林吗?” 徐砚嘉点点头,之前秦霜遥父母不准她看电视,她便跑到自己家里来霸占了遥控器,于是自己陪她看完了整部。 但是梁玦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我当然看过呀,怎么了?”他挑起双眉,看向梁玦的眼神纯真干净、浸着笑意,“维妮和皮杰是最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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