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赵捷并不这么想。肖欣欣的鱼塘里实在有太多鱼,颜星逸长得就像她最喜欢的那一类型,办公室里日夜相对,真的不会发生什么吗? 若是肖欣欣还清醒着,想必会顶着每日996熬出来的黑眼圈,给赵捷这疯狗一巴掌,问他:“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颜星逸不欲在车来车往的大庭广众下出柜,这对他来说有阴影,于是只道:“你误会了,肖助只是我的助理。” 这话听起来实属苍白,赵捷耐心耗尽,伸手想要去握肖欣欣的手臂,却抓了个空。抬头一看,颜星逸眼中带着歉意:“既然赵先生和肖助之前约定过,那应该有证据能看一看吧?” “可以啊。”赵捷答应得爽快,掏出手机来,递到一半却又收了回去,“噢对了,说起来,我现在给你看证据,到时候给欣欣看看你的秘密……” 他语气阴森,带着几分威胁:“也是可以的吧,颜学长。” 颜星逸一怔,赵捷竟趁着他发愣的空挡,把女孩一把拉到自己的怀里。 他下意识地伸手抓了一把,无果,一双黑眸缓缓转动,目光落在赵捷脸上:“你叫我什么?” “我之前就觉得你很眼熟,但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长成你这样,应该很难忘记才对,后来我想起来了,原来是高中碰到过。”赵捷把肖欣欣抱进车后座,砰地关上车门,转过身朝颜星逸露出他标志的爽朗笑容,肯定道,“你改了名,以前应该叫……颜子越,我没记错吧?” 久违的名字闯入耳中,强行翻开尘封在脑海深处的记忆。颜星逸站在原地,犹如一座雕塑,浑身上下的血液里好像裹挟着冰块,流过四肢百骸。身上每一处好像都是痛的,脑袋是痛的,心脏是痛的,胃部痛得尤其厉害,甚至让颜星逸感觉反胃,几乎要把没有吃下多少的晚饭给吐出来。 他明明用尽了全身力气,说出口的声音却极轻:“我不是……” 他根本不能好好说出那个名字,三个字只是模糊地在颜星逸的口中转了一圈。 “我知道我知道,现在你已经不叫这个了。”赵捷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起来,他甚至有空朝颜星逸投去关心的眼神,“说起来,你的病现在好多了吗?” 忽然间,颜星逸感觉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沐浴在这种充满关心的目光下,对他来说犹如一场重复的凌迟。那些熟悉的画面在眼前闪过,每一个人都带着这样一张假装担忧、关切、又或者是怜悯的神情,轻声细语地在他耳边吐出恐怖的咒语。 你的病怎么样? 有事一定要跟我们讲,我们会帮你的。 签一下承诺书吧,千万不能再有那种念头了。 你的命是我的,你怎么敢做这种事?! 最近有没有变好一点? 颜星逸犹如当年一样,数不清第几次,机械性地,麻木地开口:“已经好多了。” …… 方明熙赶到时,颜星逸正坐在江堤的栏杆上。 他坐的地方恰好是树荫底下,视线死角,路过的人不多,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爬上去的。他就那么坐在那条铁杠上,面对着江面,双腿安静地垂下,两手紧紧扣在身前,江风吹得他的衬衫猎猎作响。 颜星逸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看起来心情非常糟糕。 “颜星逸。” “你来了。” 颜星逸的声音很沙哑,方明熙当时接到电话,差些没认出来,这个声音是颜星逸。 他的神情非常平静,好似坐在栏杆上面,纯粹只是想看看江景,吹吹风。 颜星逸沉默着,把手搭在方明熙的掌心,转过身来,轻轻跃到地面上。他的手很冰,冰得方明熙直皱眉,心疼又愤怒。 他的猫今天早上出门还是开开心心的,不仅多吃了半碗粥,还主动告诉自己,明天的晚饭想要吃手撕鸡。结果去了一个破庆功宴,好像被人虐待了一样。 究竟是哪个狗东西,方明熙许久未用过的拳头蠢蠢欲动。 当他正在脑海里考虑要先对那家伙的哪个地方下手时,颜星逸突然开口: “方明熙,你能抱抱我吗?” 他说得很轻,很谨慎,刚一出口,声音便已随风飘逝,犹如从未存在过。 方明熙一直都弄错了。颜星逸根本不是那高高在上的狮子猫,他只不过是一只可怜的、不知品种的流浪猫,在外面落了水,饿了肚子,受尽了委屈,也不敢哭诉一声,只会小心翼翼地勾着人的衣角,问一句你能不能抱抱我。 方明熙气得双目发红。 他将颜星逸一把拉进怀里,手臂狠狠箍住窄细的腰。方明熙如此用力,用力得颜星逸都觉得痛,像是要把他揉进身体。颜星逸把脸埋在方明熙的颈侧,紧紧贴着那几寸灼热的肌肤,他能听到皮肤之下,方明熙的血管在跳动,跳得很快,并且越来越快,逐渐跟上颜星逸心跳的频率,仿佛在合奏一首奏鸣曲,最终不分你我。 顷刻万籁俱寂,颜星逸闭着眼睛,耳边只有揉在一起的鼓动声,几近痉挛的肌肉随着它们的节奏逐渐放松下来。他不知道这是一剂良药,还是一剂麻药,但对他来说,有用就足够了。 跨江大桥的灯光与对面高层建筑上的霓虹倒映在漆黑的江面,缓慢地往远处流淌。马路对面的酒店门口人群更迭,车流不息。散步的、夜跑的、闲聊的人穿梭而过,有的目不斜视,有的朝他们投来好奇的眼神。 他们并未在意,一直拥抱着。颜星逸不说,方明熙便不松开。 许久的许久,怀里的人终于开口: “方明熙,我饿了。” 等红绿灯的间隙,方明熙微微侧头,往颜星逸的方向望去。 车内寂静无声。自上车以来,颜星逸便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安静地靠在车窗上。他面容疲惫,双目紧闭,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双唇微微抿起,但依旧能看出来,唇上有一个细小的伤口,也许是颜星逸自己咬出来的。 刚上车那阵下过雨,一颗颗大小不一的水珠散落在车玻璃上,昏黄的路灯穿过车窗,被水滴分散成细碎的光影,落在颜星逸的眼角处,像留了一滴眼泪。 他好像一尊瓷器,表面光鲜美丽,内里却藏了数不清的裂痕,碰一下就会碎成千片万片。 一股无力感从方明熙的身体深处涌出,上一次有这种感受,还是在几年前的医院里。 病床上的老人油尽灯枯,原本总是挂着大瓶小瓶的输液架空荡荡的,床边仪器发出规律而冰冷的声响。方明熙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景,可这一次却只有他一个人。 他并非一个执着于把一切握在手中的人,恰恰相反,方明熙活得很随性,他乐于让事物随意发展。然而当他独自一人面对生命的流逝时,那种脱离掌控的无力感恐怖得让他难以忘记。 现在,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它仿佛在提醒他,颜星逸也是一样的,抓不住,留不住。 方明熙单手捏紧方向盘,果断握起手机,翻出一个熟悉的联系方式。在红绿灯跳动之前,他将编辑好的信息按下了发送。 作者有话说: 女孩子一定不要在外面喝醉噢!警惕警惕,文中不可学! 大家记得做站短发的用户调研问卷哦,有海星~!
第18章 手绳 车子停靠在路边,还有一段路,要走进去。 颜星逸没有问目的地是什么,在他看来,方明熙必然会满足他的愿望。 毕竟在寻找美味这方面,方明熙是位佼佼者。 他们走进弯弯绕绕的小巷,最终停在一家面馆面前。颜星逸往巷口看了一眼,那里竖着一个警示牌,上书学校路口,小心慢行。 方明熙和老板娘是旧识,一进门便熟稔地开口:“陈姨好。” 陈姨是个有些胖的妇女,长得和蔼可亲,坐在门口的木桌后,笑吟吟地跟他们打招呼:“阿熙来啦!这是你朋友?好靓仔的后生!” “对,带他来吃点东西。”方明熙对陈姨道,“两碗鲜虾云吞面,今天有猪脚姜吗?” “有,从早上煲到现在呢,要一份还是两份?” “一份吧。” “好嘞!” 陈姨用的依旧是最传统的二联点菜单,她手脚麻利,将第一层写了字的几个格子撕下来,把它和一个红色的号码牌放在木桌上:“拿给你刘叔吧,很快就好。” 颜星逸瞥了一眼,每一个都只写了一两个字,看不太出来是什么。 方明熙把菜单纸放到木桌对面的厨房窗口,一个中年男人伸出手来,把它收走了。 正是吃宵夜的时分,店里人气很旺,基本已经坐满了,只有一张靠近后厨门口的小圆桌还是空的。方明熙领着颜星逸坐下,把号码牌放在桌上,熟练地从桌边抽出三个纸杯,倒上热茶。方明熙把其中一杯递给颜星逸,从筷子盒里抽出两双木筷,放进另外一个杯子里。 “我读书的时候经常来这里吃,”方明熙点了下桌上的菜单,有些得意地笑,“这上面的我都吃过了” 颜星逸扫了 一眼,那菜单印得密密麻麻,起码有一百多个名字,他诧异道:“得吃多久啊……” “两年多吧。主要是因为这里离我高中很近,我爷爷每次不想做饭,就会带我过来,后来午饭我也会过来解决。” “你的高中?” “喏,就在巷口那边,出去就能看到了。”方明熙轻笑,“待会过去看看?” 颜星逸黑眸微亮:“好。” 他们点的东西很快便被端了上来。云吞面的碗太过实在,比颜星逸的脸还要大,淡黄色的碱水面漂浮在海鲜熬煮的白汤里,根根分明,云吞饱满圆润,能看清里面包裹的虾仁,汤面上还撒着一把玉白葱花,香气扑鼻。 方明熙倒是没急着动筷,把那一小碗猪脚姜推到颜星逸手边:“尝尝这个。” 颜星逸没吃过这玩意,看起来黑糊糊的一碗,凑近了能闻到强烈的酸味。他犹豫着,用筷子尖点了一下黑色的汤汁,送进嘴里,顿时被酸得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可待酸味过去后,却又能品出甜味来。 他又尝了一点,不小心夹了一块姜,它长得和肉一模一样,浸满汁水的味道,又保存着姜的微辣,颜星逸只咬了一口,表情复杂地吐了吐舌头,说什么也不肯再吃,看得方明熙直笑。 不过,拜猪脚姜所赐,颜星逸感觉自己变暖和了不少。 他在庆功宴上并没有吃多少,而后又吐了一回,胃里空空,一海碗的云吞面竟也吃了干净。 总觉得自从跟方明熙住在一起以后,就吃得比以前多了。颜星逸想着,有些纳闷地戳了下自己的肚子,幸好,肌肉都还在。 “漂亮哥哥,你是明熙哥哥的朋友吗?” 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响起,颜星逸抬头,方明熙到外面打电话去了,他的座位上此时正坐着一个扎着两根麻花辫的小女孩,满脸好奇地盯着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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