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破旧的院落大门,正对面的屋舍的二楼是贝季风和楚沐的卧室。长发的男人站在阳台上,即使隔着一段遥远的距离,理应什么都看不清,可贝季风就是能感觉到那道堪称执着的视线。 他忽然就丧失了爬上楼去,经过对方房门的勇气。 “许越……”行动比理智更快发挥作用,贝季风近乎麻木地开口,“明天的拍摄,我们开个小会。” 他顿住脚步,转而往一楼的卧室走去。 “现、现在?”许越一脸懵逼。 看着青年离去的背影,楚沐知道贝季风今晚是不会上来了,起码——他不愿对话的姿态已经摆得足够明显。 楚沐将自己砸进柔软的大床里,他颓然地举起胳膊,遮挡住眼睛。看来他是真的做了一个非常、非常糟糕且无法挽回的选择。
第29章 坦白 第二日的片场,拍摄的是一场穿梭于原始丛林间的动作戏。 从清晨开始,楚沐就不停歇地在和武术指导练动作、排演走位与配合,男人穿着戏外的便装——相较于这个季节而言已经有些单薄的短袖T恤和运动裤,然而即使如此,贝季风拍完另一边的画面后,走过来察看时,楚沐依旧热汗淋漓。 贝季风在不远的地方顿住进步,将手中的矿泉水瓶交给紧跟而来的叶佳铭。 “给楚老师送去。”他朝楚沐的方向扬了扬下颚。 叶佳铭顿时会过意来,“得令!”他敬了个不太标准的礼,知道贝季风是在为昨晚酒吧里发生的小插曲而给他制造道歉的机会。 望去,就见叶佳铭赔着一张讨好意味十足的笑脸,楚沐不冷不热地瞥了他一眼,而后深邃的眼瞳直直地看向贝季风。贝季风下意识地低头,佯装漫不经心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等他再看去时,叶佳铭已经走了回来,两手空空——楚沐接受了他送的水,算是和解。 晚上下了戏,贝季风婉拒了叶佳铭去小酒吧的邀请,他对那里已经再没有兴致了。 叶佳铭显得很失望,“学长,真的不去吗?听说今晚驻唱歌手不在,我还想着说不定有机会可以听你弹弹吉他。” “下次吧。”贝季风淡笑了一下,目送其他人离开民宿,又不忘叮嘱他们别玩得太过火,影响剧组的拍摄工作。 郁夏和许越都去了。 整个院落顿时变得分外安静,仿佛只有晚风吹拂而过的簌簌声在回响。贝季风在卧室里看了会儿剧本后,就走到阳台上,点了一根烟。 尼古丁特有的苦味乘着风吹拂进楚沐的房间,他们两人的阳台是相连的。 楚沐知道贝季风在,他听见了他婉拒叶佳铭时的说话声,推开阳台门,果然就见贝季风站在那儿,手肘搭在栏杆上,半弓着背,每吹出一口白烟,他都会惬意地眯起眼睛,像极了伸懒腰时的小王子。 听见响动,贝季风转头,见楚沐站在那儿,他熄灭了手里的烟。 以为对方是要回房,又一次躲开他,楚沐不禁苦笑,“我搞砸了是不是?”他没头没尾地询问,双手插在裤袋里,假装让自己看起来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贝季风张开嘴,想说戏拍得很顺利,但他知道楚沐问的不是这个。 而像是知道他的心理活动,楚沐明明白白地说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他垂下眼帘,“我掩饰得不好,也根本掩饰不了。你很清楚我回来的目的,我接下《破光》的原因,还有——”他往前走了一步,更靠近贝季风,深邃的眼瞳不遮不掩地凝视着跟前无处可逃的青年,“我想从你身上得到的东西。” 贝季风不是傻子。 如果说一开始他还没有多想的话,那么开机的那一晚,楚沐彻夜的照顾与陪伴、温暖的热粥,以及后来那盘地道的意式土豆团与那瓶名贵的意大利美酒,都足以给贝季风猜测的立场。 最后—— 风华慈善盛典的那个晚上,在一个人最坦诚、也最脆弱的时刻里,楚沐给予他的滚烫的拥抱、热烈的索求都让贝季风百分百地肯定了他的心意。 贝季风曾对周恺说过,别假装深情。 尤其——他没告诉周恺的是,他见过一个真正爱他、放不下他、念着他,甚至为他疯狂的人的模样。 那是楚沐的模样。 在他们亲吻彼此的时候,在他们拥抱彼此的时候,在他们陷入失控里的时候——贝季风必须承认,他压根不敢去想那个晚上的事,光是一点回忆都足以令他指尖颤动。 他原本觉得那话说来矫情,可现在他是真的相信,原来一个人的爱意是真的无法隐藏的。 而楚沐爱着他。 “我是不是搞砸了?”楚沐又问了一遍,他眼底的受伤情绪无法掩盖。 他本想步步为营的,可是,压抑了这么多年的思念与渴望,到最浓厚的时候,他怎么可能再保持冷静与自持?在这仿佛可以无限延长的沉默里,楚沐以为自己得到了答案。 他转过身打算离去,却听身后的青年轻轻道,“你……没有搞砸。” 楚沐一愣,茫然地回望过去,一时没能理解这话的意思。 贝季风因他的表情而显露出几分近乎于羞愤的急躁,“妈的,你没有搞砸。”他骂了声脏话,严重怀疑自己是和苏恒相处的时间长了,小时候学的礼仪全被丢进了狗肚子里。 渐渐地,楚沐的眼睛发了亮,他无比欣喜地看着他。 可贝季风知道,现在的自己还无法达到楚沐的期盼,或是回应他那份过于厚重的渴望。 “但我没有谈恋爱的打算。”他说道,诚实、直白又残酷。贝季风能看见楚沐迅速变得黯然的神色,这令他的心脏小小地抽痛了一下,不过,他还是把话说明白了,“我没准备好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这也是贝季风这段时间来躲闪的原因之一。 他需要弄明白如今的自己对这个人究竟抱有什么样的情绪,而这份悸动又能带他们走多远。他不想再把自己消耗进一场注定会失败的恋爱里。正如他对周恺说的那样,贝季风不再相信单纯的“喜欢”就能让两个人走到最后。 “我可以等。”楚沐扫去气馁,他真诚,甚至近乎虔诚地望着贝季风,“我等了很多、很多年,才能再站到你的面前。”他的声音轻而温柔,“我不在乎继续等你准备好。” 贝季风感受着那从对方身上迸发出来的执着,在感到悸动的同时,也有几分后怕。 他没有想到,他们之间先沦陷的那个人是他,可如今陷在其中无法自拔的却是楚沐。 他的感情,远比贝季风能感受到的,更深。 贝季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随之被点燃。他深吸一口气,说道,“抱歉,我不能保证什么……”他移开自己的视线,不再与楚沐对视。 “没关系。”楚沐不假思索地回应,他没有任何犹豫或顾虑。 他很想告诉贝季风,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比他预想的要好太多。在回来之前,他甚至从没奢望过获得贝季风的谅解,而只要有一丝可能,于楚沐而言,都是执着下去的动力。 底下忽地传来一阵骚动,是叶佳铭、许越和郁夏回来了。 三人闹闹哄哄的,一下子就打破了原本恰到好处的气氛。楚沐露出一个失望中带着点烦躁的情绪,捕捉到这一点的贝季风不禁低笑一声。 显然,这场谈话不会再继续下去了。 贝季风打算回房,转头却见男人依旧站在那里,带了些不满的神色。 “楚老师……”贝季风开口,说出口的话语比大脑的反应更快。楚沐望向他,贝季风弯了弯眼睛,道,“晚安。” “晚安。”楚沐几近木讷地回应,直到隔壁的阳台门被彻底关严实了,他还依旧站在原地,久久不曾离去,在深秋的凉风中寻找一丝真实感。 其实,贝季风本就没打算一直鸵鸟下去,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 他清楚,这些日子——他对楚沐的所有回避恰恰都是在证明楚沐没有搞砸。 那个晚上,楚沐的眼神、拥抱和亲吻都深深打动着他,让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复返的悸动。但正因如此,贝季风更需要冷却,需要思考,而不是草率地做出一个未来可能对双方都造成伤害的决定。 几天之后,一场阴冷的大雨打乱了剧组的拍摄计划。在雨天带着沉重的器材进入丛林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贝季风索性决定延后拍摄,放整个剧组一天假。为了犒劳在接连的、高强度的拍摄中不辞辛劳的演员与工作人员,贝季风在民宿的小院里组了个烧烤局。 炭火、烧烤架,这些东西民宿里都有。至于食材,前一天晚上,贝季风和许越租了车,特意去市区大采购了一番。他们聚在民宿底层的开放式厨房与相连的餐厅里,五十多号人围坐成一片。当然,也有工作人员因不愿出门或有别的安排而没来参加。 在团建这种事上,贝季风向来不搞强制,也不给压力。 “学长,之前说过好多次了,给我们弹一首吧。”叶佳铭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把木吉他,目光期待地看向贝季风,“特意问民宿老板借的,弹一首!” “弹一首!弹一首!” 周围的人开始起哄,许越不嫌事大地起身说话,“我们贝导当年在申戏的元旦晚会上可是一曲成名,如果我没记错,那之后整整半年,几乎每隔两天就有人来问我要贝季风的微信号。你自己说,是不是?” “你记错了。”贝季风毫不留情地拆台。 每隔两天实属夸张,不过,他的节目确实在校园里风靡了好一阵。 郁夏跟着附和,“哪有记错?就连我学摄影的闺蜜都来问我要你的手机号,但我说了——性别不对,哈哈哈哈……” 气氛烘托至此,贝季风再不表演一首未免有些扫兴。 他一边瞪着两位损友,一边从叶佳铭的手里接过木吉他,坐到了最前面。 “想听什么?”贝季风问道,抬眼的瞬间又一次对上楚沐的目光,这一次,贝季风没再躲,他清楚地看到男人的唇角挂着一抹浅浅的笑。 叶佳铭在旁回答道,“都行,都行。” 贝季风随意地拨弄了一下琴弦,他想了想,还是弹唱了当年在元旦晚会上表演的那首歌——那是苏恒原创的一首情歌。 楚沐在人群中听得很专注。 青年纯净的嗓音与吉他轻盈的音色混合在一起,伴随着滴滴答答的雨声在院落里回响。一时间,所有的交谈声、议论声都轻了下去,围坐的人静静地跟着悠扬的旋律轻轻晃动身体。 其实,楚沐看过贝季风在元旦晚会上的表演,有人录了视频传到了网上。而在节目的尾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后来,楚沐知道这个人叫周恺,他拿了一束精美的礼花走上舞台,送给了贝季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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